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伐木
時間稍稍往前推。
金陵。
姬莘低頭看着四大道教名山負責人送來的簡略版符篆圖冊，陷入了沉思，開始思考起了怎麼將利益最大化。
四位道長會送簡略版圖冊過來，並不是姬莘要求的。
而是兩方心照不宣的成果。
因爲陳鹿思無論如何都是天策府的人，他一切行動也都代表着天策府。
這件事無論是誰都無法否認的，哪怕是陳鹿思這個當事人。
所以哪怕四位道長覺得這次的事都是託陳鹿思的福，跟天策府完全無關，也不可能將天策府拋到一邊。
除非他們嫌夏鉞的拳頭不夠硬，或者想試試看陳鹿思到底能不能剝奪他們成爲道士的能力。
不過。
雖然道教將圖冊送來了，但姬莘依舊沒有想到太好的短時間內能將利益最大化的辦法。
因爲時機不合適。
目前天罰武器泄露就已經掀起了不小的風波了，再貿然將符篆拋出去，無疑是火上澆油。
她幹不了這樣的蠢事。
但有好東西卻完全不能用，又讓她很不甘心。
所以想着想着。
姬莘就忍不住擡起手，輕輕咬了咬手指。
直到，一旁放着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她纔回過神來，拿起手機看了眼。
當姬莘看清楚信息，立刻眯起了眼睛。
而同一時間。
砰——
門忽然被推開，一個工作人員出現在外面，略顯急促道：“姬莘天策，帝都總部附近發生了劇烈爆炸，目前原因不明！”
姬莘擡起頭來，剛想說話。
夏鉞的聲音忽然響起：“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
工作人員悚然一驚，扭頭看着不知何時出現的夏鉞，下意識挺直腰桿，回了一聲是後，急匆匆地離開了。
“看來你的直覺還挺準的。”
夏鉞目送工作人員離開後，走進姬莘的辦公室，笑道：“還真tm的有人膽大包天敢在帝都搞事。”
“……”
姬莘陷入了沉默，許久後，才道：“我當初就不該讓伊凡和葉甫蓋尼前往帝都的。”
“他們不去帝都，有些事也會發生。”
夏鉞扯了扯嘴角：“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更何況是名義上的盟友……再說了，當矛盾積蓄到一定程度，成爲火藥桶，頂部再壓上一把天罰武器，肯定是會爆發的，不過是早晚的事。
不過我倒是沒想到，最先打響第一槍的會是我們的盟友，也不知道這是他們集體的行動，還是哪位年老昏庸的聖座牧首的意思。”
“……估計是那位聖座牧首。”
姬莘舒了口氣，然後搖了搖頭：“現在這些不重要了，你去帝都吧，泰山前往黃泉了，於舟目前又身處沿海……這裡有我一個人就夠了，只是少了半座金陵而已，就算被人得知我也能處理。”
“不，伱去帝都。”夏鉞搖了搖頭。
姬莘聞言微微蹙眉：“發生什麼了？”
“沒，只是這段時間，一堆老屁股在金陵附近晃來晃去，一副要幹什麼卻又不敢幹的模樣，讓我只能待在金陵，而就在剛剛，他們又擺出了那副嘴臉，我有些看不慣。”
夏鉞搖了搖頭，接着道：“這次的事雖然目前還不清楚跟他們有沒有關，但他們這副模樣，肯定知道些什麼，我要去‘詢問’一下……他們不敢幹我，那我就去幹他們。”
“……”
姬莘眉頭緊蹙：“你有沒想過，他們可能就是在撩撥你?然後藉此阻擋你或者我前往帝都？你這是正中下懷?還有可能被圍攻？他們想你死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不重要。”
夏鉞扭了扭脖子，丟下一句話，轉頭就走：“一羣臭魚爛蝦而已。”
“……”
姬莘目送夏鉞離開，沉默片刻，輕輕嘖了一聲。
她真的很不喜歡夏鉞的性格，但又不得不承認，他有說這話的資格。
不過。
她也沒糾結多久，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然後隨手拿出一張符紙，開始畫起了縮地符。
下筆速度極快。
眨眼間，符篆便成型了。
她拿起符篆，稍微檢查了一番後，輕輕一揚。
呼——
符篆忽然燃燒了起來。
緊接着。
姬莘瞬間倒退而去，坍縮變小，化作一縷青煙，連帶着符篆一起，直接消失。
而等她再次落地，已經出現在了帝都的辦公室內。
姬莘環視一圈周圍熟悉的環境，很滿意。
雖然符篆目前無法讓所有成員都受益，但確實是讓她受益了。
能如此短時間內快速移動，一直是她最需要的術式。
姬莘一邊想着，一邊推動輪椅出了門。
外面走廊沒有任何人。
姬莘微微蹙眉，逛了一圈，然後繃着臉，慢慢來到了電梯前，按下了下樓的按鈕。
一路來到一樓。
當看到其他成員安然無恙地站在一樓。
她緊繃的小臉才慢慢放鬆下來。
輪椅滾動的聲音傳來。
唐語半蹲在地上，耳朵微動，聽到聲音，立刻從地上跳了起來，轉頭看向姬莘所在的方向。
其他人看到她的動作，跟着回頭。
當看到姬莘從身後出來，絕大部分成員都愣了愣。
有些疑惑……姬莘天策什麼時候回來了？
“姬莘！”
唐語倒是沒想那麼多，看到姬莘，立刻就嚷嚷道：“出事了！你怎麼纔來！我……”
姬莘忽然停下，沒有搭理唐語，而是猛地回頭，看向了注意到她出現，比在場任何人都要震驚的某個成員，接着雙手大魚際相貼，纖細手指搭在手腕上。
一陣略帶寒意的風，忽然吹過。
緊接着。
噗——
站在金軼身後不遠處，擁有一頭金色秀髮的成員猛地瞪大眼睛。
隨後，腦袋直接消失了。
她最後一個念頭是——姬莘爲什麼會那麼快出現在總部？
另一邊。
唐語腳步一頓，微微瞪大美眸，看着化作煙霧消散的成員，一臉不可思議。
……竟然還有米捷的分身藏着？而且自己毫無察覺？
其他成員也沒好到哪去，如果說剛剛還覺得單黎讓唐語看住他們是小題大做……那這會，他們就都不這麼覺得了。
“你是白癡嗎？你一個天策，難道只會依靠本能？對方不動你也不動？”
姬莘注意到對方消失後，看向唐語，終於開口了，面無表情道：“你就不知道主動使用位階賦予你的能力？你到底是人還是野獸？就讓一個巫女分身光明正大待在身邊？”
“……”
唐語聞言，回過神來，有些赧顏，結巴回道：“我……我本來就不熟練，也不聰明……還有我本來就是野獸……”
姬莘懶得搭理她，再次看了眼剛剛金髮女性消失的方向。
她隱約猜到了對方的能力，神色嚴峻地環視一圈，然後問道：“陳鹿思呢？還有他身邊的貓呢？”
“……”
唐語聽到這話，瞬間悚然，立刻環視一圈。
對啊。
陳鹿思她知道去哪了。
但貓呢？
“……”
姬莘揉了揉眉心。
另一邊，發現唐語不說話，吳優主動向前，開始跟姬莘解釋起了發生的事，以及陳鹿思和單黎的去向。
他對於這類突發狀況已經很有經驗了……
因爲他跟陳鹿思真的經歷了不少次這樣的事。
莫名其妙也有經驗了……
姬莘安靜聽完，然後直接看向唐語：“我記得我當初跟你說過，要你寸步不離跟着陳鹿思。”
“我……”
唐語聞言有心想解釋，但注意到姬莘的目光，又無力地垂下頭去。
“立刻跟上去，你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保證他的安全。”
姬莘看到她這幅模樣，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直接命令道：“然後順便確認一下他身邊白貓的去向……小心點。”
“哦……”
唐語應了一聲，下意識轉身，就要追向陳鹿思。
但臨走前，她突然想到了什麼，疑惑問道：“你呢？”
“控制事態。”
姬莘環視一圈，平靜回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有可能是臭名昭著的Baba Yaga，任由她的分身繁衍下去，整個城市都會亂套，我稍後會跟上。”
“……”
唐語聞言一怔，然後猛地扭頭看向陳鹿思離開的方向，立刻現出原型追了上去。
另一邊。
聽到姬莘吐出來的名字。
金軼和吳優懵了。
大概一秒後。
吳優震驚地問道：“姬莘天策，Baba Yaga指的是……”
“芭芭雅嘎，那個斯拉夫民間傳說中最著名的女巫，現任羅斯教會異端裁判所首席裁判官擁有的權柄能力。”
姬莘直接打斷了他，然後神色冷峻道：“你來推一下輪椅，直接前往師範大學，步行，剩下的我會處理，先控制事態。”
“……”
吳優忍不住看向陳鹿思離開的方向，芭芭雅嘎這個名字在超凡領域，名聲可不小，他猶豫片刻，道：“但陳鹿思……”
“本體那邊有兩個天策，足以拖到我到達了。”
姬莘搖了搖頭：“這裡是帝都，先阻止事態擴大化。”
“……”
聽到姬莘的話，包括金軼在內，所有普通成員都愣了愣。
他們有些不解，不是隻有唐語一個天策嗎？
但很快。
他們就想到了姬莘到來之前看到的一切，以及剛剛姬莘說的話。
然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
“……又斷了一個？”
夜色下，校園內。
米捷……或者說卡捷琳娜如幽靈般行走在其中。 忽然，又一個分身失去聯繫，讓她腳步頓了頓。
她仰頭看向高懸在夜空之上的孤月，略微有些不解。
作爲輻射極廣，影響極大，堪稱臭名昭著的傳說。
她的能力在本土能發揮的威力，遠不止如此，她甚至可以讓每個分身都成爲本體。
但這裡畢竟不是本土，她是外來者，哪怕藉助本土之人的名字和身份，也不能完全消除黃泉主流對她這個外來者的壓制。
這裡有一個對自己的子民都無比嚴格的‘母親’，就更別說她一個外來者了。
這是無法改變的事。
所以哪怕是她，也只能向分身灌輸一個目的，然後放任她們自由繁衍傳播，偶爾在壓制下，間歇性地接受一些分身看到的一切。
而一開始，一切都很順利。
不過，自從一個小時之前。
她就發現……頻頻有分身失去聯繫。
而除了酒店那個分身，她隱約看到發生了什麼之外，其他的分身都是瞬間掉線的。
完全沒有傳回來任何有用的消息。
特別是天策府那三個分身。
但又不像是被誰擊殺了，因爲她不覺得那幾位天策不在的情況下，有誰能做到這一步，反倒更像是被切斷了聯繫……類似被什麼東西壓制住了一樣。
“所以……天策府總部還有額外的壓制嗎？”
卡捷琳娜慢慢低頭，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一個旋身，變換成米捷的模樣，笑道：“那你這個‘黃泉母親’確實夠嚴格，不過，只要那幾個天策回不來，那巫女的分身就能無限繁衍下來，更何況……”
她緩緩看向遠方，注視着宿舍裡驚懼的學生，輕輕舔了舔嘴角，露出‘一切盡在掌握’的表情，輕聲道：“還有你的子民源源不斷爲我提供力量，你還能壓制我多久？”
Yaga這個詞，在塞爾維亞語和克羅地亞語中的意思是——恐怖和顫抖。
而這，恰巧是她權柄能力的力量來源之一。
“另外……冷靜勇敢的姐姐和膽小恐懼的妹妹面對一個詭計多端的老巫婆嗎？”
卡捷琳娜注視了一會宿舍，然後忽然移開目光，又看向了夜色下往宿舍而去的兩姐妹，戲謔道：“還真是童話般的展開啊，不過……現實可沒有童話那樣美好的結局。”
說罷。
她帶着戲謔的表情，慢慢舉起了手。
……
另一邊。
夜色下。
花了一點功夫。
林鶯終於安撫好了自己的妹妹，牽着她的手，開始朝整座校園中唯一有光亮的宿舍方向而去。
她倒還好。
但林婉依舊恐懼。
林鶯只能用力握緊她的手，同時不斷說話安撫她。
“別怕，你姐夫也會過來的。”
“姐夫……嗯。”
“你要是覺得太安靜，可以唱歌。”
“我不會……很難聽，我唱得比姐姐還難聽。”
“嗯？你的意思是我唱歌很難聽？”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
“……”
隨着時間推移，因爲林鶯持續出聲，再加上一路上沒有發生什麼。
林婉終於稍稍平復了心情，至少身體不再顫抖了。
林鶯舒了口氣，然後剛準備說下一個話題。
但突然。
譁——
她似乎踩到了一張紙張。
而紙張彎捲髮出細微的聲響，在安靜得可怕的空蕩校園內，猶如慘嚎。
……讓人毛骨悚然。
林婉肩膀一縮，再次被打回原形，立刻小跑着躲到自己姐姐身後，攥緊了自己姐姐的衣服。
“別怕，稍等我一會。”
林鶯安慰了一句，然後低頭看了看，彎腰撿起了剛剛自己踩中的紙張，藉助月光看起了上面記載的東西。
【記住！記住！你妹妹已經死了！千萬不要相信她！不要相信她！！！】
【想要活下去，牢記以下規則！！！】
【一，不要回頭！千萬不要回頭看她！】
【二，……】
慘白的月光下。
紙張上暗褐色，如同用血寫就的字眼映入林鶯眼簾。
同一時間。
莫名的晚風襲來，帶來了絲絲寒意……
林婉輕輕打了個寒顫。
而林鶯面無表情，剛看完第一條規則，直接就轉過身去，連一絲猶豫都沒有。
“……姐？”
林婉注意到自己的姐姐轉身，有些錯愕，微微擡起了雪白下頜。
林鶯低頭看着眼前可怖的血人，慢慢閉上眼睛，大概半秒後，又重新睜開：“沒事。”
“……紙上寫了什麼？”
林婉伸直雪白脖頸，仔細端詳了一番自己的姐姐，剛剛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自己姐姐剛轉過頭來時，好像變成了一副恐怖的模樣。
不過持續的時間太短……加上她很信任自己的姐姐，仔細端詳沒發現什麼，就沒有繼續想下去。
“什麼都沒寫，單純的垃圾。”
林鶯注視着自己妹妹乾淨澄澈的眸子，輕輕笑了笑，然後直接將紙張揉成一團，丟到了一邊，重新握住她的手：“繼續走吧。”
“哦……”
林婉和自己的姐姐十指緊扣，聽話地跟了上去。
……
“？？？？？？？”
卡捷琳娜注視着一幕，呆在了原地。
她完全沒想到……會是這種展開。
照理來說。
不該是這種展開纔對啊！！！
勇敢的姐姐……有那麼勇？？？？
在認知和五感都被改變的情況下，還能做到這種地步？？？
哪怕你遲疑一下呢？
哪怕你看完規則呢？
而且妹妹眼中姐姐的形象，不是也變了嗎？爲什麼也能那麼冷靜？？？
她看着依舊牽着手往宿舍方向而去的兩姐妹，有些呆滯，完全想不通。
而很快，她也顧不上去想了。
因爲……
喵——
一聲若有似無的貓叫忽然傳來。
卡捷琳娜愣了愣，然後猛地轉頭，視線穿過層層帷幕，看向了現實中的大學。
當注意到站在校門口的陳鹿思。
她瞳孔直接一縮。
怎麼回事？
他不是在天策府地下嗎？怎麼出來了？
爲什麼？
“喵。”
貓叫再次傳來。
彷彿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陳鹿思腳邊的貓忽然仰頭和卡捷琳娜對視了一眼。
卡捷琳娜再次聽到貓叫，猛地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臉上浮現出些許扭曲的興奮，看了看陳鹿思，又看了看貓，直接伸出手。
不管他是怎麼出現在這的！
總之，這是好事！
本來還要考慮怎麼將他弄出天策府總部，現在連這一步都省略了。
他直接跑自己主場來了！
卡捷琳娜舔了舔嘴脣，然後發動了權柄能力。
同一時間。
師範大學老正門。
陳鹿思微微喘息着，低頭看了眼不知何時跟上自己的白貓，然後環視一圈周圍，沒看到兩姐妹，正要拿出手機，再次嘗試撥打林鶯的電話。
但他剛拿出手機。
“哈嘍……”
一道嫵媚的聲音響了起來。
聲音響起的瞬間。
陳鹿思就注意到，自己身後出現了粘稠彷彿液體般的黑霧。
但他想了想，完全沒有躲，而是表情平靜地任由其將自己吞沒。
黑霧瞬間將他包圍。
短暫的失重感傳來。
陳鹿思睜開眼睛，出現在了一開始兩姐妹呆的位置。
夜空中，圓月依舊高懸，如同一顆明亮的銀珠掛在黑幕之上。
而大學校園的建築在月光的映照下，輪廓依舊模糊不清……彷彿有什麼存在正攀附在其中，冷冷注視着他。
夜風輕輕吹拂，樹葉發出呻吟一般的沙沙聲……
讓人毛骨悚然。
暗淡無光的環境下，一切的一切，都顯得那麼扭曲和怪異。
陳鹿思環視一圈，聽到夜風吹拂樹葉發出呻吟一般的沙沙聲，沉默片刻，直接一揮右手。
血肉扭曲。
寒芒乍現。
陳鹿思橫舉右臂，原地發動了‘一線’！
刷——
他的身影瞬間消失，出現在了另一端。
緊接着，下一秒。
咔咔咔咔——
伴隨着密集的斷裂聲，沿路的所有樹木，全都被攔腰斬斷，轟然倒地。
再也無法發出呻吟一般的沙沙聲了。
因爲轟然倒地聲蓋住了一切帶有暗示性的聲音。
最後。
陳鹿思回頭看了眼，然後保持着右臂變成刀刃的狀態，迎着慘白的月光，神色冷峻地繼續向前。
這一刻……
他彷彿融入到了整個詭異悚然的環境中。
……
“？？？？？”
卡捷琳娜剛將陳鹿思和貓拉入自己的主場，露出燦爛笑容，就親眼目睹了陳鹿思伐木。
……笑容直接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