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碼千幾日來暴雨連連河面水勢比!前有慵甲冊。變得寬闊了許多。還好水流卻是平靜惡波,幾裡寬的河水靜靜的流淌着,這對於停運了數日的船工來說的確是個十分幸運的消息。
幾日來暴雨傾盆,狂風呼嘯,就算經驗再豐富的舵手也不敢出航,固然是事出無奈。推遲幾日。商家未必會責怪。但是舵手是靠這行吃飯的,若是天再不放晴,無法出工,家裡就該斷糧了。
如今上天開眼。從人所願,船工舵手自然不敢怠慢,急忙趕到碼頭,清洗甲板。搬運貨物,有手腳麻利的,已經開始起鈷揚帆而去,而且也有幾艘船從外駛來,如梭一般交織而過,井然而有序。
寬敞的碼頭上盡是一片繁忙的景象,河面平順得猶如一面鏡子,被無數的木接打破。散成無數細小的碎片,如同魚鱗一樣。在陽光下閃爍。
或者是下了雨的緣故,雖已午時,天空卻是陽光明媚的天氣,懸掛正空的太陽沒有了前些時候的毒烈,散發出柔和的光線,將清澈的河水染成了金黃之色。悠揚的歌聲遙遙傳來,婉轉動聽,也不知道誰有這樣的好興致。
一艘客船順水而下,徐徐剪破波浪蕩了過來,船頭站着一個秀美少女,江風拂面而過,吹動着她裙襬飄舞翩翩,猶如一隻絢美蝴蝶。
客船漸漸靠近碼頭,這時衆人才看清楚了少女模樣,一張俏臉光潔得好像珠玉,精緻絕倫,雙眉彎彎猶如天邊的那一輪新月,眸子明朗如星,一身華麗而的體的衣裳,鬆散繫着一條鳶帶。將少女裝點得纖腰細細。配上她美好的容顏,秀麗得猶如一朵盛開的百合。
在船工們的操縱下,客船悄無聲息的停了下來,秀麗少女柔脣微展,綻放出一抹無比喜歡的笑容,纖步輕移,曼妙多姿的身影消失在船艙之內。
池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娘子,居然生得這般俏美。”
“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女眷”
愛美之心。本是天性,突然之間看見一個秀美佳人,就如同在萬花叢中發現一抹綠意。一時之間,不僅是在各艘船上忙碌的船工能手,就連在岸邊過往的行人,紛紛給予關注目光,也暗暗猜測起來。
客船拋下鐵鈷,放下纜繩階梯,甲板不時可見有人在忙碌着,過了片玄,先是幾個僕役打扮的人下了船隻,上了碼頭,目光帶着幾分迷惑打量着四周,遲疑了下,發現不遠處有幾頂看起來比較乾淨的轎子,連忙走了過去。
與轎伕聊了幾句,好像是在討價還價,過了一會,雙方滿意點頭,然後轎伕們當然是跟在僕役身後,擡着轎子來到客船底下等候,之後幾個僕役返回船上。進了艙中,應該走向主事人彙報此事。
就當某些人以爲能再次見到那秀美少女時,卻見在船工們的幫助下,十幾個青衣僕役擡起七八口大箱子從船艙內魚貫而出,那吃力的模樣,可知箱子應該比較沉重小心翼翼的走下階梯,把箱子擺放在碼頭岸邊。隨之圍站在旁,仔細看護起來。
從外地來的。不知是返鄉,還是探親,見此情形。衆人又開始揣測,目光不停瞄向船艙方向,暗想,這回應該出來了吧。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想就能實現的,只見船艙裡再次出現幾個侍女,模樣倒也清秀標緻,手裡捧着一些物事,款款而下,走近橋子旁,又是鋪綢墊紗。又是撒花噴粉的,不一會兒就把還算乾淨的轎子裝飾得煥然一新,憑添了幾分華麗。
裝點好轎子。幾個侍女返還艙中,在某些人期待灼熱的目光下,秀麗少女終於從艙裡走了出來,不過身旁有幾個侍女團團簇擁,只偶爾閃現綽約的身影。讓不少人失望不已,當他們想換個地方觀望時,人家已經坐入轎子中。在一羣人的前呼後擁下,緩緩朝城中而去。
“瞧這派場。指不定是哪位達官貴人的
對着轎子指點私語片刻,碼頭上又恢復了忙碌的景象,畢竟人貴有自知。既然明知道對方背景不凡,就算有什麼想法都應該儘早斷絕了,免得惹出禍事來。當然,也有些或另有目的,或出於好奇之人,悄悄地尾隨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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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衙,范仲淹書房之中,楚質還在述說着自己的觀點,認爲如果有機會的話,那絕大多數人會選擇不勞而獲,而范仲淹設想的義莊就是實施這個平均主義,從某種程度來說。其實是在縱容族人的懶惰行爲。
中國儒家講大同社會,要人們有無相恤,互救互濟,的身爲儒家門人的范仲淹。更是身體力行着儒家的學說,設立義莊不僅是爲了救濟族人,同時也是在實踐自己的理想,以實現傳說中的三代之治,也就是有田同耕,有飯同吃的平均主義思想。
然而義莊固然反映了范仲淹的理想願望,但是它不鼓勵族人去生產勞動,創造自己的財富,而是在養閒人,據此楚質就可以料想,當範氏族人習慣被養之後,就開始不事生產起來,只會在義莊身上打主意,吃義莊,非把義莊吃空才廿心,就算把義莊搞垮了,也不會有人痛心,因爲那本來就不是他們的產業。
這並非楚質的臆測,歷史的事實就是這樣,畢竟有先例在前,遠有太平天國平均地權,近有集體農莊制,但最後都證明其最終會失敗。
如果有一個腐儒門徒在旁,聽到楚質的話,恐怕立即會用儒家人性本善的那套空話來回應,然而范仲淹出身貧寒,而且瞭解民生,不然也不會看出宋朝存在的弊端,極力推行新政,所以自然把話都聽進去了。
輕輕嘆了口氣,范仲淹搖頭笑道:“老夫本意,原是想解決族人後顧之憂,讓他們安心勞作,或苦讀求取功名,不料聽你之言,反而是害了他們。”
“其實範公善舉無雙,給世人樹立了榜樣,也不必因噎廢食,只要多增訂幾個規矩即可。”楚質說道,但對此也不抱什麼希望,畢竟義莊本身就是一種救濟行爲,而且範圍比較狹只限於範氏族人7以說是家族產業,沒有問題才奇怪。“就如你所言,老夫何嘗不清楚購置義田之後,族中可能會有不肖子弟犯了規矩,然而,老夫寧願養百個閒人,只要其中有一人是急需幫助的,那就不枉老夫此舉了。”范仲淹淡淡說道。
寧錯養三千,不放過一人,這是一種何等博大的胸襟,相對而言,楚質覺得自己應該感到慚愧,畢竟自己看到義莊,只想着會有人從中漁利,縱容懶惰,卻從來沒想過。對於某些急需的人來說,卻可能會改變他們一生的命運,想必這纔是范仲淹的初衷吧。
“君子以自強不息,若是居於安逸,卻不思上進,那永遠只是個。庸人罷了,那又何必理會。”范仲淹繼續說道,有意在點醒楚質。
“下官受教了。”楚質拱手說道,事實的確是這樣,義莊的制度本身沒有問題,有如此優厚的條件,不必爲生活發愁,那正是奮發向上的時刻,要是某些範氏族人只想着怎樣佔田莊便宜,而不思進取,最後只能和守株待兔的結果差不多,或者那就是對他們最大的懲罰。
爲什麼自己看待事情總是那麼的片面,敬服范仲淹之餘,楚質也暗暗感嘆,明明清楚要易地而處、逆向思維,可是事到臨頭卻從來就沒有實現過,這就是差距啊。
“不過你所言也有道理,增訂幾條規矩,希望能讓一些人有所警覺吧。”范仲淹嘆氣搖了搖頭,問道:“你可有什麼想法?”
“下官認爲,聖人固然有云。不患寡而患不均,然則也要看所處環境
楚質沉吟了片刻,侃侃而談。首先肯定是反對平均主義,既然家裡都豐衣足食的,就不必然再給他們衣食費用了,不如留下一份,還可以多給那些最需要的人。
然後就是具體的規劃,既然是慈善事業,那就應該具有極強的透明度,什麼公開賬目、資料,接受族人監督那是必然的,定期還人召集宗族,彙報情況等等,反正按照楚質的想法,分明是想把義莊當成一個現代公益機構來經營,只不過其公益行爲只面向範氏族人而已。
其實開始的時候,楚質還覺的奔怪,以范仲淹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胸懷,爲什麼設立的義莊只以救濟族人爲目的,卻對其他姓氏的百姓漠然置之,這好像有點說不通。
難道範仲淹骨子裡只是個宗族至上的人不成,不過往深層面思考,楚質也明白了范仲淹的無奈,或者說是顧忌,在封建社會,無緣無故的救濟百姓,可是件非常犯忌諱的事情,若是偶爾行爲還好,要是長期如此,按照皇帝和大臣的理解,這肯定是在收買人心,意在圖謀不軌。
也不是皇帝大臣武斷,主要是這種事情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事關江山社稷,自己的龍椅寶座,當權者才懶得理會其中緣由,只要有這個苗頭,就一律予以抹殺,畢竟聚民謀反的例子太多小心爲上。
對此范仲淹怎能不明白,他雖自覺行徑清白,不怕這種流言蜚語,但爲子孫故,不得不多加考慮。況且在朝中幾經起落,范仲淹就是再網正不阿,也不會隨意授人以把柄。
而對於楚質的一些奇思妙想,范仲淹也覺得十分驚訝,特別是見到他只針對小小的一道程序,就制訂出十幾條詳細的規矩出來,微微琢磨,說是面面俱到也不爲過,一點漏洞也沒有。
“你平時在讀什麼書?”
范仲淹突然冒出的一句,讓楚質有些莫明其妙,想了片剛,才小心翼翼回答:“下官雖有杭州,卻不敢懈怠學問,受老師指點,平日以溫習中庸經典居多。”
“嗯,老夫還以爲是韓非子。”范仲淹淡淡說道。
楚質愕然,過了會才明白范仲淹的意思,看來是表現太過,對法令條律極其精通,以爲他受了法學影響,準備叛出師門,改行拜入法家門下。
不過說實話,接受了十幾年以法治國的現代教育,楚質的確也算得上是法家門人,然而在北宋,還是儒學吃香,楚質自然懂得該緊抱哪根大腿。
訕笑了下,楚質解釋道:“其實範公此言也沒錯,近段時間來,下官仔細研讀大宋律令,尋查一些條文出處時,確實沒少翻閱韓非子。”
身爲知縣,對於刑文條律自然要了解清楚,不然開堂審案時。總不能在案旁擱着一部牆壁厚的大宋律令吧。
“理應如此。”想到當年自己初次爲官時的情況,范仲淹釋然點頭,嘴角掠過一抹讚許的笑意,隨之說道:“然法令雖有千條,但斷案時應照本心行事,懲惡勸善。教化民衆,還須多明儒家的典籍經
“下官謹記範公教航”楚質肅容拱手道,心中當然很不以爲然,不過身體彎着,也不怕被人看到。
范仲淹受的是儒家理學思想。信奉的是人治,而楚質與之相反,覺得法制纔是正道,無關對錯,只是理念不同,只不過楚質明白自己身臨何境,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只有入鄉隨俗了。
輕輕收起楚質修改過的義莊規矩,范仲淹和聲道:“也不是說你此舉不妥,只不過要知有所側重,免得誤入了歧途。”
還有什麼好說的,楚質當然乖乖應是,他覺得心裡有點兒憋屈,卻不知道有多少人夢寐範公提點隻言片語而不得,相對來說,楚質卻是個。令人羨慕兼妒嫉的幸運兒。
“明白就好,老夫有些累了。你且先回吧。”范仲淹說道,眉宇間浮現出一陣倦態。
“下官告退,望範公仔細安養。”楚質拱手行禮,慢慢退步出了書房,才轉身離去,走了幾步,心裡突然想到,不是說有事找自己嗎,好像沒見吩咐下來啊,猶豫了下。楚質不敢打擾范仲淹休息,只能帶着一絲困惑向外走去。
“六郎,瞧那小郎滿面紅光的。就知已無大恙,你也該放心了吧。”楚質前腳網走,範仲溫立即走入書房之中說道:“快些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