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十四、

江一笑轉身決定與肖令璟一同走入那扇石門的時候,他忽略了一件事情。

女人的貪念和執着有時候是很可怕的。

當他們一隻腳剛剛踏入那石門時,突然聽見熊飛一聲驚呼轉過身只看見熊夫人飛身奔回,飛快的將那對玉杯抄起,然後飛身回掠!

萬千飛鏢如同剛纔一樣從三面射出!

熊飛看夫人奔出,早已知道她的念想。他快速脫下自己的外袍飛奔過去,用外袍作爲保護罩住夫人,且戰且退。

江肖二人見狀,只能這回。學着熊飛的樣子將外袍解下。三人各佔一面,飛轉衣袍攔住三面襲來的飛鏢,終於退進石門之中。剛一進入,石門就完全關閉了。

熊飛幾乎是支撐不住倒在了門邊。

他最先衝出,又要照顧夫人,身上多處中鏢,有兩枚中了要害。接連大幅動作又扯動傷口流血不止,情況很糟。

“你瘋了吧!”江一笑忍無可忍的對熊夫人吼了一句。肖令璟卻拉住他搖了搖頭。都到了這個地步,責怪誰也沒有必要了。

三人各自爲自己止血,熊夫人一言不發的爲丈夫處理傷口。各自冷靜下來,江肖二人巡視這石門後狹小的世界——這裡是一條狹長的通道,但前方有微弱的光亮透出。

稍事休息後,他們扶起熊飛,朝那點光亮移動。

近了,又近了。但是……

“怎麼又是一扇門?!”江一笑忍不住內心直想罵孃的衝動。

肖令璟卻沒言語,只是重新點亮了一個火摺子。通道里光線很弱,點起火摺子之後他們看得更清楚了。這扇門和之前的不同,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材料製成,但絕不是普通石門,形制和平常人家木門相同,上面有非常戎族風情的圖案。

頓了一下,肖令璟突然問:“師兄,我們一路走來,都沒有發現那個完全一樣的房間,你覺得奇怪嗎?”

江一笑盯着那門,微妙的熟悉感襲來:“你是說……那房間就在這門後?”

“我還猜出口也在這門後。”肖令璟道。

其實他們沒有其他選擇,因爲這裡,總共也只有這一條路。

熟悉的環境,完全一樣的房間,經典的佈局。

還有身後自動關閉的門。

甚至——那扇半開的窗。

唯一不同的是,這間房裡的羅漢牀上,躺着一具屍體。屍體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胸口的位置插着一把□□,應該是致死的原因。

江一笑全身一震,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他屏息一步步向那屍體走去。待到近前,他才慢慢籲出一口氣,緩緩對着那屍體跪下。

不會錯,儘管他從來沒有見過,儘管只是一句乾枯的屍體,江一笑心中卻很篤定:這就是他的父親。他從未謀面的父親。

從幼時開始一直想來到這裡,初時是好奇,再後來是好勝的征服欲,自然也有貪念,但到了最後,他只是很想很想看一眼他的父親。

當年左連冠對他說,我沒能力把你父親的屍體從雪山帶回來,你會不會怨我。江一笑搖頭說不會。

“但師傅,我還是想見他。”

“那你果然還是怨我的。”

“不是的,日後我大了,自己去找他。見一面,一面就好。”

或者是執念吧。他突然笑了,沒有見過爹孃,他執念着想來看看,任性得誰也勸不住。

肖令璟不知什麼時候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江一笑沒有回頭,卻看到肖令璟在他身邊跪下,然後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

“師兄,不是說,拜一拜嗎。”說這話的時候,肖令璟側頭看着他的師兄,面上還是在笑的。

在江一笑看來,這個笑容實在很暖。身邊的這個人,拽着他衣袖的笑容和眼神一如最初。曾經他能爲了這個師弟一句撒嬌去偷師傅的藏酒,然後小小的兩人喝得大醉;曾經厭煩枯燥往復的生活獨自遠離;也曾經極力撇清關係,想要一個人闖蕩,卻始終擺脫不掉這個小魔王;甚至曾經認爲這個師弟也許如同行內其他人一樣只爲了利益與他同行。但他的師弟,其實一直都很簡單。只是想跟他一起喝醉;只是想跟他一起留在最初的地方;或者跟着他一起流連江湖;或者跟着他一起闖蕩天涯——甚至,與他一同身陷險地。

江一笑伸出手,握住他師弟的,然後回身,兩人一起對着那屍身拜下。

“爹,”再起來時,肖令璟居然再自然不過的改了稱呼:“您可得保佑我們出得去啊。”

“按照我師傅的說法和你們在雷霆教的經歷來推斷,那窗戶是絕不能走。我師傅和我父親當年一定也是觸動了這個機關,才身中毒箭喪命於此。”江一笑對其他三人分析道。

“但是門也走不了。”肖令璟皺眉道:“難道還有另一扇門會打開?”

“我想……”一旁沉默已久的熊夫人突然開口,見兩人都注視着自己,她搖了搖頭,又道:“我有個想法,說不好。但是可以讓你們分析下。”看了眼衆人,她續道:“我們倆在雷霆教總舵觸動了房內機關,□□紛亂射出,我中箭。當時很混亂,我記得是得了個間隙,就從大門闖出去了。你父親和師傅,顯然也在這裡觸動了機關,看地上的亂箭,應該情況和我們當時經歷的差不多。而雷霆教前任教主,他之所以那樣設置雷霆教內的房間,肯定也是知道這裡的機關,而且他肯定也觸動過,但是——他沒有死。我不知道我說的明不明白。”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肖令璟稍一沉默,看着江一笑,後者似乎也靈光一現。

根據熊飛夫婦的經歷推斷,雷霆教前教主一定到過這個房間並且經歷過亂箭飛射的機關。但這個房間內除了江一笑父親的屍體並無其他人的。假設雷霆教前教主隻身進入這個房間,最後又活着離開了,在這個過程中他一定觸動了這個亂箭機關,並且他沒有死;而江一笑的父親和師傅,也觸動了這個機關,他父親死了,師傅活着離開。

那麼這兩個從這裡活着離開的人,都有一個共同點——

那就是都觸動了亂箭機關!

“瞧這意思是要置之死地而後生?”江一笑有點自嘲的道。

肖令璟又想了想道:“依我猜想,當年我們師傅肯定是無意中觸動這個機關,防不勝防,所以你父親胸口中箭,和當時熊夫人的狀況一樣。可是中箭後,出去的通道開了,師傅得以脫出。而雷霆教前教主對機關深有研究,他肯定沒有受到那致命一箭的攻擊,躲開了,所以活了下來。箭陣過後,通道開了,他活着離開。”停了一下他又道,“大膽的猜一猜,我覺得這個機關觸動之後房間內必定有可以躲避致命攻擊的死角。而離開這裡的通道,必定要觸動機關後纔會打開。”

“然後就看我們有沒有命出去了?”江一笑挑眉。設計這機關的人也太缺德了。

“……死角……我覺得是有的。”一直靠坐在牆邊的熊飛掙扎着開口。“當時我跟藍兒在那房裡,一時觸動了機關,未及防範。但定下心來想想,如果是有所準備,這些□□未必不能避開。如果這裡的箭陣程度與我們經歷過的相仿,那麼比起剛剛在外面的飛鏢陣,其實容易多了。”他說的慢而清晰,幾人都是聽得越來越有希望。

“你還能撐得住嗎?”肖令璟問熊飛,後者點點頭,閉眼提氣,咬咬牙站了起來。

江一笑也長出了一口氣,哂道:“那就幹吧,不成功,便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