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掌心雷,漢家虎賁
公主,郡主,縣主……這是大明宗室女的冊封等級。
縣主,必須是郡王之女。
普通女子想要博得一個封號,唯一的途徑就是嫁得好。比如說嫁給一個官員或是權貴,根據官員的品級可以獲封。權貴之妻,只要權貴不作死,帝王也不會吝嗇一個封號。
別小看這個封號,有了這個封號,出門的車駕和儀仗都不同,且去做客,座次也不同。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這臉不就跟着封號來了嗎?
可臣子之女竟然能獲封縣主?
太常寺的官吏們第一個念頭是道爺瘋了。
陛下難道是最近嗑丹藥嗑多了,以至於神志不清嗎?
但看黃錦那微笑和善的模樣,分明不是。
李煥緩緩看向秦越,“我這是……聽岔了?”
秦越臉頰顫抖,“老李,你……你家二閨女,是你家二閨女。”
臥槽!
縣主啊!
李煥哆嗦了一下,“沒弄錯吧?”
黃錦滿面黑線,“去冊封的人,此刻大概也到你家了。”
“小女……縣主……”
李煥一拍大腿,“糟糕,家中怕是……”
嗖!
李煥一溜煙就消失了。
“哎!老李,你特孃的沒告假呢!”秦越喊道。
太常寺卿陳末此刻也纔將從懵逼中清醒,“不礙事,不礙事,只管去!”
常氏最近有變成怨婦的趨勢,時常坐下就開始嘮叨,從自己懷着李恬開始的那一刻起,一直說到李恬此後成親生子。
李煥實在是受不了,一回家就躲在書房裡。
兩個女兒,大女兒出嫁,李恬在待嫁,整日做不完的繡品。
至於兒子,一見到她就面色劇變,撒腿就跑。
兒媳婦事兒多,沒工夫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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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家中有僕婦,常氏一邊看着自己看了幾百遍的嫁妝單子,一邊說着……
“……別看恬兒是個文文靜靜的性子,那年她姐姐欺負她,她看着傻乎乎的只知道落淚,等我出門一趟,回來就看到大娘子在嚎哭,一問就說是被妹妹打了。”
這事兒僕婦已經聽了好幾遍,耳朵都起了老繭,但依舊有些悠然神往,“二娘子果然是厲害!”
“是厲害,不吭不哈的,要收拾誰也不會咋呼,不像大娘子,還沒動手就先叫嚷,結果又被二娘子打了一頓……”
僕婦忍不住笑了,“二娘子平日裡看着文文靜靜的一個,沒想到卻這般兇悍。”
“越是看着兇悍的,越是孱弱。”常氏嘆息,“爲何?他們缺兇悍,便裝作兇悍的模樣來嚇唬別人。”
僕婦笑道:“那些潑皮難道也是如此?”
“大多如此。”常氏說道:“這人真正有了什麼,豈會輕易示人?就如同帝王尊嚴,沒事兒帝王會滿世界咋呼,我這滿腹威嚴呢!”
僕婦忍不住捧腹。
“不過二姑爺想來不差這個。”
“他啊!”常氏有些惆悵,“本事是有,可本事太大了,也容易招禍。”
僕婦安慰她,“定然是招福。”
門外傳來一陣喧譁,有人扯着嗓子喊,“你等找錯地方了吧?我家老爺不在家,什麼冊封……我家沒貴女。”
“亂七八糟的,這是作甚?去看看。”
常氏帶着僕婦一路去了前面。
就見兩個官員站在院子裡,開門的僕役一臉懵逼。
門外竟然還有些人,好像是小吏。
“這是作甚?”兒子不在家,來的又是官員,常氏只能親自出馬。
“可是常夫人?”
李煥是太常寺丞,正六品,常氏距離正二品的夫人還差得遠。但這只是一種稱呼,就如同後世有陣子男的叫先生,女的叫女士。
“正是我。”常氏微微垂眸,“何事?”
官員微笑道:“你家二娘子可在?”
“在,不過恕我無禮,敢問……”常氏看似如常,心中卻有些焦慮,恨不能馬上把丈夫拽回來。
“還請小娘子出來。”官員微笑,但有一種不容拒絕的威嚴。
“去,讓二娘子換了衣裳出來。”常氏吩咐道。
等李恬到時,只見官員把臉一板,“有旨意!”
香案早已擺好,常氏和女兒候着。
一番文縐縐的修飾讚美,聽的常氏暈暈乎乎的。
“……爲華庭縣主。縣主,四拜。”
什麼?
縣主?
常氏徹底暈乎了。
一個內侍在旁觀這一切。
李恬卻平靜的行禮,四拜後,又是一番禮儀。
結束後,李恬走到母親身前,“娘。”
常氏木然看着她,“女兒啊!”
“嗯!”
“你掐娘一把。”
“真掐?”
“真掐!”
“哎喲!”
李煥進了家門,剛好看到妻子慘叫一聲,然後一拍手,“恬兒竟然是縣主?”
外面有街坊在窺探,常氏笑吟吟的道:“改日再請街坊們喝酒,今日得罪了。”
大門關上,兩口子緊張兮兮的湊在一起嘀咕。
什麼爲何會冊封恬兒爲縣主,是不是你做了什麼讓陛下歡喜的事兒。
“壓根沒有!”李煥發誓自己最近活的和鵪鶉般的安靜,和牛羊一般平庸。
“那是爲何?”
夫妻二人隱隱有個念頭。
李恬在那裡發呆了一會兒,說道:“爹孃,定然是他。”
“誰?”
“葉慶……不,蔣慶之。”
這時有人叩門,僕役開門,來人笑道:“在下胡宗憲,長威伯府的閒人,有事求見夫人。”
李煥見過胡宗憲,“可是女婿有話交代?”
“李公也在?”胡宗憲行禮,“伯爺令我來傳話,縣主之事只管接着,別的不論。”
“那是爲何?”李煥心中不安,“若是弄不清恬兒爲何得了這等好處,我夫妻晚上都無法安枕。”
胡宗憲笑了笑,“伯爺還年輕,陛下看重,卻不好加封。”
李煥明白了,胡宗憲隨即告辭。
“是愛屋及烏!”常氏也難免雀躍。
“不,是賞無可賞。”李煥卻比她清醒。
“你是說……女婿立下了什麼大功?”
李煥點頭。
常氏嘆息,把女兒叫過來,拉着她的手說道:“你這還沒嫁過去就是縣君,你姐姐怕是要眼紅了。”
但這等喜事是必須要通知出嫁女的。
等李萱得知消息後,呆若木雞。
直至丈夫向承回家,見妻子也不來迎,便進去尋她。
“發什麼呆呢?”
向承是戶部檢校,整日事兒繁多,回到家中已然疲憊不堪,見妻子不聞不問,難免不滿。
李萱擡頭,呆滯的眼中多了神彩。她一把抓住向承的手腕。
“你這是作甚?”向承蹙眉,“對了,後日休沐,有幾個同僚會帶着家眷來家中做客。那些婦人最會看人下菜碟,踩低就高,你謹慎些。”
“我那妹妹……她……她竟然是縣主了。”
“什麼?”向承愕然。
“恬兒是縣主了。”
那個從小和她鬥到大的妹妹,如今已然成了金鳳凰,而她,卻依舊是那隻烏雞。
……
道爺就是道爺,哪怕是施恩,也是悄無聲息的。
李恬封縣主的消息是朱希忠那邊令人來通的氣。
來人是朱時泰,跑的氣喘吁吁的,蔣慶之趕緊讓人給這娃弄一碗山楂水。
“消食化氣,回頭帶幾碗扣肉回去。”蔣慶之最近有些饞,讓廚房做了不少扣肉,想吃就來一碗。
等過一陣子這法子就不成了,放兩日就會變質。
蔣慶之本以爲是爲了自己治好太子的心病的酬功,朱希忠下衙後專門來了一趟。
“那些去李家的人回稟時哥哥我正好在場,聽陛下的意思,不是酬功,而是爲了讓新娘子什麼……”
朱希忠回想了一下道爺當時的話。
“陛下說,別人讓小覷了我家。”
至於什麼縣主和帝王的表弟成親是否違和,那不搭噶,半分血脈關係都沒有。若是有人敢詬病,道爺能一記掌心雷劈死他。
蔣慶之愕然。
朱希忠拍拍他的肩膀,“這是陛下在爲你的親事做臉呢!慶之,陛下對你……說實話,哥哥真是嫉妒了。”
蔣慶之明白了,原來自己爲太子治好心病的所謂功勞,在道爺眼中是理所當然的。
但他心中不能確定,卻又極爲想確定。隨後才讓胡宗憲去李家告知丈人一家子此事的來由,免得他們惶然不安。
晚上躺在牀上,蔣慶之久久不能入眠。
他本孑然一身,和這個世界還有些格格不入。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孫重樓。
他覺得自己會長久孤獨下去,直至有了自己的孩子。
“家人嗎?”黑暗中,蔣慶之輕聲道。
……
第二日清晨,估摸着道爺還沒睡,蔣慶之早飯都沒吃就進宮了。
“你是他表叔,還想要報酬?”道爺看樣子準備一巴掌拍死他。
蔣慶之撓撓頭,“是應當的,可縣主……”
“可還有事?”道爺問道。
蔣慶之搖頭,道爺罵道:“瓜娃子,就爲了此事還跑一趟?”
“這不是……”蔣慶之見道爺面色不善,趕緊溜了。
蔣慶之走出去,突然回身,“陛下。”
“說!”
“臣還沒吃早飯。”
蔣慶之在宮中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飯,剔着牙出了西苑。
剛到家沒多久,就有人來稟告。
“陛下召見。”
我這纔剛回來啊!
蔣慶之滿頭黑線再度回到西苑。
道爺的脾氣更大,正在用安陸話罵人。
見到蔣慶之進來,他指指嚴嵩。”
嚴嵩乾咳一聲,“俺答那邊派來信使,說是既然兩邊修好,爲了消弭往日隔閡,俺答準備了請大明這邊……去狩獵。”
“這是試探,也是一種威懾。”蔣慶之下意識的道:“俺答定然會出動精銳,他這是想挽回大同兩次敗北的負面影響。”
嘉靖帝嘴角微微翹起。
好似一個得意的老父親。
看,這娃多聰明。
先前幾個近臣商議了半晌,才得出了這個結論。
其實不是他們不夠聰明,而是他們沒有蔣慶之前世的閱歷。
前世政府軍爲了震懾反政府軍,什麼閱兵式,什麼演習,以及先進武器展示,都通過電視傳至四方,用於震懾蔣慶之等反政府武裝力量。
這事兒蔣某人門清啊!
“朝中的意思,此次不能低頭。”嚴嵩說道。
“這是氣勢之爭,誰低頭誰是軟蛋,對民心士氣的打擊不言而喻。”蔣慶之目光轉動,“朝中準備派誰去?”
沒人說話。
都在看着他。
可我不是要準備成親的人嗎?
嚴嵩沉聲道:“我等商議,最好的人選還是你。”
“黃錦已經去了李家,帶去朕的歉意。”道爺說道:“親事,提前吧!”
道爺看着蔣慶之,想看到牢騷或是不滿。
蔣慶之深吸一口氣。
腦子裡就一個念頭,“臣當讓俺答見識,何爲漢家虎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