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令虛影十分震怒。
“竟是如此不遜的言辭!”他冷冷道:“你以爲侮辱了我等高貴的血統,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無所謂”攤了攤手,我道:“如果你認爲有能力報復我的話,那就來吧。”
說着,我緩步走向屍骸大軍。
就在我與屍骸大軍相距不到兩步的時候,奇蹟發生了。
密密麻麻的屍骸大軍,竟然分列兩隊,主動給我讓出了一條道路。
這是要引我入內,然後將我圍而殺之嗎?
“不像”大太刀道:“我倒是覺得,因爲你激活了這頂王冠,現在的你,已經被他們認定是主人了。”
“是這樣嗎?”
我狐疑道,並謹慎地邁出一步,踏入空出的道路。
在我的身體,剛好與第一列屍骸併成一排的時候,再次發生了令我驚奇的事情。
與我並排的那列屍骸,竟然齊齊單膝跪下,同時,在我腦海中,瞬間映出無數前所未見的影像。
那是,如同走馬燈般的畫面,畫面上的人物,是一張張陌生的臉,有精靈的,有獸人族的,有人族的,有地精的,也有矮人的,他們分別在不同的畫面中做着不同的事情,但從他們單一且破舊的衣物中我可以看出,他們都是權貴口中的賤民,是那個時代的奴隸。
畫面流轉飛速,好似飛轉的齒輪,往往一閃而過,然而驚奇的是,即便如此迅速的飛逝,它們依舊在我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好像被看過無數遍的電影,只要略被提及,就會立刻記起每一段細節。
最初,我只是被腦海中如走馬燈般的畫滿所震撼,可看着看着,我的手,開始不自覺的顫抖,我的拳頭,開始不自覺地握緊,我的呼吸,開始不自覺的急促,這是一種憤怒,一種源自心底的憤怒。
它的來源,是同情。
在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畫面中,那些陌生面孔的賤民,不斷受着摧殘,經受蹂躪,他們受傷了,只能躲在陰暗的角落裡無聲哭泣,他們被侮辱了,甚至連丁點罵回去的心思都沒有,不是因爲他們麻木,而是因爲他們不敢——他們還有嗷嗷待哺的嬰孩,以及久病臥牀的老人。
然而,這些都不是最令我憤怒的。
那些所謂的權貴,在臨死的時候,竟然還要將這些爲了生存不斷奔波,爲了家人不斷奮鬥的所謂賤民們,殺死,然後陪葬!
生命,是最廉價的,也是最昂貴的,它的價值,取決於它的擁有者對未來的看法!
那些所謂賤民們,爲了家人而奮鬥,吃着無法想象的苦,嚥下難以忍受的累,但他們的生命中充滿了希望與對未來的憧憬,可是這一切,卻因爲權貴妄圖死後也能繼續享受無上權威的野望而終止。
“你憑什麼奪去他們的生命!”我猛的轉過身,怒目虛影,大聲斥問。
此聲一出,就連我都不禁怔了一下,那聲音中,隱隱帶着一種無法抗拒的威嚴,那種威嚴和妖精女皇憤怒之時的出言方式如出一轍,甚至我感覺,此刻的我的威嚴,比她老人家的更加神聖而不可侵犯。
“我這是怎麼了?”我有點慌了,不禁在心裡默默問大太刀道:“竟然能說出這種語氣的話?”
大太刀沉默數秒,也納悶道:“不知道,我也挺困惑,你剛剛的說法方式簡直就像是充滿了威嚴的帝王,不,似乎比那更要誇張!但是,這不像你啊......”
“難道是這頂王冠的問題?”我疑惑道,同時想要伸手將王冠摘下。
“先別摘,再等等”大太刀提醒道:“你再感受它一下,我總覺得,這頂頭冠雖然有很多可疑的地方,但它貌似對你無害。”
“是這樣嗎......”沉吟片刻,我道:“那好,我就再戴一會兒,但如果中途出現了什麼問題,我可會毫不猶豫的把它摘下丟掉的。”
“放心,實在不行的話,就用我砍它,以我和你的配合,應該能強行將它破壞掉吧”大太刀建議道。
“可得了”我完全不信任它的建議:“這王冠能不能抗住你和我的配合我不知道,但我的腦袋可扛不住。”
“你自愈能力強啊”大太刀道:“只要腦袋不被砍到,應該還有機會癒合的吧。”
“與腦袋有關的任何主意,只要不是百分百的把握,我都不去試。”
大太刀對我的固執表示遺憾。
虛影在我的質問聲過去四五秒後,方纔開口,語氣依舊是高高在上,但其中的困惑之意也變得更加濃郁。
“你竟能用出這種語氣講話,還敢說沒有我的血統嗎!”
虛影眉頭緊皺,他道:“你的先祖,那個卑賤的人族,一定是用了什麼無恥的手段,玷污了我的直系後裔,纔有了你這一脈,是的,一定是這樣的,否則,沒有我的血脈,你怎可能會激活我的王冠,怎可能會用如帝王般的口吻與我講話!”
“真是的,一個勁兒的說什麼賤民,賤民!你煩不煩?啊?煩不煩啊!”我怒不可遏:“你真以爲妖精就天生是高高在上的種族?你真以爲所有外族都要臣服於你,服侍與你,窮盡一生,甚至就連死後都要受你侮辱,被你驅使?”
“身爲帝王,我不得不爲你感到好笑,妖精之所以受萬人敬仰,是因爲他們的善良,他們的冷靜,他們的無私,以及他們對這個世界的看法,而不是你所謂的血統!”我雙拳緊握,感受着腦海中依舊不斷變幻的受苦畫面,繼續憤怒道:“別拿血統說事!除非你是創世之神!可你是嗎?不是,你從來都不是!你只是一個同樣擁有生老病死的螻蟻,只是歲月洪流中的一滴水滴,有你沒你,這世界依舊在繼續,不會多泛起一朵浪花,也不會多生出一片葉子!別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你的一切,都是你口中的這些所謂賤民創造出來的,沒有了他們,你將變得一無所有!”
說罷,我轉向屍骸大軍,平舉雙臂,緩緩道:“我感受到了來自你們的痛苦與怨恨,品嚐到了源於你們心底的憤怒與不甘,來吧,揮動你們的雙手,砸碎這個在活着的時候蹂躪了你們的一生,在你們死後依舊令你們靈魂無法安息的世界!來吧,釋放你們的痛苦,發泄你們的憤怒,舉起你們的雙拳,將這一切,毀滅吧,毀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