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整，一顆紅色信號彈升上了天空。
在前沿陣地上凍了半夜的士兵們，看着山腳下的鬼子陣地，聽着隆隆的爆炸聲，像是春節的煙花般燦爛奪目。
“龜兒子滴獨立團，硬是要得，這炮彈砸起來，就沒得停歇的時候。”
“對頭，這麼個打法，等會兒勞資們去收屍就行嘍。”
“鬼子陣地都被掀了一遍嘍，這龜兒的炮還不停？”
“上頭說要打十分鐘，這才一袋煙，還有一袋煙的功夫。”
“要得要得，只要這炮彈不砸在你個龜兒頭上，你還嘮叨個錘子。”
在川軍士兵們欣賞炮擊的時候，炮擊正向着鬼子縱深延伸，得益於長期對峙的原因，鬼子的幾處防禦節點早已被獨立團掌握。
鬼子們完全沒想到會突然遭遇炮擊，尤其是現在天還沒亮，很多鬼子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震死炸死在了睡夢中。
到處都是燃燒的大火，甚至在爆炸的亮光下，到處都是鬼子們慌忙逃竄的身影。
幾個鬼子運氣較好地躲過了一劫，他們看着左手邊已經炸得面目全非的簡易木房，一個個心驚不已。
“八嘎，這麼密集的炮擊，支那人這是要對我們發起進攻了嗎？”一個鬼子軍曹扔掉掉在他肩膀上的手掌，咬牙切齒地罵道。
“伊東君，我們現在怎麼辦？”
鬼子軍曹指了指那堆廢墟：“去那裡！炮彈絕對不會落進一個坑裡！”
幾個鬼子聞言，看了眼偶爾燃燒着幾根木頭的廢物，彼此對視一眼，跟着軍曹紛紛向那裡跑去。
只有一個新兵有些猶豫，那裡可是還有木頭燒着呢，要是燒着衣服咋整？
“轟！”
一聲劇烈的爆炸聲，要比他以往遇到的步炮與山炮大得多，震得他雙耳嗡嗡作響，耀眼的白光，讓他一時間看不到周圍的東西。
“伊東前輩！伊東前輩你們在哪裡？我看不到東西了！”
他茫然地到處抓着什麼，強烈的震動讓他不禁想吐，等半響之後，他才重新恢復了視覺。
這是？
好像是伊東前輩的手臂，上面還連帶着半截膀子。
因爲他曾經搶來的一塊手錶，就在這條手臂的手腕上。
他再也忍不住噁心，一口吐了出來。
他一邊嘔吐着，一邊就着周圍燃燒的營房觀察着四周。
前面有幾具屍體，似乎就是剛剛跟着伊東前輩躲避的那幾個人。
他趕緊按照步兵操典的要求，向前匍匐前進，爬到了幾個前輩的身邊。
“阪本前輩，松田君，高尾前輩……”
幾個昔日的前輩渾身沒有傷口，只是紛紛口鼻有血，有的甚至只是頭髮微卷，像是睡了過去一樣。
在幾個前輩前面十幾米處，有一處很深的彈坑。
那顆炮彈的確沒有落在廢墟里，離着廢墟有十幾米，但是一個個前輩分明都死了。
鬼子新兵有些茫然，伊東前輩的戰爭經驗十分豐富，據說經歷了幾次大戰，只是負傷了兩次。
可就連伊東前輩都還是沒能逃過戰死的結局，他不認爲自己能夠倖免。
他感覺到鼻子下面有些涼涼的，擡手一抹，果然看到一抹血跡。
戰場真的太恐怖了，不行，我要回國，我要回故鄉找妹妹。
……
炮擊剛剛結束，一羣川軍士兵就忍不住竄出了戰壕。
他們要下去打掃戰場，他們堅信在這種炮擊下，能抗住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大個兒看着一羣撒丫子跑下去的友軍士兵，氣得直接跳了腳。
“孃的，五點二十才進攻，難道那個叫小黃狗的沒通知到嗎？”
不怪大個兒如此氣惱，因爲五分鐘後，還有一輪炮擊將要展開。
這五分鐘，是給鬼子聚集部隊，救治傷員的時間。
劉麻子看到鬧哄哄的一羣川軍士兵，跑到指揮部衝着小黃營長焦急說道：“黃營長，難道你沒告訴你的部隊進攻時間嗎？五分鐘後還有第二輪炮擊！”
小黃營長也被自家人的表現氣炸了肺，但是他也有些理解手下人的想法。
畢竟以往川軍兄弟們從沒享受過炮火支援，幾門迫擊炮的支援，就已經讓他們欣喜若狂了，在看到如此炮火打擊下的鬼子陣地，他們紛紛覺得下山撿便宜就可以了。
“劉營長，我這就去命令他們回來！”
李景林一直注意着前線的情況，他直接止住了要出去的小黃營長，因爲他知道現在已經阻止不了川軍兄弟們衝鋒了。
他來到電話前，直接接通了後面趙鐵頭的電話：“喂，鐵頭嗎，我是李景林！我現在命令你們立即向後延伸開炮，三分鐘後停止炮擊！”
掛斷了電話之後，他也沒有責怪小黃營長的意思，轉而對着劉麻子說道：“讓大個兒立即帶領部隊出擊，不要等總攻信號了，重點擊潰鬼子的左翼陣地。”
劉麻子聞言恨恨瞪了眼小黃營長，抓起配槍就出了指揮部。
小黃營長臉色漲得通紅，他知道這次聯合行動，自己的人算是丟了大臉了。
他囁嚅着想解釋，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倒是李景林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黃營長，這不算什麼，任何行動都有意外，而且我也理解川軍兄弟們打鬼子的熱情，這種精神值得我們獨立團學習。”
李景林不說還好，他這主動幫川軍解釋，讓小黃營長更是覺得羞愧難當。
小黃營長的脾氣可不像老黃，他抓起帽子扣到頭上，緊了下武裝帶。
“李團長，我這就去前線督戰，要是哪個龜兒敢裝慫，勞資當場就要崩了他！”
說完，不等李景林答應，他就帶着幾個警衛衝出了指揮部。
李景林想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看着已經跑出去的小黃營長，不由得嘆了口氣。
“唉，還是太年輕呀，太沖動了！二小，你趕緊帶着警衛連保護小黃營長，千萬不能讓他出什麼差錯！”
二小有些不情願：“老大，那小黃狗愛逞能就讓他去唄，一羣王八蓋子滴，淨會惹禍，連個基本的命令都聽不明白！”
“胡說什麼！他們是友軍！就憑着他們敢對着鬼子衝鋒，我們就得支持！”
二小看着瞪眼的李景林，縮了縮脖子：“哦，那我派兩個排去保護他好了，我自己帶着一排留下警戒。”
李景林也知道指揮部不能完全沒人，只能點頭同意了二小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