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快點!”未凰穿着一身火紅的夾襖,披着一件蜀錦披風,腳踏一葉小舟,靈力催發下,小舟如射出的箭般在西子湖上飛划過去,細長的一葉小舟,在波紋盪漾的西子湖上宛如一片小葉。
此時已然落過冬雪,遠觀橋面若隱若現於湖面,正是瑞雪初霽的時候,銀裝素裹,白堤橫亙雪柳霜桃。
一座叫做斷橋的橋無遮無攔,在陽光下冰雪消融,露出了斑駁的橋欄。
斷橋並不是一座斷的橋,只是依稀可辨的橋身若隱若現,涵洞裡的白雪卻是折射出亮亮的白光,與陳舊的褐色橋面形成反差,遠遠望去,似斷非斷,故稱作斷橋。
斷橋殘雪,正是西子湖上的一大美景。
“師弟,你我二人就在這西子湖上比比腳力。”毛未凰一抖披風,豪氣大作,“就看你我誰先到湖心亭吧!”
說着她腳下微微施展靈力,小舟宛如注入一道強悍的動力,如飛劍般疾射出去。
“笨師弟,我就先走一步咯!”遠遠傳來毛未凰的笑聲,“哈哈哈哈!”
“唉。”林擇笑着搖了搖頭,腳下動作也不慢,一身精純的靈力催動下,小舟的速度也絲毫不慢。
兩葉小舟一前一後飛快地駛向湖心亭,“師弟,看招!”毛未凰左手成爪,微微一探,宛如青龍探爪,她五指一用力,胡面上破開一道水柱,凝成了一個水球。“送你一場冷冷的冰雨!”未凰眉毛揚了揚,頗爲開心地將水球向着林擇拋去。
巨大的水球在空中分散開來,化作千萬滴水珠,水珠子瞬間又化作了一點點冰碴子!一點點冰碴子就像一枚枚寒冰暗器,又好像一場冰雨,鋪天蓋地地卷向林擇與他的小舟。
“來的好!”林擇微微一笑,右手輕描淡寫地捲了一個圓圈,就好像空間被扭曲了一般,覆蓋而來的冰雨就這樣改變了原本的軌跡,照着圓圈的樣子,饒了一個圈圈,然後一點點都掉到了湖裡面。
“哈哈,師弟,我就先走一步咯!”
未凰的聲音從老遠傳來,經這一耽擱,兩葉小舟竟是拉開了不少距離。
林擇輕輕搖了搖頭,也不爭強好勝,就這樣不急不緩地跟了上去。
“咦?”林擇遠遠地看到了亭中坐着一人,卻是一白衣若雪的男子。
那男子似乎也發現了林擇,一道溫和而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既然有緣相見,不如入亭一會?”
很好聽的聲音,人想必也是挺有趣的人。
林擇笑了笑,施了一個禮:“倒是叨擾道兄了。”
林擇將小舟靠在了亭邊,輕輕地踏上了小亭,很自然地坐在了小石凳上。然後他很自然地打量着對面的男子,因爲對面的男子也正打量着他。
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一對劍眉舒展了他的英氣,白皙的皮膚又增添了他的俊俏。“丰神俊朗”林擇想到了這個詞,好像這個詞就是專門給眼前之人所定製的。
至於他的年齡,林擇微微有些愣神,他看不出來,或許有三十歲,或許有二十歲,或許與自己一般只有十八九歲。因爲他的氣質既有老年人的深邃,也有中年人的成熟,也有青年的銳氣與少年的朝氣。
修道之人本就看不出年齡,更多的是一種歲月的積澱,看着眼前的男子,林擇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常叔叔,或許眼前的男子已有數百歲?
“喝茶。”白衣男子指了指石桌上擺放着的一紫砂壺,邊上還整齊擺着兩盞小碗。
林擇也不作客氣,拿過茶壺便往小碗中淺淺倒上一輪。
“請。”林擇舉起一盞,微微一抿,茶**澤翠綠,茶香香氣濃郁,茶味甘醇爽口,後味無窮,“好茶!”
對面的男子也舉起一盞,一口飲盡:“茶是好茶,卻不痛快。”
林擇笑了笑:“卻要疼快大飲,當換上好酒,好茶還是細細品得爲上。”
他笑了笑,自顧自倒上一盞清茶:“酒不是好東西,會誤事,還是少喝得好。”
林擇笑了笑:“如此一說,倒是道兄因喝酒誤過事情?”
白衣男子放下小碗,看了看林擇,他的眼神有一種特殊的神光,他的五官彷彿是上天精心雕琢過的珍品,毫無缺憾。
“你這道士,我好心請你喝茶,你卻這般無理?”白衣男子似是責怪,其實語氣中並沒有一絲慍怒。
林擇放下小碗,拱了拱手,真摯道:“乃是玄抉對道兄有種一見如故的親切感,情不自禁,卻是玄抉孟浪了。”
“玄抉?”他手指扣了扣桌面,一隻手託着下巴,顯得很是慵懶,“你是太極觀的弟子?”
林擇看了看對面的目光落在自己袖口的太極圖上,坦然道:“正是,在下太極觀林玄抉。”
“玄字輩的弟子,你如今年歲幾何?”他掃了掃林擇的面容,“該不會也是來參加西子冬試的吧?”
“小弟今年十八。”林擇笑了笑,“的確是來參加西子冬試的,莫不是道兄也是來參加西子冬試?”
白衣男子笑了笑,一雙眼眉顯得極爲好看。
他給兩個小碗滿上茶水:“來喝。”說罷便一口飲盡。
“相逢即是有緣,敢問道兄如何稱呼?”林擇學着他一口飲盡碗中茶水,詢問道。
“我癡長你幾歲,你便稱呼我師兄吧。”男子笑了笑,“不知算不算我佔了你太極觀的便宜?”
林擇愣了愣,隨即大笑開來:“天下修士本爲一家,若是師兄有意,小弟敢不從命?”
“你這小道士的確有意思。”白衣男子也很是開懷。
林擇只覺得心神一陣舒暢,眼前的男子竟能給自己一種如沐春風般的舒服感,他感覺得到他身上散發的那種善意,是天然的好感。
他很開心,從出了太白門後,他再也沒碰到過這般一眼便讓人舒暢的人了。
“真是期待此次的西子冬試啊。”白衣男子笑了笑。
“是啊。”林擇聞言已經在心裡肯定,這位師兄一定是會參與西子冬試的了,日後自然還有機會相見。
既然能參與西子冬試,那這位師兄定然在三十歲以下,這般的氣度與風華,還有那自己完全看不出深淺的修爲,林擇對這位師兄,越發地充滿了期待,對那場薈萃天下英才的西子冬試也更添了幾分期待。
“也不知天下英才有幾何?”林擇說道,“還有那位神秘的世尊。”
白衣男子獨自飲茶,彷彿沒有聽見林擇的嘀咕。
“師兄,你知道世尊嗎?”林擇話鋒一轉,問道。
“世尊啊。”那人擡起頭看了看林擇,“自然知道。”
“你能跟我說說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麼?”林擇饒有興趣。
白衣男子撫了撫頭,沉思着:“其實...我也不知道。”
“哈哈哈。”他大笑起來。
林擇也不氣惱,搖了搖頭道:“我與師姐一同修道十年,期間無數次耳聞世尊,卻依舊不明白世尊是什麼樣的存在。”
白衣男子收了收笑容:“世尊的妹妹未凰修習的是太極觀的道統,沒想到倒是和你這小道士一脈。”
他一隻手支撐着下巴解釋着:“世尊有六意,曰自然、熾盛、端嚴、名稱、尊貴、吉祥,然而他又憑什麼能成爲世間之尊呢?”
他搖了搖頭:“或許他自己也不知道,難道憑他永生境的修爲?亦或者真如大雷音寺所言,他乃是佛祖轉世?所以他一出生就能被稱作世尊?所以他一出生就擁有別人一輩子也難以修得的實力?”
林擇細細聽着,良久:“傳聞世尊出世時,便能行走,不用人扶朝東、南、西、北四方吝走了七步,觀自四方,口自唱言‘天上天下、唯我獨尊,三界旨苦、吾當安之。’是時九龍吐水浴其身。”
白衣男子哼了哼:“所以只能說他命好。”
“命好?”
“一出生便被大雷音寺奉爲佛祖轉世,便有世尊之果位,無論武道還是神通道法,觀之即會,如今不過二十幾的年華,便破障天人三劫,達到永生之境,窺視超脫之大道,這命還不好嗎?”白衣男子笑着,卻是帶着幾分不屑。
林擇沒有接話,世尊的命好不好,他並不知道。
不過,他卻對白衣男子提到的幾個境界挺感興趣:“永生?”
白衣男子擺了擺手:“興許,你日後也會踏足吧。”
林擇笑了笑,沒有說話,永生境,雖然不知道是如何的境界,但肯定是在天人三劫之後的了,自己不過區區通幽,自己要走的路還遠得很呢。
“有趣,有趣!”白衣男子大喝一聲,站起身舞了起來。
似是打拳,似是舞劍,身法騰挪間彷彿有大奧秘、大道理,卻又好像只是隨意走動罷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 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嬌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 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他高歌着, “哈哈哈!”
“哈哈哈!”
林擇嘴裡也跟着喃喃:“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 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嬌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
他沉沉地睡了去,嘴裡喃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