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塵光其實都還沒理解過來現在是什麼情況。
他就這麼怔怔的望着殷若笙的小手,等到反應過來時候,已經牽上那隻手了。
彷彿中間的那幾秒時間被人給偷走了。
“我姑且問下,等會不會從旁邊跳出幾個人說,哈哈哈,我就知道那傻小子會上當,給錢給錢之類的吧。”
“……”
殷若笙就用着一副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望着一副小心翼翼捏着她手的李塵光。
見殷若笙沒回答,李塵光又問了句,“你,不會是大冒險輸了吧。”
“……”
殷若笙依然笑而不答,
李塵光試探性問道,“你不說話不會是默認吧。”
“那你還不放手。”
然後李塵光就握的更緊了,“白給的,不要白不要。”
殷若笙就擡了擡眉毛,“……你是沒聽到我剛剛的話嗎,拿你自己來支付。”
“……那不就等於白給嗎,我又不值錢。”
“……好理解。”
但是李塵光還是不明白,中午兩人才剛那樣呢。
他都覺得自己被拒絕了。
然後,剛剛他還聽說,殷若笙跟殷風在舞臺上,在什麼全息場景的宇宙中浪漫表白啊,震撼那些學生一整年。
“我沒有答應。”
殷若笙淡淡回答,“也不是說沒有答應吧,我當時反問了他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
殷若笙就看向了李塵光身前吃掉的那碗麪。
“你覺得是什麼?”
“我哪知道。”
李塵光回想了下,剛剛殷若笙一臉欣喜的看着自己吃完那碗麪,好像,不僅僅是節約糧食那麼簡單。
殷若笙就微笑說道,“我問他,如果我現在一碗麪吃完一半,還剩半碗,怎麼辦?”
殷若笙說道這,頓了頓,看向遠方星空下的飄雪,喃喃說道,“他的回答很紳士,他說,既然會剩下半碗,肯定是那面不完全符合我的胃口,他一定會去重新做出一碗能讓我完全吃下,百分百好吃的面。”
李塵光覺得這回答完全沒問題。
如果不是知道他以後的事,他都覺得這算很完美的回答了。
“完美嗎?”
殷若笙望向李塵光,“那你會怎麼回答呢?”
李塵光皺着眉頭很認真的想了想,“如果你有半碗麪沒吃完……”剛想回答,忽然發現殷若笙帶着幾分玩味的表情盯着他眼前的碗。
頓時明白了。
“我會選擇把剩下半碗吃掉?”
“……嗯。”
當時之所以會這麼問,也是因爲中午的時候,李塵光把她吃不完的半碗飯給幹掉了。
甚至把本應該剩下的,多餘的2碗飯也給吃完了。
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讓她猶豫了。
殷若笙先是露出了幾分落寞的神色幽幽望着夜空,不過馬上又換上了幾分幸災樂禍的的表情盯着李塵光,“我這碗麪並不好吃,是吧。”
李塵光頓了頓問道,“你是指我剛吃的面,不是指你自己吧。”
“你說呢?”
“都糊了,肯定難吃啊。”
話是這麼說,李塵光還是會吃完。
當然,他也不是豬,不是誰的面都吃。
因爲對象是殷若笙。
所以區別就是,殷風會把那半碗麪倒掉,去做更好吃的面。
“我這碗麪吧,其實沒外表看起來那麼好吃的,你越吃下去就越會知道里邊有多難吃,但是不管多難吃,我知道你都會吃完。”
“……”
殷若笙這看似落寞的話語下,像是在說李塵光剛吃完的那碗麪,又像是在說她自己。
哪怕她現在再漂亮,終有老去被拋棄的那一天。
殷風可以去選擇更好吃的面。
但她不可以。
她想待在一座城,只愛一個人,她並不想換來換去,挑挑揀揀。
這簡單的問題,反應的並不僅僅是吃麪的事。
而是,兩人價值觀,愛情觀的區別。
殷若笙跟李塵光都是會把剩下的面吃完的人。
而殷風,是會把難吃的面倒掉,去換新面的人。
李塵光震驚了,“吃麪還硬是給你吃出哲學思維了?”
殷若笙就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他,“心裡偷着樂吧,吃麪還讓你吃到我這寶了,我都羨慕你。”
頓了下,又衝李塵光盈盈一笑,補充道,“……當然,我也吃到你這寶了。”
說話間,那個老闆也過來了。
“兩位,兩個寶貝,要不,回家再敘舊吧,今兒個實在不好意思,家裡老婆孩子都等着我回去呢,我不回去,她們不安心睡,兩位,天也愣了,回去再慢慢甜蜜?”
這話,把李塵光跟殷若笙都弄的臉紅了。
殷若笙臉紅過耳,連忙抽回被李塵光抓着的小手,站起身,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老闆,對不起,耽誤你回家了。”
老闆大方擺手表示,“沒事沒事,你們和好就行。”
李塵光也連忙站起身表示感謝,“我,我幫你收拾吧。”
“啊,不用不用,你們快點回去吧,夜深了,多不安全啊。”
“要的,要的。”
不顧店老闆阻止,兩人幫他收拾桌椅,疊到一塊,還有些餐具,一起搬到了他車上。
那40多歲面色和善的老闆趁着殷若笙麻利收拾餐具的時候,過來悄悄拍了拍李塵光後背,小聲說道,“我第一次見一個丫頭吃麪吃三小時的,一直在等你呢,中途還哭了,幾次拿起筷子想吃,又沒吃,看的人……”
老闆說着難過的搖了搖頭,簡直是見者落淚,太可憐了。
“……額。”
“這大冷天的,我都坐着直髮抖。”
老闆用眼神示意了下殷若笙,意思是,你瞧瞧人家那穿着,身上冷的都凍僵了。
硬是在這等了你那麼久。
“對人家好點,小夥子,這丫頭不錯,我不會看錯的。。”
“……是。”
李塵光還能說什麼呢,只能連忙點頭答應。
臨走前,老闆還送了兩人一把傘,李塵光哪好意思再拿人一把傘啊。
老闆笑眯眯表示,“這不指望你們能再來光顧嗎,明天來把傘還給我,不得坐下再吃碗麪再走啊,我這算盤打的門清,好了,夜深天寒,你們可別淋感冒了。”
望着老闆開着那三輪離開的身影,李塵光忽然明白爲什麼這邊生意會比另一邊麻辣燙生意好那麼多了,明明另一邊離學校更近,也更顯眼……
一直目送老闆離開,李塵光撐着黑色雨傘,說道,“我們也回去吧。”
“嗯。”殷若笙柔聲答應。
冬夜落雪的街頭,兩人撐着傘,並肩漫步在前往租房的道路上。
“你怎麼穿這麼少,大衣呢。”
“宿舍呢,表演完就出來了,思考了很久,就給你打電話了啊,就想着,給你一碗麪的時間。”
李塵光嘀咕了句,“原來一碗麪時間是三小時。”
殷若笙就斜倪了他一眼,“要不,我重新改改?”
李塵光一本正經回答,“別改了,我覺得這時間就挺好。”
殷若笙一直吃到了現在11點。
這一碗麪,確實吃的夠久,硬生生吃到了李塵光回來。
李塵光也是心有慼慼焉。
他目視前方,想起自助餐廳,“我在自助餐那還聽人說你答應殷風了啊,原來拒絕了嗎。”
“沒拒絕啊。”
“啊?”
“我說明天給他答覆。”
“……你這。”
殷若笙就給了他一記白眼,帶着幾分俏皮的回道,“怎麼,第一志願不錄取,還不許我報考第二志願了。”
“你說的有道理啊。”
李塵光說着還有些沾沾自喜,“嘿嘿,我纔是第一志願。”
“瞧給你樂的。”
如果是一般女生,肯定會說我已經拒絕了。
不過殷若笙性格中有直爽,灑脫,敢作敢當的一面,還是很誠實的。
“不是啊。”
李塵光走出幾步感覺不對勁了,“你中午可不是這樣說的。”
中午明明拒絕的很狠的。
給李塵光都差點整抑鬱了。
“中午……”
……
……
中午,殷若笙提着一大袋菜,還有可樂啤酒路過租房的時候。
正好看到他認識的趙婉跟袁帆坐在那黑色轎車裡聊天。
袁帆坐在駕駛座,趙婉坐在副駕駛座。
趙婉:“讓你別把車窗放下了,讓人看到怎麼辦。”
袁帆,“車裡太悶了,透透氣啊。”
趙婉:“出事要你好看。”
袁帆:“能出什麼事,那三個人都被李塵光殺了。”
“……”
當時殷若笙本想路過的,聽到這,一陣心驚。
然後就站那沒動了。
趙婉繼續道,“那也擔心背後有其他人會對殷若笙報復啊。”
“確實,漂亮的姑娘都值得愛護,倒是沒想到那殷若笙這麼漂亮。”
袁帆說到這,嘿嘿笑道,“你說,李塵光當時殺那三個人,有沒有可能是爲了殷若笙?”
“嗯?”
袁帆:“感覺以當時那種情況,這三個人,也妨礙不了他的實力了吧,畢竟他的實力你也看到了,不趁着當時戰亂把這三人宰了,放他們回來,肯定不會放過殷若笙啊,只要留着他們終歸是個禍害,所以李塵光當時二話不說,心一橫就……”
趙婉:“別亂說了。”
“主要我看他們挺親密的,在那種情況,大丈夫一怒爲紅顏,是我也肯定直接動手了,畢竟香兒剛死,下一個肯定殷若笙。”
“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後續怎麼辦,京中會怎麼處理呢,雖然我也很想他們死,但這三人來頭可不小,所以師父纔會讓我們再觀察保護殷若笙一段時間。”
“李塵光的話,應該能扛下來吧。”
“雖然我也是這麼希望的,但……”
趙婉說話間,瞄了眼汽車後視鏡,這才發現殷若笙回來了,就站在汽車旁邊。
她連忙把頭探出車外,乾笑道,“你,來了。”
殷若笙就很是擔心的望着趙婉,“李塵光,會被怎麼樣呢,他不會有事吧。”
“……當然不會。”
趙婉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回答,“放心,有我們異能司呢。”
“但是,他不是殺了人嗎,現在不是法治社會嗎,殺人……會償命的吧。”
殷若笙當時就亂了神了,她完全沒想過李塵光會做這種事,更沒想過,會是爲了自己。
她只是個普通人,只知道現在是法治社會,殺人會被制裁。
“殺人是會受法律制裁,但是懲治惡人,那叫懲奸除惡,當時他們三個人,差點害了我們所有人,更甚至,如果不是李塵光,可能,我們都已經死了,包括整個異能司的人,是他救了我們,……也救了你。”
殷若笙腦子亂成了一團,還是懇切問道,“他……應該會沒事吧。”
他不接受肯定以外的回答。
趙婉再次回答,“放心吧,不會有事。”
殷若笙露出了幾分難過的神色,“如果他爲我坐牢的話,我沒辦法原諒自己。”
“我們異能司有免責條例的,你就放100個心吧,好好照顧自己最是緊要。”
“嗯。”
殷若笙心亂如麻,只能愣愣的點頭,“謝謝趙警官。”
想了想,把袋子裡的兩罐啤酒拿了出來,“我多買了兩罐啤酒,辛苦你們了,還要一直保護我。”
“啊不辛苦不辛苦,我們還得謝謝李塵光呢。”
雖然趙婉推辭,殷若笙還是把啤酒放進去了,再一次的鞠躬道謝。
其實,當時快回到租房的時候,她心情是很複雜的,又是爲李塵光擔心,心中又有些小甜蜜。
一個人又是憂愁,又是發笑的。
都想着,上去該拿什麼表情面對李塵光了。
然後……在上樓梯的時候,她接到了家裡的電話。
母親咆哮般的話語從手機裡傳來,“家裡又沒錢了,你怎麼都不往家裡打錢了。”
“媽,我上個禮拜不是剛打了1000多嗎?”
“1000哪裡夠啊,你爸醫藥費就得幾百了,還有你弟教材費,他現在高三,正是學習最緊要的關頭,馬虎不得,家裡還三口人要吃飯的。”
“媽,我知道我知道,我現在是大學生,我又是上課,又是工作賺錢,我哪有那麼多錢啊。”
“你之前,一個月都能往家裡打六七千的,現在怎麼這麼少了,你看看你這兩個禮拜纔打了多少,你是不是留錢給自己花,你是不是不要這個家了,你還有沒有點良心。”
“媽,你知道我最近遇到了什麼事嗎,我最近沒辦法出去工作。”
“怎麼沒辦法工作了,啊,你是不是在外邊養野男人了?”
殷若笙想起自己差點死在外邊,但母親根本不關心,只會一個勁的問她要錢,是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傷心。
但她也只能強忍着,說道,“媽,普通人大學生畢業一個月也就五千不到,我還在大學一個月六七千還不夠嗎,我把錢都打給你們了,我知道爸爸要吃藥,我知道弟弟都上學,我一個月就留幾百塊自用,你到底還要我怎麼樣,我是去工作,不是去賣身。”
“我不管,你看看你上大學,家裡培養你,花了多少錢,多少精力,現在翅膀硬了,想自己飛了是不是,錢還越打越少了是不是,你想餓死我們以後就自己飛了是不是?這個月還差4500,你去工作也好,去賣也好,必須給我補上,每個月最少6000,我都答應報那個補習班了,現在沒錢你讓我怎麼辦。”
“……媽,我們家哪裡還有條件抱那麼貴的補習班啊。”
“那能怎麼辦,弟弟學不上了?你自己考上了大學不讓弟弟上?你是這意思不?”
“我不是這意思。”
“總之,弟弟考不上大學,就是你害的,你故意害的他,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
當時,殷若笙就明白。
她這碗麪,已經糊了,壞了,爛掉了。
已經,不會好起來了。
養育之恩,如一座大山一般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大夏自古重孝道。
儒家文化深植根每個人心中,她不能在這時候丟棄那殘破的家庭不管。
家裡只有靠她一個人了。
“就算去賣,你也得給我把錢補齊了。”
母親的話,直到她回到租房,都還在她耳邊不斷迴響。
所以,她知道,自己跟李塵光是不會有未來的。
她這碗麪,外表看着還行,但內在不僅難吃,還快餿了!
當時一個念頭終於將疲累不堪的她幾乎壓垮。
要不,趁餿了之前,賣個好價錢吧。
雖然自己運氣一貫不太好,總是會在兩個選擇之間,選出最錯誤的答案。
可萬一,這次僥倖選對了人呢……
因爲,這次不是自己來判斷,是大家都說殷風不錯的,是個謙虛和善,彬彬有禮的正人君子,自己接觸過來,也覺得很不錯……
至於李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