黑夜中，一支四十多人的隊伍，正沿着山路跌撞前行。
今晚沒有什麼月光，所有人只能在漆黑的夜裡，抹黑前行。
不敢打火把，因爲還沒出鬼子的警戒範圍，少說要走出五六裡之後，纔敢用火把照明。
相比較於用腦袋檢驗鬼子的槍法，所有人都支持這樣摸着黑趕路。
偶爾有人跌倒，由於雪地的鬆軟，加上厚厚的冬裝，並沒有人受傷，只是稍微會拖延下行軍速度。
“兄弟們，加把勁，過了前面的山頭，咱們就打火把。”
五里的山路，二連一排的戰士走了近兩個小時，戰士們的體力消耗都很大，即使是冬天，所有人都不時擦着額頭的熱汗繼續悶頭趕路。
“這是要咱們去幹啥子嘛，大晚上趕這麼遠滴山路。”
祥娃子累的氣喘吁吁，咬牙緊跟着在他前面的公雞頭，肩上的機槍平時沒覺得多重，此時卻覺得跟個磨盤似的重得要死。
大晚上的突然被要求趕二十里山路，他自然十分不情願，忍不住低聲詢問前面的公雞頭。
“你個龜兒子莫得聒噪，多省點力氣用在路上，莫想勞資幫你扛槍。”
公雞頭背後揹着兩支步槍，其中一支是一個身體比較瘦弱的新兵的。
祥娃子撇了撇嘴，摸了摸腰間的水壺，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水壺裡的水已經不到半壺了，這才走了不到一半，看這架勢，天亮能趕到目的地就不錯了，中途根本沒有休息的時間。
“隱蔽！”
前面突然傳來冬哥的低喝聲，祥娃子條件反射般就地一滾，離開土路，眨眼間就架上了機槍。
聽到他槍機拉動的聲音，所有人如夢初醒，槍栓拉動的聲音頓時響成一片。
公雞頭悄悄摸向前面，找到冬哥，低聲問道：“咋咧，有啥子情況？”
冬哥回頭看了眼身後，雖然黑夜中看不到，但是槍栓的聲音他還是聽到了。
兄弟們的警惕性很高，並不需要他提醒。
他指了指前面隱隱約約的亮光，對公雞頭說：“有情況。”
公雞頭把背上的一支步槍遞給冬哥，另一支拿在手裡，仔細看了看山的另一邊隱隱約約的亮光，對着冬哥說道：“勞資去前面瞧瞧啥子情況，你帶着排裡滴人安心等着勞資回來。”
說完他不等冬哥回答，像一隻年邁的老貓，動作雖然不靈活，卻經驗豐富地通過幾處死角靠向山頂。
冬哥張了張嘴巴，看着已經離開的公雞頭，只能低聲讓後面的人一個個傳話，讓士兵們繼續警戒。
等公雞頭來到山頂的時候，果然看到山的另一頭，有幾團篝火。
篝火已經紅得快要熄滅了，每團篝火旁有十來個鬼子在熟睡，不遠處隱隱約約能看到有人在站崗。
由於草叢遮擋，加上視角受阻，他只看到了大約三十來個鬼子。
看到這裡，他想靠近點仔細觀察下，忽然渾身寒毛乍起。
這是他常年在槍口上鍛煉出的危機感，他靈機一動，學着野雞“咕咕”叫了兩聲，還有意動了動旁邊的雜草。
一個鬼子暗哨正警惕地舉槍瞄着公雞頭的位置，他也不確定那裡是不是有人，只是剛纔好像看到那裡的草叢似乎波動了下。
等聽到野雞的叫聲，再看到草叢明顯動了幾下，他猶豫一下，還是放棄了前去查看的想法。
他是暗哨，是小隊裡的最後一道保險，要是因爲一隻野雞暴露了位置，隊長可能會狠狠罵他一頓。
至於是不是人假扮的，他從剛纔草叢的動作否認了這個猜測。
真的有人的話，不可能故意鬧出動靜來惹他們去查看。
於是鬼子暗哨放棄了對那處雜草叢的警惕，繼續觀察起周圍來。
公雞頭等了會兒，在心頭的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覺消失之後，才悄悄向後退了回去。
等他趕回出發地的時候，看到冬哥正提着步槍要來找他，他側身避開對方的槍口，拉着對方向後面走去。
冬哥十分着急：“什麼情況？你怎麼去了這麼久？是鬼子？”
公雞頭面沉似水，邊走邊回答道：“最少一個小隊滴鬼子，就在前面滴路邊睡覺，龜兒子滴鬼子警惕性好高，勞資差點就被發現咧！”
“啥？一個小隊的鬼子？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鬼子呢？”
冬哥的懷疑是有理由的，因爲這裡已經是小王山外圍了，也不是團裡的進攻方向，鬼子在這裡設防完全沒必要。
公雞頭扯着冬哥來到下風頭，打開水壺喝了一口，穩定了下心神回答道：“勞資覺得這羣鬼子應該是在趕路，莫得絲毫設防滴樣子。”
冬哥眼睛一亮，鬼子要是沒有設防，那就肯定沒有設置防禦工事，要是……
“沒有設防，你說咱們要不要搞他一下！”
公雞頭喝水的動作猛地停住，他似乎也被這個建議吸引住了。
只不過過了會兒，他還是搖了搖頭。
“不成咧，鬼子滴明暗哨太精神撒！你曉得不，剛纔勞資摸進偵查，啥子動作都莫得，就感覺有暗哨瞄準了勞資，要不是勞資機警，差點就回不來噻！”
冬哥有些不甘心：“咱們排可是有兩挺機槍，打得還是偷襲夜戰，這還能整不過？”
“兩挺機槍就那挺捷克式能派上用場，剩下滴那挺歪把子莫得啥子作用，咱們打得可是突襲戰，歪把子又莫得法子隨意移動。而且排裡滴人剛湊到一塊莫得多少日子，你讓他們配合打夜戰，你覺得他們要不要得？”
聽着公雞頭的回答，冬哥攥緊了拳頭，沒多久又無奈鬆開了。
公雞頭說得都是實情，一排剛重新組建，士兵們大部分都不熟悉，配合起來肯定十分生疏。
一旦偷襲的時候出現什麼意外，很可能偷襲戰就要打成遭遇戰。
雖然遭遇戰他們二連的人並不怕鬼子，可是以他們一個排對付人數可能稍多於以他們的鬼子，並不可能佔到什麼便宜。
最關鍵的是，團裡交給他們的任務是天亮前趕到羅店，而不是在這裡跟鬼子乾耗着。
想到這裡，他只能無奈放棄了眼前的這塊看似可口的‘肥肉’，與公雞頭商量着繞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