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心中突的一沉,想起姐姐靈霄死時慘狀,眼神中添了一份恨意。李星兒見狀,又添油加醋道:“等老太太百年之後,這府裡的一切都盡歸你姐姐所有,不過這和你可就沒什麼關係了,她自吃肉,只怕你和你娘,連湯都喝不上了。”
玉竹聞言雙手緊握,垂下頭默不作聲,李星兒見目的達到,又說了幾句風涼話方離去。
至晚回房,佩姨娘卸去梳妝,過來問道:“今日你離席去了哪裡,許家娘子很是喜歡你,想聘你過門呢。”
玉竹冷笑道:“又是什麼小戶人家,肯娶我這樣的庶女爲妻。”
佩姨娘聞言皺眉道:“你這是怎麼了,許家雖不是什麼名門富戶,倒也略有些家產,鎮上的許記綢緞莊,便是他家經營的,規模着實不小。”
玉竹霍的站起身,惱道:“我便做個綢緞莊的少奶奶,你便知足了。可如何能與這裡相比。我又不比她差,爲何她就能做這大少奶奶,我偏不能!”
佩姨娘驚道:“你想是瘋了,胡說些什麼,若是讓人聽去,你我還有命在嗎。她的手段,你也是見識過的,千萬不要作此想,惹怒了她。”
玉竹冷笑道:“連你也如此說。我瞧她不過是口齒上伶俐些。若說起手段,我未必就不如她。”
佩姨娘且驚且氣,怒道:“你趁早休做此想,她現是正妻,你還想做妾不成。我看你也大了,趁早允了許家的親事,免你胡思亂想。”
玉竹心念微動,摟着佩姨娘撒嬌道:“我是與你發發牢騷,娘怎麼當真了。女兒還不想嫁人,就讓我多陪您幾年嘛。”
佩姨娘攬住玉竹,看着玉竹滿臉天真可愛,心下一軟,溫聲說道:“今後不許在胡說,一個女孩子家的,妻呀妾呀,也不怕人笑話。你既不願出閣,便在等些日子也好。我也捨不得你。”
玉竹點點頭,滿臉乖巧可愛。佩姨娘見了,方把心放下。
轉眼便是正月十五,年下來拜會的親戚已都散去,林老夫人便只在花廳內,擺了一桌家宴,楊老夫人那日回去,便遣人先將芊芊常用之物送過林府,至十五日,又親攜芊芊上門。
至此家宴上,林老夫人姐妹與佩姨娘居於首位,其餘人等皆圍着團桌坐定,又有玉竹,芊芊兩名活潑少女,頓時顯的熱鬧非常。
芊芊雖比玉竹大一歲,性格卻是較玉竹活潑,只靜坐了一刻,便湊到展眉身邊,拉着展眉敘話不已。李星兒眼中冒火,便也着意籠絡,不住口的稱讚芊芊活潑貌美,衣飾華貴。芊芊見她言語粗鄙,轉過頭去不加理會,李星兒的只覺一股怒火涌上心頭,當下冷哼一聲,沉着臉不做聲。
楊老夫人看在眼裡,當下輕咳了一聲,說道:“芊芊,你二嫂治理家務,最是能幹,你要多親近親近。”
李星兒酸溜溜的一笑,說道:“姨母過獎了,我治家能幹,卻也不如那嘴甜舌滑,會溜鬚逢迎之人。”
林老夫人臉一沉,又怕人多傷了李星兒臉面,展眉忙起身笑道:“二妹妹風趣,最愛說些笑話。姨母嚐嚐這酒釀圓子燜酥鴨,最是清脾醒胃。”
當下將話題輕輕揭過。
悠遠與衆人滿飲了幾杯,微覺有些暈眩,知是連日飲酒所致。便起身離席,出至院中透氣,見牆外一支紅梅開的極是繁盛,縷縷暗香浮動,心中一動,展眉最是愛梅,不若折一枝送至席上,博她一笑。
想到此處,便興沖沖向那梅樹走去,瞧準了一枝,正要動手摺取,卻聽身後有人喚道:“小心。”
聲音清脆婉轉,卻是玉竹跟了出來。
悠遠回身笑道:“小妹怎麼也出來了,可是也不勝酒力?”
玉竹面上一紅,擡目看向悠遠,脣邊帶笑問道:“姐夫折枝紅梅給我可好?”
悠遠笑着點點頭,玉竹走近他身邊,伸手指着花樹道:“這一枝開的最盛,我便要。。。。哎呀!”
正說着腳下踏空,失足跌坐在地上。
悠遠忙上前詢問道:“可傷了哪裡?”
玉竹試探着起身,終搖搖頭,淚水盈盈欲墜,委屈道:“扭傷了腳,站不起來。”
悠遠大急,想喚人來攙扶,卻見四周空無人跡,只得俯下身子,溫言道:“事急從權,小妹勿怪。”
說着將身上外袍寬下,隔着外袍,將玉竹輕輕托起,抱在懷中。疾步向房中走去。
玉竹被他抱在懷中,只覺一陣害羞,臉孔飛紅,心內卻極是得意。裝作不勝疼痛,將面孔輕輕貼在悠遠胸前。
悠遠微覺不妥,見玉竹一臉痛楚,只當她是小孩心性,不耐痛,溫聲安慰了幾句。
玉竹心中暗暗竊喜,想來必是對自己也有情意,否則怎會如此溫存體貼。當下更是嬌.吟出聲,緊緊貼近悠遠胸膛。
悠遠暗自皺眉,心中着實不安,只因她是展眉親人,不便出口喝斥,只得加快步伐,進入花廳。
衆人正在飲酒看戲,見他二人如此進來,皆都吃了一驚。
悠遠皺眉,簡短說道:“小妹出去賞梅,扭傷了腳。”
衆人忙上前接過,展眉擡頭看向悠遠,悠遠滿面怒氣,勉強對着展眉笑了笑。
至晚散席,悠遠自出去外書房內歇息。
展眉自與銀月玉鏡二人回房。
銀月服侍展眉卸去梳妝,看向展眉,皺眉不語。
展眉微微一笑,說道:“可是爲今天玉竹之事。”
銀月微微點頭,輕聲道:“三小姐素來驕縱,雖是您的親妹妹,也不能不防。”
展眉點點頭,微嘆道:“原是我思慮不周,她本就愛慕虛榮,如今在府裡見識的多,便心有不甘。”
銀月皺眉問道:“那便由着她性子鬧去,大少爺今兒已經有些氣惱。”
展眉沉吟道:“我帶她回來,也是有私心。想爲她尋一門好親事,我也好有個助益。只是沒想到她將心思動到了悠遠頭上。”
說罷吩咐道:“暫且別去理她。我如今事多,芊芊現又要應付。反正悠遠也不會對她有情,她也鬧不出什麼花樣。我早些爲她定下親事,便完了。”
銀月點頭不語,上前服侍展眉歇下,自也熄了蠟燭,出去歇息不提。
次日去給林老夫人請完安,便帶着早起熬製的蔘茸野雞湯,去外書房尋找悠遠。
悠遠正在書房中氣悶,見展眉親來,甚是驚喜,忙迎上前來,笑道:“怎麼這麼早便過來,我還準備進去呢。”
展眉莞爾一笑,將雞湯盛出,說道:“我叫人熬了一夜,這些日子你接連飲酒,且喝些暖暖胃。”
說着親手將羹匙送至悠遠嘴邊,悠遠眉開眼笑,就着展眉之手,將那一碗湯喝淨。
展眉伏在悠遠肩頭,輕聲道:“還請遠郎留意,若有合適的人家,多爲小妹留心。”
悠遠鼻端輕嗅展眉髮香,耳邊聽展眉喁喁細語,早將昨日之惱怒丟到腦後,將展眉抱在懷中,二人纏綿不已。
過得良久,展眉方起身,命人將李貴喚進來。
李貴近前施禮,展眉笑問道:“你的傷可全好了,若好了,還要你去走一趟。”
李貴忙點頭不已。
展眉吩咐道:“你多帶些人,沿着景德鎮至麗陽縣左近細細查訪,可有青樓中叫小桃紅的。若有,便扮作買笑,打聽那幾個黑衣人的行蹤。切記別心急,若惹人懷疑,便不妙了。”
李貴點點頭,面上流露出爲難之色。
展眉心念一動,笑道:“儘管去,玉鏡那裡。我去替你說。”
李貴滿臉通紅,行了禮,自去喚人一起出府辦差。
展眉起身回房,那芊芊早已拉着玉竹同來,在房中等候。見展眉回來,上前拉住展眉唧唧咕咕不住,又說又笑,只圍着展眉撒嬌不已。
展眉見芊芊性情活潑,愛說愛笑,心中甚是喜歡,拉着她手與她相談甚歡。
芊芊一臉嬌憨,說道:“現各家的夫人小姐都在議論,姐姐那天穿的衣裳極是別緻,我也想有一件,可尋遍了這周圍,竟不曾有那樣上好的貂裘了!姐姐從何處得來?”
展眉失笑道:“那是進上所用的,你表哥悠遠也是湊巧得到,就只這一件。”
芊芊滿臉羨慕之色,說道:“大表哥對你可真好,要是我將來的相公,也能如此對我,便好了!”
展眉聞言大笑,伸手捏捏芊芊面頰,打趣道:“好不害羞的丫頭,這樣話也說的出來。你孃親爲你挑選的,家世人品定勝過你表哥百倍!”
芊芊滿臉憧憬,隨即搖頭說道:“家世人品有什麼重要。若能象表哥對你一般情深纔好。”
展眉目光微閃,看着玉竹,緩緩說道:“難爲你想的通透。夫妻之間,情最爲重要。縱然是嫁的豪門巨宦,卻毫無夫妻之情,又有何意思。玉竹,你說是不是?”
玉竹聞展眉與芊芊話語,心中已是不自在,又見展眉似另有所指,面上一冷,說道:“兩位姐姐俱都尋到如意郎君,自然可以如此說。妹妹還有事,便不陪了。”
說罷起身拂袖而去,展眉目光注視她背影,心中微微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