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眉只覺藥物流入胃中,一股極其辛辣的感覺衝喉而起,如火般灼痛咽喉,她拼命掙扎坐起,將手指探入口中,一陣翻江倒海的噁心,哇的一聲嘔吐起來。
那黑衣人與採青也不阻攔,只在旁面帶冷笑,冷冷觀看。
展眉搜腸刮肚的吐了幾口,到最後,已是黑色的血塊不斷隨着穢物,嘔吐出來。展眉只覺腹內劇痛如攪,宛如一把尖刀,在狠狠的翻攪着自己的腸胃,劇痛之下,不由大聲呻吟起來。
採青注視着展眉挺着巨大的腹部,倒在地上翻滾掙扎,饒是她心腸在過惡毒,也不禁起了一絲憐憫之意。
那黑衣人卻是不動聲色,只在眼神中,透露出徹骨的寒意,見展眉漸漸失去力氣,他冷哼道:“了結了她,我去放火。“
採青點點頭,眼光不離展眉,那黑衣人皺皺眉頭,轉身自行了出去。
採青緩緩走近展眉身畔,俯身蹲了下來,展眉拼盡最後一點力氣,抓住她袖口,嘴角鮮血不斷滴落,哀求道:“救,救救,我的孩子、”
採青眼中閃過不忍之色,別過臉去,竟不忍直視這悽楚的慘狀。
展眉只覺腹中越來越痛,神智逐漸模糊,眼前一黑,頭向後一仰,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只覺耳邊有嗡嗡聲音響起,似是有許多人在不停交談,展眉只覺渾身沒有絲毫力氣,耳邊之聲十分惱人,開口喝道:“吵,好吵。”
話一出口,卻只似蚊蠅般聲響,只是口脣微微動了動。
只聽一個聲音驚喜的問道:“動了,動了,真的動了。你醒了,可是醒了?”
展眉意識還十分模糊,隱約似又回到了自己穿越的那一天,銀月在自己身邊,詢問自己。
她面上模糊浮現出一絲笑容,澀聲問道:“銀月?”
聲音微乎其微,那人似乎並未聽到,只是轉頭笑道:“真的醒了,真是奇蹟。”
展眉有心還欲詢問,那人已離開自己身畔,展眉力氣不支,只覺一股睡意襲來,昏沉沉的又陷入睡夢之中。
這一覺睡的似乎很長,展眉只覺的自己仿似睡了幾十年般,一些情景不斷的在夢中閃現,自己的幼年,小學,初中,親人,父母離世,考上了大學,讀了研究生,遇到了自己的導師,隨同導師去考古,勘察,清代的古墓,無名的女屍,八卦鏡!八卦鏡!!!
展眉啊的一聲大叫,從夢中驚醒,心砰砰亂跳,瞬間清醒過來,八卦鏡,自己是穿越了的,銀月,悠遠,孩子,自己的孩子呢?
展眉的意識終於清醒,她被吞食了毒藥,自己的孩子,怎麼會醒過來?
慌忙摸向自己的腹部,沒有,什麼都沒有,平平的,難道,自己被救活了,孩子已經沒有了?
展眉思及至此,只覺心中痛如刀割,眼淚撲簌簌的滾落,口中喚道:“悠遠,銀月,玉鏡,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只聽有人的腳步聲傳來,展眉用力睜開雙眼,見一個渾身白衣白褲,頭戴護士帽的年輕小護士站在自己面前,微笑問:“醒了?呀,怎麼哭了?”
展眉簌然一驚,雙眼圓睜,看向眼前的小護士,問道:“你,你是誰,這是哪裡?”
那小護士替展眉擦了擦眼淚,微笑着說:“唉,總算醒了。你昏迷了幾個月了。這裡是醫院,我去替你叫醫生來。”
說罷也不等展眉答話,轉身便走了出去。
展眉心中驚駭不已,向四周打量出去,只見滿室陽光,窗上懸着百葉窗簾,一對小小藍色沙發,茶几上放着鮮花,牆上掛着電視。
在看向自己,躺在一張病牀上,身上蓋着白色薄被,手臂上插着針頭,旁邊吊着輸液器。
展眉心中大急,用力向上,只覺的渾身沒有絲毫力氣,僅僅頭部離開枕頭,便覺的一陣天旋地轉,砰的一聲磕在了欄杆之上。
展眉顧不得疼痛,又用力支起身子,只見房門處進來兩個人,那前面的小護士,見展眉如此,忙跑上前來,將她扶好,重新躺下,皺着眉說:“你怎麼起來了,跌倒了可都是我的責任。”
那後面的醫生是個中年男子,戴着眼鏡,滿臉笑容的看着她,說道:“彆着急,你躺的時間太長,肌肉都萎縮了,不過鍛鍊鍛鍊就好了。”
說着上前替展眉聽了聽心跳,又量了量體溫脈搏,笑着說:“很好,都很正常,你的心跳和脈搏,一點也不象久病臥牀的人。”
展眉心中大急,問道:“我是誰,怎麼會在這?”
那醫生笑了笑,說:“昏迷久了,醒來是會有短暫的失憶。你叫張亦汝,三個月前送進來的病人。入院時重症昏迷,大腦失去反應,也就是俗稱的植物人。”
展眉心中一沉,楞楞的看向那醫生。
那醫生想是已經見慣了,以爲展眉吃驚過度,替展眉伸展了幾下手臂,便和小護士轉身離開了。
展眉雙腿突突發沉,耳中嗡嗡聲不斷,口中又幹又澀,雙手簌簌發抖,心中不可置信的重複着醫生的話:張亦汝,張亦汝?重症昏迷,自己,自己居然又穿越回現世!
難道自己是在做夢嗎,哪個是真,哪個是假,當真是無從分清。
自己走了,那展眉究竟怎麼了,孩子怎麼了,展眉的一切,還在嗎?會不會隨着自己離開,那裡發生的一切,會全部消失,還是展眉已經身死,自己的魂魄纔會離體,回到這裡。
展眉心中百轉千回,各種念頭不斷輪迴閃現,想起自己在清朝的一切,心中有如油煎火滾般難過。經歷了那麼真實的生活,只是片刻,便都不復存在了!
這一下午,便在輾轉反側中度過。
過了幾日,經過反覆調整練習,展眉終於能從牀上下來,扶着牆壁慢慢行走。
她第一時間便是走到鏡子前,打量起自己。
鏡子裡一張枯瘦的面孔,久不見陽光,顯出不正常的青白之色,面容枯槁,眼神渙散,但確確實實是自己的本來面目。
展眉終於確認,自己是張亦汝,自己已經回來了原來的身份,卻不能感到絲毫的喜悅。自己寧願是韓展眉!她矇住眼睛,終於哀哀哭泣起來。這一切,究竟是如何發生,命運究竟同自己,開了怎樣一個天大的玩笑。
接下來的幾天,過去的同學知道她甦醒的消息,紛紛前來看她。
張導師也來過數次,展眉詳細的問過了當日自己昏迷的情形。
得知自己被人發現時,便已經昏迷過去,導師不敢耽擱,連夜將她送進醫院,經診斷便已是腦昏迷。
因爲是隨校考察,張導師經過爭取,決定由學校負責醫療費用,便將她送進了這所療養院,沒想到,一住便是一年多。現在終於醒了過來。
展眉聽後只能沉默不語,心知自己是魂魄離體,自然全無意識。導師知道的也不多,自己的經歷更是不能對任何人提起。否則只怕要被送入精神病院。
只得將一切,默默放在心裡。在經過了半個月的康復訓練後,張亦汝終於可以出院了。
出院當天,張導師帶着學生,將她接回家中,同時通知她,她的學籍還保留着,隨時可以回去上課。
亦汝沉默的點了點頭,仍舊是不發一言。張導師安慰了幾句,便隨着同學離開。
亦汝將房門緊鎖,將自己關在房中,幾日都不出門,只在網上不停的瘋狂搜索關於穿越的信息,自然是一無所獲。都是一些騙人的無用信息,或是一些電視劇。
也有一些靈異學說,宣稱通過某種物體媒介,或者逆轉時空,可以穿越過去未來。亦汝無奈的苦笑了幾聲,自己能行動時,便尋過那八卦鏡,可惜找遍了身上和家裡,均是毫無蹤跡,想來是自己緣分已盡,便又不知所蹤了。
亦汝心中十分消沉,張導師打過電話來,幾次催她去學校。這天清早,又通知她去報到。
亦汝只得勉強打起精神,匆匆離家,向學校趕去。
重新走回校園,只覺的有種再世爲人的感覺。更多的便是不適應,到處都是人聲,車聲,實在是太過嘈雜,自己經歷了過去的一切,真覺的不能適應現代社會。同時對於悠遠的思念,更加的刻骨銘心,讓人不能相忘。
日子匆匆流逝,亦汝表面上已經恢復正常,每天上學回家,和導師同學研究課題,只是每每午夜夢迴中,總是痛哭驚醒。過去,已經成爲她身體的一部分,如今被硬生生的抽離,是何等的痛不欲生。
一個月後的早晨,亦汝剛來到學校,張導師便將她叫了過去,給她取出了一組圖片,便是她最後考察的那座古墓,無名的清朝女屍。
亦汝心中突的一跳,急忙問道:“這女屍的身份,查明瞭嗎?”
張導師搖搖頭,說道:“這是民間墓穴,身份是無法考究了。不過這女屍的死因倒是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