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割袍斷義,傾我所有
朱希忠交遊廣闊,按照黃遼的說法,街上扔一塊磚頭,不小心就會扔到國公的朋友。
話很誇張,由此可見老紈絝從不得罪人,四處示好的處世風格。
“國公,就在這裡。”
護衛回身說道。
朱希忠看了一眼酒樓的招牌,“黃鶴樓,這特孃的不是慶之說的什麼……侵權嗎?”
二樓,朱希忠站在門外,聽着裡面的喧囂,示意隨從去敲門。
“誰?”
“我!”
門開,一箇中年男子見到朱希忠,有些愕然,然後下意識的回首看了一眼室內。
“誰在裡面,讓你這老狗如此忌憚?”朱希忠笑吟吟的推開老友。
坐在裡面的仇鸞拿着酒杯微笑,“成國公,許久不見。擇日不如撞日,來喝一杯。”
二人之間並無直接恩怨,於是有人幫腔道:“國公,今日有緣,何不如與我等一醉方休?”
若是能和朱希忠緩和關係,對仇鸞幫助極大。而且,還能間接膈應蔣慶之。
朱希忠不得罪人的處世風格衆人都知曉,故而紛紛起身,準備重新排座次。
名正言順,這裡面就包含着尊卑高下之分。
誰該坐哪,這裡面都有講究。
朱希忠看了仇鸞一眼,對老友說道:“我就尋你問個事。”
老友見他不給面子,便勸道:“進去喝一杯,咱們慢慢說。”
朱希忠看着他,認真的道:“我就尋你問個事!可方便?”
仇鸞聽出了些味兒,便做最後的努力。“成國公何苦爲了別人得罪世人?”
蔣慶之得罪了天下士大夫,舉目皆敵,你朱希忠從不得罪人……難道就不怕因此被帶累?
“不方便?”朱希忠深深的看了老友一眼,“如此,打擾了。”
老友心中一震,“國公,你聽我說……”
朱希忠轉身就走。
仇鸞惱火的道:“敬酒不吃……”
朱希忠止步回身,老紈絝指着仇鸞,一字一吐的罵道:“狗東西,你說什麼?”
仇鸞面色鐵青,卻不敢再說。
朱希忠不是蔣慶之,成國公府的底蘊不是他仇鸞能比的。
徹底得罪朱希忠,仇鸞沒這個膽。
朱希忠罵道:“沒卵子的貨色!”
他轉身而去。
老友急忙追過去,“國公,有話好說,有事你只管說,我幫忙,我定然幫忙……”
朱希忠走到樓梯口,止步說道:“若是換個人,我會與他虛與委蛇,可你這條老狗和我交往多年。”
老友心中一喜,“那是,咱們什麼交情。”
朱希忠回身,摸出一把小刀。
老友下意識的後退一步,朱希忠用小刀割掉一截衣袖,扔在地上。
“此後莫要說老子無情無義!”
朱希忠大步走下樓梯。
老友呆立着。
第二日,京師就流傳着朱希忠爲了蔣慶之和多年老友割袍斷義的八卦。
“國公,有人遞話,問咱們家和慶之那邊可是聯手了。”
吃完早飯,朱希忠的妻子提及了此事。
“你如何回答的?”朱希忠問道。
妻子冷笑道:“我回復她:那是我家兄弟!”
朱希忠默然良久。
直至朱時泰端着一杯茶遞給他,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父親。
這是多年未有的溫情。
朱希忠喝了一口茶,“老子娶了個賢妻!”
……
“夏公打聽此事爲何?”
一家酒樓中,夏言和老友相聚。
夏言舉杯喝了一口酒,“你只管說就是了。”
“夏公和那人的關係……”老友輕笑道:“我倒是問多了。”
“那孩子……”夏言眸色溫和,“那是個好孩子。”
“你果然是老了,換了以前,可沒有那麼多溫情。”老友嘆息。
“不,我只是幡然醒悟了。”夏言說道。
“此事我會令人去查問,有消息知會你。”
“多謝。”
“客氣什麼,當年你可曾救了我一家子。”
“我救過的人多了,可還記得的卻寥寥無幾。”
“你別怪我冷情。交情歸交情,用一次便薄一分。恩情亦是如此,那人,值當你夏公動用所剩不多的關係嗎?”
夏言默然片刻。
“我說過,那是個好孩子!”
夏言想到了小河邊的那個少年,他對自己笑着說:咱們京師再見。
他想到了詔獄中的煎熬。
想到了重見光明那一刻的狂喜……
“爲了那個孩子……”夏言仰頭喝了杯中酒。
“傾我所有!”
……
“指揮使。”
燕三在西苑有自己的房間,此刻正在默唸着經文。
“說!”
門外內侍垂手,“刺客應當是跟隨着使團一起進的京師。”
“藏在何處?”燕三擡頭,眸中的慈悲瞬間消散。
“禮部此次前去相迎的官吏十餘人應當脫不開干係,咱們的人正在排查。”
“要快!”
“是。”
……
“沿途巡檢司和驛站都未曾發現可疑人等。”
朱希忠帶來了一個消息。
“國公可能確定?”胡宗憲問道。
朱希忠點頭,“那些勳戚的路子野,這等事若是有心去查,絕無差池。”
“刺客中有個身材高大的巨漢,此等人若是按照尋常法子進入大明,便躲不開沿途的巡檢司的耳目。”徐渭冷笑道:“那麼,會是誰?”
夏言來了。
“禮部隨行官吏!”
夏言坐下,便要茶水。
“是了。”徐渭說道:“那刺客身材高大,唯有躲在禮部隨行的大車之上,方能避開沿途耳目。好膽!”
朱希忠問道:“夏公從何處得來的消息?”
夏言接過竇珈藍遞來的茶水,先喝了幾口,說道:“一個老友尋了管着驛站的官員,順着查下去,得知禮部此次從北邊來的大車頗爲詭秘,不許人觸碰。後來又查到禮部那十餘官吏食腸寬大,每日吃的不少,比之那些軍中大肚漢也不差……”
“胃口不錯。”蔣慶之微笑道,但眸中卻多了殺機。
“那些刺客躲在大車裡,每日要吃多少纔夠?遮掩此事並不容易。”徐渭說道:“伯爺,此人地位必然不低。”
“此行帶頭的是主客司主事,王馳。”夏言說道。
“盯着他!”蔣慶之吩咐道。
……
關於禮部誰來接任尚書的話題已經持續了許久。
甚至禮部內部爲此開了賭局,主要人選便是兩個侍郎,外加一些有可能的重臣。
“我看,陳侍郎有可能!”
主客司主事王馳也跟着下注,高達十貫,操盤的官員苦笑,“都是玩兒,王主事你這個……”
王馳好賭,聞言問道:“不敢接?”
“怎地不敢?”
官員說道。
“那就好。”
王馳回到了自己的值房。
坐下後,渾身癱軟。
室內有些幽暗,他在椅子上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失手了,該死的,爲何失手?”
“那蔣慶之乃是陛下的表弟,一朝失手,他定然會瘋狂尋找可疑之處……”
叩叩叩!
外面有人敲門。
王馳走到門後,“誰?”
他沒發現自己渾身緊繃,緊張的在顫慄。
彷彿下一刻衝進來的便是蔣慶之。
“有人在查你等,另外,驛站也被查了一通,巡檢司被人問話……”
門外那人停頓了一瞬,“好自爲之,你的妻兒……一定會好好的。”
門內,王馳扶着門板,緩緩坐下。
他背靠着房門,輕聲啜泣着。
……
“是禮部主客司主事王馳!”
孫不同回稟。
蔣慶之起身,“走,咱們去會會這位王主事!”
當到了禮部時,門子見到蔣慶之,下意識的避開,賠笑伸手,就如同是迎接貴賓般的客氣和諂媚,“伯爺只管進。”
艹!
我有那麼不講道理嗎?
蔣慶之莞爾。
進去後,肖卓被叫來。
“王馳的值房在哪。”
“就在斜對面。”
蔣慶之跟着走到了王馳的值房外。
他指指房門,側身避開。
孫不同過來,一腳踹去。
嘭!
這一腳力量太大,整扇門都被踹飛了進去。
“下次用力輕些!”蔣慶之伸手扇扇眼前的飛塵,然後,眸子一縮。
值房的大梁下,一根繩子吊着一個官員。
官員的舌頭吐在外面,腦袋歪斜,詭異的看着衆人。身體方纔被門板撞到,此刻在來回搖擺。
吱呀!
吱呀!
……
王馳自盡了。
“陛下,奴婢無能。”
燕三請罪。
“你是第三任燕騎指揮使,見證了先帝駕崩,也見證了宮中多年暗流涌動。朕在宮中差點被人勒死,今日有官員自盡於值房……朕想問問。這個大明究竟是誰的?”
嘉靖帝幽幽的道:“朕在想,若是朕哪日泛舟湖海,那些人可敢再度出手?”
“奴婢……萬死!”燕三跪下,羞憤難言。
“當年宮變,那幾個動手想勒死朕的宮人背後到底是誰。”嘉靖帝眸色深邃,“他們和讓先帝落水後染病駕崩的那夥人,以及此次給刺客開了口子的這批人,可是一夥的?這,纔是朕關注的要點!”
“奴婢這便去查!”
“你已查了二十餘年,依舊無果。”嘉靖帝突然暴怒,“那些人恍若無處不在,又恍若遠遁千里之外……令朕無可奈何。朕貴爲天子,可天子卻要躲在西苑中,以避開那些人的利爪,這真是個笑話!”
……
“繼續查,馬上去!”
主辱臣死,燕三回去後,就令燕騎大舉出動。
陸炳接到消息,對朱浩說道:“莫要插手。”
“是。對了指揮使,那些人是……”
“許多時候,好奇心會害死人。”陸炳看着他,“我不想親手弄死你,所以,收起你的好奇心。”
朱浩渾身一緊,“是。”
……
“伯爺!”
正在給三個弟子授課的蔣慶之擡頭,見是孫不同,便讓三人自習。
走出書房,孫不同輕聲道:“咱們順着摸了過去,查到了一個地方,如今兄弟們正在追索。”
“是誰?”蔣慶之冷冷問道。
“應當是刺客餘孽,俺答的人。”
孫不同最會察言觀色,“伯爺,如何處置那些人?”
“我說過了,吊死他們!”
蔣慶之說道。
……
中旬了兄弟們,有票的給幾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