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大?還是鰥夫?——這是從何說起啊!”顧遠南的舅母拍着大‘腿’叫起撞天屈,“督軍夫人啊,您這是從哪裡聽來的謠言?我們遠南就算是庶出,也是姓顧的。就衝這個姓,哪怕我們失心瘋了要把她嫁給一個年紀大的鰥夫,人家年紀大的鰥夫也不敢娶她啊!”
齊意欣也覺得有道理,點頭道:“你明白就好。”頓了頓,又道,“雖然遠南和遠北被分出去了,但是隻要他們姓一天顧,這個江東就沒有人敢小看他們。——你明白嗎?”
顧遠南的舅母連連點頭。她是真心委屈。給顧遠南找的那一家,也是體面的世家,人家知道是顧家三小姐,就算是庶出,也不敢怠慢。本來預先來相看的是一個庶子,後來聽說是督軍的庶出妹子,人家立刻就換了嫡子過來議親。當然不是嫡長子,而是嫡次子。
“那孩子的娘剛去世一年,所以守了一年孝才議親,今年也才十九,怎麼能算年紀大?又怎麼能說人家是鰥夫?人家可是從來沒有娶過親,就連通房都沒有的。”顧遠南的舅母苦着臉道。不過他家裡的庶母太多。他娘估計就是被他爹的小妾給提前氣死的。
顧遠南也愣住了,忙道:“你瞎說。那天,明明來了兩個男人相看,一個年紀大,一個年紀小,外祖母告訴我,是年紀大的那個要娶填房。你就貪圖人家的聘禮,要把我嫁過去。”
顧遠南的舅母在心裡罵了自己的婆母一句,就掏出庚貼和準備好的婚書。對齊意欣道:“既然遠南這樣說,我也不好辯的。是我們家老人嚼舌頭,我們做小輩的,不好說她的不是。今兒不把這件事說清楚。督軍夫人要說我們故意騙婚害遠南了。這裡是庚貼和婚書。婚書上還沒有畫押。因遠南是顧家三小姐,這個主,最終還要遠南的嫡母來做。所以我一直想着要過來請顧夫人在婚書上簽字那畫押呢。”
齊意欣就接過來庚貼和婚書看了看。
庚貼上面。寫的是男人的生辰八字,和婚書是一模一樣。
顧遠南湊過來看了一眼,因有外祖母說的先入爲主的印象,一心覺得她舅母騙了她,就撇了撇嘴,道:“生辰八字能做什麼準?他要比那個年紀小的大一甲子,估計生辰八字都差不多。——吃虧的還不是我?”
這話聽了。連齊意欣都想笑。
“遠南啊,雖然我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就‘弄’個生辰八字來騙婚的,根本就是欺負那些不識字的人。”齊意欣笑着搖搖頭,問顧遠南:“你是不識字的人嗎?”
顧遠南漲紅了臉。嘴‘脣’翕合,卻說不出話來。
“你看看這庚貼,上面不僅有生辰八字,還有自己的姓名,父母的名諱和籍貫,以及在族裡的排行。姓名都是可以跟族譜上對照來看的。還有這個婚書,上面不僅有生辰八字,父母名諱,籍貫地址。還有往上追溯祖宗三代的姓名,以及媒人、證婚人的名字都在上頭。——怎麼可能偷樑換柱,給你換個老男人做丈夫?你要覺得生辰八字不可信,怕別人用一個大一甲子的老頭子來害你,可是這人的名字,還有祖宗三代的名字。總不能做假吧?還是你認爲,爺爺不僅和孫子同名同姓,就連爺爺的祖宗三代,也和孫子的祖宗三代同名同姓?”齊意欣將婚書和庚貼並排擺在一起,給顧遠南細看。
婚書和庚貼,都是有法律效力的東西,所以上面的內容非常詳盡。
就算要騙婚,也絕對不可能在婚書和庚貼上打主意。最多隻會騙一騙自己家裡的實際情況,比如說,是窮人,故意裝富人。又或者,有妻室,故意裝沒有妻室,等這邊成了之後,再把那邊的妻子休離下堂。絕對不會就在生辰八字上做文章來騙婚。
如果有人這樣說,一定是欺負顧遠南年紀小,不懂事,沒有見過婚書和庚貼是什麼樣子的。但凡見過的,都不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這些東西,按咱們新朝的規矩,是有律例保護的。就算要騙婚,也不會在婚書和庚貼上做手腳。明白嗎?”齊意欣看了看,就把東西還給顧遠南的舅母。
顧遠南的舅母跟着嘆氣。她雖然想給顧遠南一點顏‘色’看看,所以故意給她找了這麼一家有這麼多庶母的婆家,可是還不至於將她嫁給一個年紀大的鰥夫。——就算她‘私’下里想,也沒有膽子這麼做。
她看得出來,顧家並不想將這件醜聞公開,所以顧遠南和顧遠北這個顧家庶出小姐、少爺的身份,大概是板上釘釘的,不會有人知道他們是魚目‘混’珠。
“好了,誤會解除了。你好好跟着你舅母回去,等着做新娘子吧。——婚期是什麼時候?給我一張帖子,讓我看看到時候能不能過去。”齊意欣和顏悅‘色’地道,又叫了婆子過來,把婚書‘交’給她,讓她送給顧範氏去簽字畫押。顧遠南的終身總算是訂了下來,齊意欣也鬆了一口氣。
顧範氏那邊很爽快地就在婚書籤了字,讓那婆子送了過來。
顧遠南的舅母喜出望外,連連點頭道:“沒想到督軍夫人願意親自來一趟。我回去和親家商量商量,訂個好日子,請督軍夫人去吃喜酒。”說着,又拉了顧遠南的胳膊,“跟我回去吧。你沒看督軍夫人懷着身孕,累不得的。”
顧遠南彷彿現在纔看見齊意欣隆起的肚腹,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呆呆地看着齊意欣,臉上神‘色’悽楚,似乎有無限哀怨和心事,都積聚在心裡面,眼裡不由自主閃過一絲怨毒的‘精’光,一排編貝小齒將下‘脣’咬得要出血。
齊意欣突然有種被毒蛇盯住的感覺,身上無端端升起一股涼意。下意識護住自己的肚子,淡淡地道:“請恕我身子重,就不送了。”
今日齊意欣的態度極好,和顏悅‘色’。顧遠南的舅母已經樂得輕飄飄的,就笑着道:“哪裡!哪裡!——督軍夫人好好保重,我們走了。”說着。生拉硬拽,將顧遠南拖走。
齊意欣對‘蒙’頂使了個顏‘色’。
‘蒙’頂會意,跟着追上顧遠南的舅母,在院‘門’*待幾句話。
顧遠南的舅母唯唯諾諾,一口應了下來。
送走她們,‘蒙’頂回到齊意欣的內室,對她道:“遠南小姐的舅母已經答應最近這些日子。要好好看着遠南小姐。她不會有機會再跑出來了。”
齊意欣已經回到內室躺下,琢磨半天,還是道:“我不放心。你去挑幾個婆子,送到顧遠南的舅母家裡,就說。是我說的,送來服‘侍’遠南小姐,直到她出嫁爲止。”算是把顧遠南嚴密看管起來。
‘蒙’頂忙點頭應道:“這樣就萬無一失了。奴婢去傳話去。”說着,便去挑了四個孔武有力的婆子,給顧遠南的舅舅家送過去。
碧螺在內室陪着齊意欣,見齊意欣在‘牀’上翻來覆去,似乎睡不着的樣子,就坐在一旁做針線,一邊跟她說話。“少夫人,您說遠南小姐今兒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騙婚這種事,騙到顧家三小姐頭上,誰人有這個膽子?”說着,碧螺又自己笑起來,“也許李大總統有這樣的膽子。他不是把成大小姐騙到手了嗎?”
齊意欣噗哧一笑。嗔道:“碧螺你真是促俠鬼,這種話也想的出來。”說着,出神地道:“成大小姐和李大總統,還不知道誰騙誰呢。至於遠南,我看她就是故意想攪黃這‘門’親事,說她不知道這些彎彎繞,我倒也不信。就是隨便找個藉口而已。”
碧螺將針在頭髮裡面颳了刮,道:“那遠南小姐也不是沒有成算了。不過奴婢看她的舅母,也不是省油的燈。兩個人肯定在家裡也鬥得厲害。而成大小姐到底是‘女’人,就算她想騙李大總統,也要吃虧些。”
齊意欣點點頭,“這倒是。這種事,從來吃虧的就是‘女’人。——不過呢,兩人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真是天上一對呢。”
說起成麗華和李紹林,齊意欣就想起李雲素,輕聲問碧螺:“李雲素在上官七少的診所那裡還好吧?”
碧螺沒有擡頭,低垂着的頸項卻輕輕點了兩下。
齊意欣放心地闔眼小憩。
……
上官銘的仁欣診所大‘門’上,突然傳來啪啪地拍‘門’聲。
天‘色’已黑,診所裡面倒還是亮着燈,有人通宵值班,謹防有人半夜急病要應診。
敲‘門’聲驚動了值班的護士。她走過來,拉開大‘門’問道:“誰生了急病?人在哪兒?”以爲是來應診的。
敲‘門’的人卻傲慢地道:“聽說,你們這裡藏了一個孕‘婦’,是我們家的人,我們夫人來了,要把她帶回去。”
說着,這些人分開一條路,‘露’出站在他們身後,一個衣着錦繡的貴‘婦’,正是李大總統夫人成麗華。
她從顧家出來之後,就勒令成家的暗樁四處給她打探消息,看看李雲素到底被人藏在哪裡。
大小姐發怒,成家的暗樁不敢怠慢,冒着被東陽城顧家發現的危險,終於幫成麗華尋到李雲素現在藏身的地方。爲了這個消息,成家至少了暴‘露’了三處暗樁,此是後話不提。
原來李雲素當日被人從東街青城裡的小院子接出來,是去顧家的外院住了幾天,便被人轉移到了上官銘新開的仁欣診所。
以前上官銘和楊大夫合開的仁心診所,因楊大夫突然不知所終,就此結業。
上官銘開了新診所之後,自己獨自做老闆,招了好幾個人手,每天忙得不可開‘交’。
李雲素在顧家外院的時候,因過於緊張,胎位有些不穩。
齊意欣就託上官銘幫忙照應李雲素的身孕,又知道李紹林肯定會有所動作,就把李雲素直接轉到診所。
人在醫院裡面,當然說出去更好聽。
成麗華聽說終於找到李雲素的下落,就趕緊趕過來。要馬上將李雲素帶走。
診所的人當然不能讓他們這樣如入無人之境,就連忙進去給裡面負責的護士總管,道:“趙小姐,外面來了一羣人。要將甲號病房的孕‘婦’帶走。”
坐在桌子後面的護士總管擡起頭,居然是趙家的大小姐趙素寧。
趙素寧本來在趙家莊待着,因年齡老大。每天都被‘逼’着相親,實在受不了,就從趙家莊上出來,來到東陽城住着散心。
偶爾有一天,她在街上閒逛的時候,看見有個新開的仁欣診所招護士總管的帖子,就好奇地過來看看。
趙素寧在外洋那麼多年。學的倒是護理專業。雖然後來並沒有畢業,可是該學的她都會了,如今閒着也是閒着,就過來應聘。
結果她發現,這個診所居然是上官銘開的。
那一天。兩個人坐在仁欣診所上官銘的辦公室裡,看見是熟人,面上都有幾分尷尬的苦笑。
趙素寧是顧遠東的前未婚妻。
上官銘是齊意欣的前未婚夫。
而顧遠東和齊意欣,已經締結良緣,如今孩子都快出世。
他們兩人卻還是孤家寡人。
趙素寧到底年紀大一些,便馬上反應過來,笑着道:“七少能夠當機立斷,也是明白人。”
上官銘忙搖頭道:“我還是沒有你通透。我聽說,你是主動跟二少退婚的。我遠不如你。我非要鬧到事不可爲了,才知道放手。”說着,笑了笑,“其實何必呢?強扭的瓜不甜,這句話說來容易,卻是沒有幾個人能夠做到。”
趙素寧深有感觸的點點頭。她若不是活了兩世。她也絕對不會這樣灑脫。說不定,她比上官銘還要緊抓着別人不放手。
“是啊,強扭的瓜不甜,這道理人人都明白,可是不到自己身上,不會有切膚之痛。我能主動放手,其實是早就看出來,二少心裡根本就沒有別人。既然他心裡沒我,我死乞白賴地嫁給他又有什麼意思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少的爲人,他脾氣上來了,拔出槍把我斃了都有可能。我又何必去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非要賭這一場呢?”趙素寧看着上官銘,就像看見同病相憐的自己,突然覺得心裡有說不完的話,要跟他訴說。
上官銘心裡的感覺也很異樣。似乎在齊意欣被綁架之前,他和齊意欣之間相處的那種感覺和默契,又回來了,他竟然有種可以無話不說的感覺。
一時上官銘控制不住自己,忙道:“二少倒沒有那麼惡劣。他雖然脾氣暴躁,但是對意欣是極好的。我也應該早看出來了。可是你知道,以前意欣,對二少倒是沒有那麼大的好感,當他是結拜大哥而已。可是自從她被綁架,然後又被二少救了之後,我就能感覺到,她和我漸行漸遠了。”感慨地嘆口氣,又道:“趙大小姐,你說,當初若是我在長街救了意欣,她是不是就不會和我生分了?”
趙素寧心裡一動,有些憐憫地看着上官銘道:“這種事,沒有如果。許是你們根本就是有緣無份,多思無益的。”上一世,齊意欣死在那場‘陰’謀的綁架當中,跟上官銘,還是沒有能夠成親,興許他們倆,就是不會在一起吧。
上官銘喃喃地重複趙素寧的話,“有緣無份?——或許吧。現在我把當她妹妹一樣,反倒處得極好。不像以前,我們倆在一起就生氣,就吵架。”煩惱地耙了耙頭髮,居然跟趙素寧傾吐心事。
趙素寧笑道:“這樣不是極好?我現在跟二少也是普通朋友。我發現跟二少做普通朋友,倒是比做他未婚妻,讓我更自如一些。以前,我其實很怕二少的。看見他的眼睛看過來,我就全身發抖,話都說不出來,恨不得一走了之。”
上官銘偏着頭笑道:“這就是你當年逃婚去外院那麼多年的原因?”
趙素寧想了想,道:“也許吧。當年年紀也小,受不了他滿身的殺氣。——現在也受不了,不過因爲他跟我無關了,心情倒是沒有那麼難受了。”
上官銘跟趙素寧一席話談下來,就覺得和對方非常談得來。一樣在世家長大,一樣去過外洋留學,一個學的是醫科,一個學的是護理,一樣被未婚妻、未婚夫放棄。
同樣的經歷,纔有同樣的話題,纔有理解和認同。
上官銘當聽說趙素寧在外洋學的是護理專業,二話不說,就僱她做了護士總管,幫他打理診所的日常瑣事,以及跟他出診。
趙素寧當年那麼多年的外洋護理學院不是白上的。就算沒有畢業,也比這裡的很多護士要強。至少,上官銘的那些英文‘藥’方,趙素寧都能看得懂。
趙素寧被上官銘僱用之後,發現自己也能做些事,來養活自己,十分高興,就在仁欣診所住下。
成麗華帶着人過來搶李雲素的時候,趙素寧正在診所裡面歇息。
此時聽見值班護士說,有個貴‘婦’帶着人,要來接住在甲號病房的孕‘婦’,趙素寧立即道:“看來是大總統夫人到了。你趕快從後‘門’出去,去叫上官家給上官大夫送個信,我在這裡攔着他們一陣子。”
一更5000字。下午還有一更4000字。今天本來還想三更1萬2的,可是某寒已經好幾天只睡了四五個小時,今天實在抗不住了,俺要美美滴睡八個小時。明天三更1萬2,再戰江湖!——劇透一下,明天俺們滴男主顧督軍,就回來了……以顧二少的名義,求粉紅票支援……
感謝淺笑輕紗昨天打賞的財神錢罐。感謝阿喵寶寶、yiyicc、ayanxi昨天打賞的切糕、蔥油餅和平安符。小e盟主上線,羣管理員有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