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躲在一處普通民房裡,周圍是包括中隊部在內的二十幾名士兵。
在大門處有一具老人的屍體,對方的肚子被剖開,烏黑的血液早已乾涸,屍體的惡臭味薰得他們鼻子難受。
這是當初他們佔據鎮子的時候,幾個士兵好奇老者是如何活下來的,特意用刺刀剖開了老人的肚子。
結果令他們大失所望,老人的胃裡除了幾塊樹皮,竟然一點糧食的痕跡都沒有。
本來這處房子平日裡沒人進,因爲裡面的屍臭太燻人,只是現在的他們已經顧不得這些了。
敵人進攻得太突然,槍響之後沒多久,就突進了鎮子裡。
雖然工藤命令第一小隊的小隊長讓部下警戒,可是還是有很多沒有通知到的士兵被敵人利用戰車分割開來。
現在他能召集到的士兵,僅有身邊的這二十多人了。
外面時不時響起的機槍聲與炮聲折磨着所有人的神經,以往這些聲音,是他們最喜歡聽到的。
因爲這意味着有戰車掩護的他們,將付出極小的代價消滅敵人。
可現在情況完全顛倒過來,平時聽上去美妙的槍炮聲,此時竟然成了他們的索命音。
一名少尉帶着兩個人從外面悄悄繞過老者閃身進來,他是大隊部支援工藤中隊的重機槍小隊軍官,重機槍被敵人戰車打掉之後,他只能臨時充當偵查兵。
“秋田君,情況如何?”
“大尉,到處都是支那人的戰車,他們在對我們進行滲透作戰,我剛纔在東邊看到岡本中尉的屍體了。”
工藤對第一小隊小隊長的生死並不關心,關心的是目前的局勢。
聽秋田的意思,敵人竟然利用他們慣常的戰術,想把他們分割包圍在鎮子裡。
不用猜他也知道,敵人肯定是那支‘屠夫團’,因爲敢用滲透戰術的支那部隊,在他印象中也只有這支‘屠夫團’了。
“鎮南邊那裡的情況如何,戰場空隙大不大,有沒有機會從那裡突圍?”
工藤知道這樣下去就是慢性死亡,一旦敵人把戰場空隙補上,那他們只能在鎮內等死。
因此他現在迫切想帶着部下突圍出去,雖然戰場上空隙肯定存在,可是一旦方向不對,那給整個隊伍帶來的就是災難了。
那名少尉喝完水,把水壺還給了工藤身邊的一個勤務兵,想了想回答道:“大尉,敵人的空隙很大,尤其是北邊,爲何不從北邊突圍呢?雷區的佈置範圍我們清楚,甚至我們可以趁機摸進敵人的指揮部,殺掉敵人的指揮官!”
滲透戰術可是他們拿手的,這名少尉此時還想着反擊。
只有工藤比較冷靜,因爲他知道對面的‘屠夫團’不同於大部分支那軍隊,他們喜歡留預備隊,而且後方士兵手中的槍支彈藥非常多,戰鬥意志也十分堅定。
以往他們滲透別的支那部隊,很輕易就能讓敵人崩潰。
不僅僅是因爲敵人被背後的槍聲嚇得驚慌失亂,最關鍵的是,他們後方的士兵手中的武器很少,子彈更是沒有幾發,面對他們的滲透部隊除了逃跑,根本就沒有別的辦法。
在小王鄉的時候,他用過滲透的方法對付當時還在山區的敵人,吃過不少的虧,損失了很多帝國士兵。
因此聽到秋田少尉的建議,他直接拒絕了:“秋田君,你是從漢口那新調來的,不清楚我們面對的這支部隊的戰鬥力。”
說完他沉重地呼了口氣,對身邊的士兵命令道:“現在我命令,部隊分成兩部分,分別由我和秋田少尉指揮,從鎮南方突圍。突圍成功之後,匯合地點暫時定爲西南邊的那處窪地。”
……
公雞頭捧着所謂的‘熱湯’,蹲在一邊看着祥娃子支使傻墩挖掘機槍陣地。
熱湯是蛋花湯,只是雞蛋有點少,可能一大鍋只放進了兩三個雞蛋,除了表面能看到的零星蛋花模樣,下面完全是清水。
還好表層偶爾能看到一點油星,證明後勤的那幫孫子給的並不是熱水。
只是大冬天的,送上來的熱湯早就不熱了,充其量有點餘溫,讓人喝進去不覺得那麼涼。
不過這對在前線的他們來說,已經是難得的享受了。
以往在陣地上,想喝口水都是極難,更別說是做好的熱湯了。
此時的他已經漸漸從魔怔中恢復過來,重新變成了一個有些呆木的老兵。
對祥娃子支使新兵彈藥手幹活,他並沒有覺得有何不妥。
在戰場上,老兵就是有諸多的權利,支使新兵幹活真不算什麼。
“成天吃那麼多,挖個坑都挖不動,你娃都會幹啥子?”
傻墩擦了擦額頭的大汗,擡頭憨憨地對着在一邊抄手看的祥娃子解釋:“這土太硬嘞,都凍上嘞,不信你下來挖挖試試。”
祥娃子又不傻,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土已經凍上了,只是他毒舌的習慣發作,無聊吐槽而已。
“莫得偷懶,趕緊挖!”
“俺餓嘞,俺想吃饃。”
祥娃子對着傻墩的軍帽就是一巴掌:“饃饃饃,成天就曉得吃,今天你要是挖不好,勞資今天讓你啥子都莫得吃。”
傻墩沒有反抗,以前要飯的時候,被人打得次數多了。
聽到挖不好坑就會沒吃的,他趕緊重新投入到挖坑的行動中去。
祥娃子有些無聊,湊到公雞頭身邊,瞧了眼還有大半半盒的蛋花湯,討好般說道:“頭兒,你要是喝不下……”
公雞頭毫不猶豫對着祥娃子就是一腳:“滾!”
祥娃子被踹得差點滾進傻墩挖好的坑裡,拍了拍屁股不滿嚷道:“不給就不給撒,打人幹錘子?”
公雞頭剛想罵他幾句,忽然臉色一變,把手裡的鬼子飯盒往地上一放,不顧灑進湯裡的泥土,拽起旁邊的步槍就趴了下來。
祥娃子見狀急忙就地一滾,滾進了傻墩挖了一半的掩體裡。
頭兒是屬狗的,能在百米內就聞到鬼子的味道,這是他們兩年能活下來的重要依靠。
他輕輕把不遠處的捷克機槍拉到身邊,瞪了眼想問話的傻墩,把對方的話憋回了肚子裡,緩慢拉動槍機,讓聲音低不可聞,用口型無聲詢問上面的公雞頭。
“哪鍋方位?”
公雞頭把頭深深埋進了稀疏的枯草中,只伸出手指指了指下方的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