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好,杜小魚去地裡拔來不少青菜,洗乾淨後取了個大竹匾放裡面晾乾,兔子已經成年,腸胃不似幼年時虛弱,食用蔬菜完全沒有問題,而且還可以補充多方面營養呢。
小狼拱在她身邊滿地打滾,只要有太陽曬,它總是那樣歡快。
“站好。”杜小魚一聲高喝。
小狼立馬爬起來,耳朵豎得筆直,像個訓練有素的士兵。
“乖。”她笑着伸手拍它的頭,又從窗臺上拿根乾乾的骨頭扔到遠處,手指一指,“去,撿回來。”
小狼撒開四腿,風一陣得往前跑去,結果咬到骨頭後再不聽話了,啃得咯吱咯吱響,但因爲年幼,牙齒不夠堅硬,它發現啃不動,竟然就地刨起坑來,想把骨頭藏起來以後慢慢解決。
杜小魚走上去給它一個爆慄,又覺得好笑得很,搖着頭掏出幾塊肉乾給它。
小狼搖頭擺尾,好不高興。
“也沒見抓到只耗子,倒是饞得很。”趙氏在院子裡洗衣服,見狀說道,“可要好好訓着,別承了那母狗的性子,出去逮着人就是肉,把人給咬傷了。”
說這話事出有因,前兩日白家那大狗,也就是小狼它娘,把一個姓魯的大腿給咬下一塊肉,白家賠了不少藥錢,狗也被白士英給狠狠揍了頓,聽說都打瘸了,所以趙氏免不得有些牢騷,她本也沒有很贊成養什麼狗,只不過小女兒爲救兒子落水,就想順着她點兒。
杜小魚也知道這事,聞言哼了聲,“我看那狗聰明的很,誰知道是怎麼回事,難道那人要把它打了吃了,狗也不能反抗麼?”
趙氏用力搓着髒地方,“那又有什麼辦法,狗總不能辯解的。”
杜小魚心想也是,便把肉乾收了回來,看來還是得好好訓練小狼纔是,它個性是兇悍的,上回見它把一隻搶食的小狗咬得鮮血淋漓,以後長大了,真遇到要打它的指不定把人咬成什麼樣子呢
兩人正說着話,院門口過來一個人,是吳氏,右胳膊挽着個小竹籃。
杜小魚視若無睹,這段時間也來過幾回了,都是勸着杜文淵回家的時候順便去看看祖母,可沒一次去的,可見他這次確實是下定決心不想再與祖母家有任何糾葛。
“大,大嫂。”吳氏輕聲道。
趙氏越來越不耐煩她,“你又來幹什麼?在家裡可是閒得慌,一次次的來,她是把你當猴耍呢”
吳氏目瞪口呆,半晌臉面通紅,“娘也是想念孫子。”
“呸,這會兒又來想念了,前幾年也不見有個什麼動靜”趙氏站起來把一盆子水倒掉,又走到井邊。
吳氏靠過來幾步,“大嫂,好歹也是一家子,真要來個死不相見麼?”
“也沒那麼重,逢年過節看看不就行了,平日裡打什麼交道?”趙氏打水上來,“不定讓別人以爲我們家貪那些田”
“不,怎麼可能呢,”吳氏道,“娘知道你們不是這樣的人,不然也不會叫我來了。”她伸手抓住趙氏的袖子,“大嫂,你好好想想,文淵以後還有好長的路要走呢。”
這話也不知道誰教她說的,就算踏上錦繡前程的路再長,他們家也不稀罕那女人的錢趙氏掰開她的手,沉下臉道,“你現在一心一意幫她,別以爲她會感激你,念着你的一點好,我告訴你,別想哪天不順她意了,有得你吃苦的”
她想着那棍子打在身上的痛,想起李氏眯起的眼睛,冷厲的喝令,禁不住手指抖了下,是的,這個家決不能回去趙氏把水桶恨恨地頓在地上,濺得吳氏一腳的水。
吳氏連退幾步,慌張道,“大嫂,你也知道不好惹,我還有兩個女兒,還有父母要養……大嫂,你要爲我想想啊”
趙氏理都不理,甩手進屋去了,哐當把門關上。
吳氏拿帕子抹眼睛,又側頭看一眼旁邊喂牛的杜小魚。
杜小魚也沒理她,軟弱不是藉口,難道她不好過就得要趙氏看這份面子,讓祖母得償所願?這是不可能的。
吳氏實在沒有辦法了,只得轉身慢慢往回走去。
看着那個瘦瘦的背影,杜小魚忍不住嘆口氣,李氏想杜文淵回到那個家似乎已經成爲一種執念,這可有些不妙,而如今幾次都沒有得逞,難保還會想些別的法子出來。
可究竟是什麼,卻是令人難以預測的。
到七月上旬,吳大娘終於回來了,滿臉喜氣,說不出的高興,一問緣由,原是叫大夫給媳婦瞧了,坐實是個男孩,就等着抱孫子,衆人少不得一番恭賀。
於是,吳大娘近日起又開始擺弄起針線活,裁衣繡花,給未來孫子準備起尿布還有小衣服來。
趙氏見秦氏還沒有提,這日大早上的就去吳大娘家說話了,杜小魚急忙抓了幾把炒蠶豆跟過去,佯裝在旁邊吃,想聽聽她們有什麼辦法阻止秦氏。
吳大娘果然也不同意,說葉家那娘子本來眼睛就長腦門上,現在出了個縣丞侄子,眼皮子底下哪兒還看得見人?而且她本也不希望女兒嫁給村裡人,是以龐誠根本一點機會都沒有,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哎,我就說啊”趙氏嘆一聲,“可秦妹子非看中那珠兒,上回還領到我家裡來了,明明跟葉傢什麼來往都沒有的,她向來玲瓏八面,這回也是大大的想不通呢。”
“哪有什麼想不通的,就是高看她兒子了。”吳大娘繡着件白底藍紋的小棉衣,笑着道,“自家孩子都是當寶的,我那小孫子要出來,還不是想給他以後攀個好親家呀”
“大姐想得還真遠。”趙氏也笑起來,“可到底不一樣,你可有分寸的多,不像她,都拒絕多少人家了啊,我瞧着好些姑娘都配得起龐誠的,可她非不要。之前我那相公還說找你給他們家說親呢,被我說了一通,秦妹子啊,是太挑剔了。如今可好,挑了個攀不起的,你說這事”
吳大娘一時也不說話,半響道,“她是個死性子,撞不到南牆不回頭的,以前開雜貨鋪,多少人說她不行,還不是開起來了?愣是把童家的鋪子給活活逼得關門,這回怕也是非得死心才行。”
杜小魚聽得蠶豆都忘記吃了,原來秦氏是個那樣性格堅毅的人,但這次的事情可不是性格強就能解決的,牛不喝水強按頭絕對行不通。
“你的意思是,不如就順了她的意?”趙氏道。
“是,最好讓她跟我一起去葉家瞧瞧,”吳大娘道,“她去了就會曉得葉家無論如何也不會把女兒嫁給他們家,這不就結了?”
趙氏點頭,“也好,省得她胡思亂想的,但你試探也留點她面子。”
“這我當然曉得。”
兩個人討論完畢,趙氏就回去了。
下午秦氏果然急吼吼過來,一聽吳大娘跟葉家是有來往的,便隱約透出些意思,吳大娘早就跟趙氏合計好,說明日要去葉家談事情,她那貨郎兒子也常幫村裡的人帶東西,就是因爲這個纔有交往,順勢就邀着秦氏一起去。
秦氏當然答應,回家梳妝打扮一番,把平日裡不常戴的首飾都插在頭上,衣服更不用說了,光鮮亮麗。
杜小魚就纏着要跟着去。
吳大娘跟秦氏都喜歡她,哪怕趙氏不給,也硬拉着走了。
“大嬸你今兒真漂亮啊”杜小魚摸着她衣服,料子柔滑柔滑的,顏色是杏紅色,襯得秦氏的臉頰也亮了幾分。
吳大娘暗自叫苦,這秦氏果真很看重這件事,到時候怕是要讓她失望。
三個人走了差不多一炷香時間,遠遠看見葉家的磚砌圍牆,門口有狗叫,幾個孩子吵鬧的聲音隱隱傳來。
“喲,這不是吳大姐麼。”葉家娘子,沈氏跑了出來,熱情的招呼道,“還帶着人來了,這是龐家的娘子吧?這個小姑娘是?”
見她認識自己,秦氏搶着答道,“這是村西邊杜家的小女兒。”
“杜家?”沈氏明顯一愣,隨即點了下頭,“哦,都進來吧,正好昨個兒有人送了大紅袍,泡給你們嚐嚐。”
大紅袍?莫非是那種很名貴的茶?不過也分好壞的,但杜小魚對此並不精通。
秦氏目光一閃,嘴角動了動。
三個人坐定,只見門口兩個男孩跑來跑去的很不安分,沈氏就喊道,“珠兒,快來管管你弟弟,家裡來客人了,我忙着呢。”
珠兒應聲而出,先對秦氏跟吳大娘行了禮,這才跑外頭帶兩個弟弟。
“珠兒真是懂事,也有辦法,”秦氏笑道,“看一出去,兩個娃就安靜了。”又問沈氏,“平常也幫着做不少事吧?”
“哪兒呢,我都捨不得她做事的。”沈氏笑眯眯道,“平日裡只專心琴棋書畫,有時候去她大伯家住一段時間,她人聰慧,兩個弟弟自然聽話。”說着嘆口氣,“這村裡頭陽光也熱,看回來幾天皮膚就黑了,以後定是不能讓她待這兒的。”
秦氏一聽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