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你應該曉得,我和大小姐相處的並不融洽。大小姐該不會是我的幫兇吧,你們若是還在這裡滋事。怕是,我只能家法伺候了。”馮木香說完,踱步過去,扶着七叔公:“七叔,你年紀大了,以後不要誰叫你,你便隨意走動。”
“三妹,你擔心福子,自然是好事。不過也不要隨便誣陷好人啊,還蠱惑大少爺。”顧墨翊面色很難看,瞧着顧婉君離去的背影,緊忙追了出去。
馮木香送走了幾位族長老爺後,宅子裡的其他人,也跟着散了。越桃在馮木香身後:“二太太,真是好險啊,方纔奴婢真是捏了一把汗。”
“你個豬腦子,昨兒下午,燒衣裳的時候,就沒有察覺少了一顆盤扣的麼?”馮木香也算是鬆了一口氣,伸手戳了戳越桃的腦子,白了她一眼。
越桃瞧着前面兒,離開的人,細聲兒道:“二太太,你說,大小姐手裡到底有咱們的什麼東西呢?”
經過越桃的提醒,馮木香纔想起來,方纔顧墨翊說,大小姐——顧婉君手裡,有關於福子是二太太毒死的證據,
馮木香眉頭緊蹙,一臉的疑惑,盯着越桃:“你說的是,顧婉君這次爲何會幫着咱們啊,是不是有更大的陰謀。”
“二太太說沒錯兒,大小姐一直是恨咱們的,這次怎麼會不向着大少爺,反倒幫着咱們呢?”越桃跟着馮木香出了前廳的門,擡眸瞧見大小姐和大少爺正在爭吵。
顧墨翊有些不解,眉峰緊蹙,一臉的清寒:“你不是和二孃相處的不愉快麼,這次爲何要幫着她。你明明曉得,福子死的冤屈,你竟然在他屍骨未寒的時候,幫着兇手。”
“大少爺,你這是在質問婉君麼?我說沒有便是沒有,難道你瞧見二太太殺人了?”顧婉君一襲鵝黃色的衣裳,在碧水荷葉間,甚是清秀刺目。
顧墨翊極薄的脣,微微上揚,露出一絲笑靨,瞧着顧婉君反感的眉眼:“你到底在想些什麼,福子也是一條人命,你就這麼不在乎麼?”
“大少爺,我就是心思狡黠,我就攻於算計,我就是心腸歹毒。難道,大少爺,現在才曉得嗎?”顧婉君仰着頭,飽滿的朱脣,微紅。
顧墨翊雙手緊緊的扣住顧婉君清瘦的雙肩,低眉:“大小姐,你是顧家的大小姐,你爲何這般冷漠?爲何,我以爲和你很近的時候,你卻偏偏離我很遠?”
顧婉君被顧墨翊用力的雙手,掐得生疼,但是生生忍住了,仰着頭眸子清寒無比:“大少爺,我何時和你親近過?”
顧婉君拂掉了顧墨翊的雙手,側過身子:“起風了,大少爺還是回去吧。”
顧婉君懶得糾纏了,她不曉得自己該從何說起,她來顧宅的目的。她和馮木香之間的關係,搖了搖頭擡眸竟然站在了馮木香跟前兒。
顧婉君正欲離去,卻被馮木香攔住了,“二太太,若是沒有什麼事情,婉君要去繡坊刺繡了。二太太,不是急着要那副刺繡麼?”
馮木香今日倒是着裝素淨了些,簡單的髮髻,只彆着一兩隻脂玉簪子:“大小姐,你爲何要爲我證明,福子是自己中毒身亡的?”
“你是不是,在謀劃着,等周老爺的繡品收針之後,大賺一筆?”越桃噘着嘴,質問道。
“膚淺,難怪一輩子也只能是個做下人的命。”顧婉君數落越桃一番。
越桃說不上來話兒,立即站在馮木香身後去了。
馮木香圍着顧婉君轉悠了一圈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你是不是認爲,周老爺的刺繡收針後,我會給你一筆很大的錢?若是眼下,我出事了,你便白忙活了。”
婉君清淺一笑:“難怪做丫頭的,這般膚淺。看來,都是素日裡,主子沒有腦子。”
“你明明恨得牙癢癢,爲何還要來幫着我?”馮木香柳葉眉緊蹙,瞧着顧婉君,百思不得其解。
“因爲,十七年前,那個冬月初八。”顧婉君隨口一說,自己也被愣住了,她竟然會這般說話。
“你到底是誰?你爲何對十七年前那個冬月初八一直耿耿於懷,那日是我生產的日子,你怎麼曉得?”馮木香緊迫的盯着顧婉君,雙手捏着自己手上的蜀錦真絲手帕,紅脣白齒間滿是質疑的口氣。
“二孃,那日你誕下的是顧宅的三少爺和二少爺?”顧婉君雙手在闊袖裡,緊緊的捏住自己的袖口。手腕兒上的瑪瑙紅鐲子,壓得手生疼。
一陣風出來,一股淡淡的荷葉清香,馮木香眨了眨雙眸:“是,老爺在產房外頭,等着我誕下了顧宅的二少爺——顧默坤,和三少爺——顧墨宇。”
“那日誕下的到底是什麼,二太太心頭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三少爺和二少爺,到底是誰的孩子,二太太心裡也跟明鏡兒似的。”顧婉君手心兒的肉,被自己水蔥一般的指甲,掐得生疼。
馮木香歪着頭,瞧着顧婉君的雙眸,腦子裡滿是十七年前自己生產的夜晚,下着大雨。老爺和顧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瞧着她,都在門外等候着。結果產婆卻說:“二太太,你誕下的,怕是老爺不歡喜的。”
“你到底是誰?你不是顧宅的大小姐,你到底是誰?黃管事是你的什麼人,你是不是被他的鬼魂兒纏身了?”馮木香擦了擦嘴,身子有些顫抖。
這個女人,在這個宅子裡,沒有任何一個人瞧得清楚她。而她,卻像是一條毒蛇的眼睛一般,隨時盯着她們每一個人,曉得她們的所有秘密。
“二太太寬心,我自然是顧宅的小姐。至於是不是真正的大小姐,我眼下自己也不曉得。也許是,也許不是。”顧婉君說完,便踱步上了翠雲橋。
馮木香和越桃,盯着她。一會兒,還未走幾步路,便折了回來從闊袖裡掏出昨兒撿到的劣質繡線。塞進馮木香手裡,徐徐道:“二孃,這個東西,可得好生收着。”
馮木香低頭,瞧着自己手裡的東西,長大嘴,身子一顫,腳下一陣踉蹌,險些掉進了內湖裡。
待顧婉君上了翠雲橋,踱步走遠之後。馮木香這才攤開自己的手掌,沾滿泥土的繡線樣本兒,躺在自己的手心兒裡。越桃一瞧,瞪大一雙杏眸,眼睛珠子都快掉了出來:“這繡線樣本兒,竟然在她那裡?”
“大少爺說的沒錯兒,她果然曉得,福子就是咱們毒害的。但是她爲何要幫着咱們,難道真真兒的,是爲了和我分這幅刺繡的錢?”馮木香捏緊手裡的繡線,眉頭緊蹙。
“奴婢瞧着,這個女人倒是不缺錢。她爲何,這次會幫着咱們呢?莫非是良心發現,想討好咱們不成?”越桃從馮木香手裡取過繡線,立即收拾好。瞧了瞧四下,幸好人不多:“下午,我便將繡線,送去顏家染坊。”
顧婉君站在翠雲橋上頭,瞧着內湖裡的水,一夜之間似乎渾濁了不少。一些紅色的鯨魚,翻滾的肚皮,死屍在水裡跟着漩渦任意遊走。
婉君雙手使勁兒,抓着橋欄,雙眸通紅,眸子裡有一些血絲。怕是昨兒夜裡,一刻都沒有睡着吧。
“我爲何要幫着你,怕是你連死都不曉得?”顧婉君淡淡的一句,便踱步下了翠雲橋。
下午越桃收拾利索之後,便踱步出了顧宅。顧宅二爺——顧厚龍在後頭跟着,三姨太一把將他拉了過去。
“今日,咱們不是說好的。就算不要二賤貨的性命,也要她脫一層皮的麼?怎麼關鍵時候,二爺是捨不得她了?”李辛夷諷刺顧厚龍,一臉的不快。
顧厚龍瞧着三姨太小巧的面頰,修長白皙的脖頸,一把摟住她纖細的腰身:“怎麼,你是在我跟前兒發泄麼?”
三太太和顧厚龍躲在長廊柱子後頭,瞧着有一兩個婆子過路。李辛夷甚是緊張,立即推開顧厚龍:“你今日爲何不幫着我?”
“我的美人兒,我不是已經幫着你,把族長長輩,都請到家裡來了麼?若不是顧婉君,眼下你們已經扳倒馮木香了。”顧厚龍稍微低頭,一襲黑墨色的衣裳,就算是站在陽光下,也跟鬼魅一般。
“你爲何要留着馮木香?”顧厚龍一瘸一拐的踱步過來,伸手用力的扣住了李辛夷瘦弱的肩膀。
“我不能因爲一個女人,而壞了我的好事。我要她,跪在我跟前兒求我。”顧厚龍拎着手裡的柺杖,敲了敲地面兒。
李辛夷推開了顧厚龍的手,“你放開我,我不會再相信你了!”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李辛夷立即捂着自己的面頰,雙眸幽怨:“今後,休想再踏進我院兒裡半步。”
“那你就試試,若是你不肯。那麼,便是你的一雙女兒來代替你。”顧厚龍聲音冰冷,李辛夷正欲離去,立即駐足,扭頭瞧着顧厚龍的背影:“你個禽獸,你是她們的親叔叔啊!”
“反正都不是親的,你的一雙女兒,不是替別人養的麼?”顧厚龍徐徐轉身兒,望着李辛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