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華也在笑, 可這個笑容太苦澀了,他看向面前的小女孩。
她還是記憶中的樣子,個頭,可見離開家不久,就遇害了。
這麼小,這麼乖的孩子,原本可以快快樂樂長大的……
“喜柳,到哥哥這裡來。”
他伸出雙臂,做出了一個擁抱的姿勢,小女孩邁着腿也過去了,眼看着快要到了跟前,她突然又停住了。
喜柳仰着巴掌大的小臉,仔細的看向面前人,認真說着, “哥哥,我現在要去掐死叔叔,你等我一會好不好?”
她的聲音還滿是稚氣,甜甜的帶着對親近之人的撒嬌, 可就是這樣的甜美聲音, 卻說出了令人臉色發白的話。
鍾華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她臉上白白淨淨的, 頭髮凌亂, 原本滿是純真與稚意的漂亮眼中此刻已經被仇恨覆蓋。
曾經那雙眼,黑黑亮亮, 讓人想到最美的星星,而現在,卻滿是赤紅,如同剛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一般。
該害怕的,她已經不是那個可愛的小妹妹,而是一個已經是死去幾年的鬼魂。
可,又怎麼害怕的起來呢。
喜柳不過來了,鍾華就過去。
年輕人慢慢走到了她的身邊,小心的,一點點的,將小小的孩子抱了起來。
輕飄飄的,沒有重量,可他觸碰到了。
他將人抱起來後才發現了喜柳脖子上的痕跡,是大人手留下來的掐痕,青紫痕跡,看着可怖極了。
鍾華伸出手,小心的觸碰到了那裡,澀聲問,“疼嗎?”
小女孩乖乖依偎在哥哥懷中,搖了搖頭,“那時候很疼的,現在不疼了。”
她睜着大眼睛,有些不甘心的回頭,望向仇人所在的方向,聲音脆生生的,“哥哥,叔叔是壞人,我要掐死他。”
“喜柳乖,他是壞人,會得到懲罰的,你別親自動手,好嗎?”
年輕人的勸慰並沒有讓喜柳高興起來,她抿着脣,眼中血色瀰漫,“我想他死,我要讓他和喜柳一樣!”
鍾華眼眶發紅,他又何嘗不想讓那個人渣去死,可是衛大師說,如果喜柳真的動了手,她就再也不能輪迴了。
“喜柳,你聽哥哥說,他的壽命還有一個多月就沒了,就算你不動手,他也會活活疼死……”
小女孩推開了他,腳輕輕落了地,她眼中似有淚水,等順着白淨的臉頰落下來,就又成了血淚。
“我等不了……”
她的聲音還是女童的稚嫩,可又沙啞的如同老人一般,喜柳站在地上,一雙原本嫩生生的腳上滿是傷口。
“叔叔把我埋在垃圾山裡,那裡好臭,好髒,我被太陽曬得渾身都在疼,像是被火烤,可是他卻可以在陽光下面走路……”
“我知道好孩子不該嫉妒,可是喜柳就是忍不住的去嫉妒叔叔。”
“他是壞人,爲什麼可以不被太陽烤,爲什麼可以和很多人說話,喜柳就必須躲在髒髒的不被陽光曬到的地方,沒有人看得見我,沒有人和我說話……晚上走在路上,很嚇人,看見人了也要躲開,否則身上就會好痛……”
“我想回家找爺爺,可是走了好久好久才知道,就算我回了家,爺爺也看不到喜柳了……他再也看不到喜柳,不會叫喜柳名字,不會帶喜柳去玩了……”
鍾華聽的心裡沉甸甸的發脹,他在心中對王金川的恨意又深了一層,眼淚也止不住的掉了下來。
“喜柳,回家吧……”
垂頭哭泣的女孩猛地轉了頭,原本滿是童真的眼中此刻滿是憎惡的瞪向了王金川家的方向,“都是叔叔的錯!”
“喜柳好不容易找到他,每天每夜,都在很努力的想要讓他和喜柳一樣,可他感覺不到,就是感覺不到!!”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小女孩歡欣的轉過身,露出了一個帶着酒窩的可愛笑容,甜甜的滿是期待,她伸出雙手,屬於稚童的有些肉呼呼的白嫩小手給鍾華看。
“哥哥,我剛纔,碰到叔叔了。”
“只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他就可以和喜柳一樣了,他也會被太陽烤,也會被人撞……”
喜柳可愛精緻的臉上,笑容越來越大,眼睛,也愈發紅了。
她開心的笑着,甜甜道:“哥哥,你就等我一小下,等我殺了叔叔,我就和你回家。”
“等你殺了他,就永遠都不能回家了。”
柺杖打在石頭上,穿着道袍的男人從竹林裡面走了出來,他來到鍾華身邊,收起了年輕人手中鈴鐺。
衛明言從袖子裡面掏出一條紅線,慢條斯理的綁在鈴鐺上面纏繞着,一圈,又一圈。
“你爲人時沒有做過壞事,原本能夠順利輪迴的,但等作爲乾淨的魂殺了人,手中染了血,就再也不能輪迴了。”
俊美男人微微擡眼,淡淡的看向了滿臉倔強的女孩,“這些,我不都跟你說過嗎?”
“再過一個多月,王金川活活疼死,你照樣可以讓他粉身碎骨,就算是撕咬下他的靈魂,都沒有什麼大礙,但現在,不行。”
喜柳小小的手漸漸攥緊,她咬牙,流着血淚後退一步,“我不想等。”
“他就算是再怎麼疼,再怎麼難受,可是他還活着!!”
“他可以吃飯,可以喝水,可以在陽光下面隨便走,有很多人會看見他,會跟他說話,走在街上,他可以隨便碰到人也不會痛……”
“就算是他疼到打滾,撞牆,那他也還是活着的!!”
“可是我死了!”她的眼中滿是恨意,字字句句,像是帶着血淚一般泣出,“我也想活着,我也想和人說話,沒有人看得見我,沒有人能聽見我的聲音,我知道我死了,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可是叔叔活着,他就算再痛苦,也還活着!”
鍾華眼裡滿是血絲,他上前一步,試圖將這個自小看大的小妹妹護在懷中。
“喜柳,他會死的,他很快就死了,你爲了這樣一個人放棄輪迴,不值當,聽哥的,啊。”
“值得!!”
小女孩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尖利的迴應,“他殺了我,爲什麼我不可以殺了他!”
“我就是想要讓他和我一樣,爲什麼不可以!”
“他活一天,我就難受一天!”
“所以,我要殺了他,我沒錯!”
鍾華終於將這個冰涼的孩童靈魂抱在了懷中:“喜柳,你聽話,你先乖乖的好嗎?哥哥幫你報仇,你的身體在哪裡?哥哥幫你找回來,好不好?”
喜柳靠在他懷中,剛纔一閃而過的兇戾在看到親近的人後消散,她啪嗒啪嗒的掉着淚,“哥哥,你也不疼我了嗎?爲什麼你們都要保護他,明明……他纔是壞人……”
“爺爺說的話喜柳都聽着,喜柳沒有做過一件壞事,可是喜柳死了,你們再也看不到喜柳,不能,不能和喜柳說話了……”
“這些都是叔叔害的,他害的喜柳變成現在這樣,他是壞人,爲什麼你們還要保護壞人……”
“沒有,不是這樣的……”鍾華被懷中女童哭的心都軟了,他又是悲傷,又是努力的裝作若無其事,眼眶紅着擠出一個笑來。
“喜柳,哥哥可以看到你呀,以後,你就跟在哥哥身邊,哥哥帶你去上班,那裡可好玩了,你可以看電視,看電腦,你喜歡什麼衣服,哥哥就買來送給你,好不好?”
他顫抖着伸出手,溫柔的,充滿了憐惜的,幫小姑娘整理着髮絲,“你就跟着哥哥,哥哥保護你,好嗎?”
喜柳怔怔的擡起頭來看着鍾華,就在這個年輕人以爲她同意的時候,面前的小姑娘推開了他的手跑出了他的懷抱。
“謝謝哥哥。”
“等我殺了叔叔,就來找你。”
“喜柳!!喜柳!!”
鍾華無措的站起身想要追趕,手臂卻被衛明言抓住了。
他慌亂的不知道該怎麼辦,見了面前穿着道袍的男人就如同見了神仙一般,“衛大師,您能不能攔住喜柳……”
“遲了。”
衛明言看向前面那個身形越發凝實的孩童,眼黯了下來,“她已經變成厲鬼了。”
“就算是不動那個男人,厲鬼也是不能輪迴的。”
“厲鬼……厲鬼……不會的,不會的大師,喜柳是個好孩子,她很乖的,很聽話的,她不會害人的,我求求你幫幫她,她從來沒有做過壞事,不該這樣的……”
衛明言目光始終在喜柳消失的方向,他終於纏繞好了被紅繩捆着的鈴鐺,緩慢的收在了袖子裡。
“自從喜柳死了後,就附身在了王金川身上,她的確沒有做過壞事,但她是個孩子,一張白紙,沒有人教導,跟着的又是王金川這樣一個壞事做盡的傢伙。”
“我估摸着,喜柳應該從他那裡學了不少東西。”
“小孩子就像是一把刀,好人教導,就是一把好刀,惡人持了,便是再好的刀也會被教壞,更何況喜柳自從死了就沒人再能看得見她,又要忍受着陽光灼燒的痛,變成惡鬼,也不足爲奇。”
鍾華接受不了這個答案,他恍惚的搖着頭,“可是她還是個孩子,她什麼都不懂,不是她的錯……”
“的確不是她的錯。”
衛明言輕輕拍了拍身上的袖子,慢悠悠的往前走去,“這樣的結局也好,讓遭遇了大罪的喜柳什麼也不做的就去輪迴,對她也不公平。”
“大師,大師你這是什麼意思,不管喜柳了嗎?大師……”
鍾華看着前方跟隨着喜柳腳步離開的男人,慌忙想要跟上去,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俊美道長是在慢悠悠的走着,他卻是怎麼樣跟不上。
只能喊着道長跟在身後。
***
王金川做夢了,他這些天總在做夢,夢見自己在很多鐵釘上面滾來滾去,滾得渾身發疼,都成了一個血人了還是停不下來。
他疼的慘嚎,一整夜都在呼救,直到醒來,身上的疼痛只不過是讓他陷入了一個更加清醒的夢而已。
但今天的夢變了,他夢見自己跌入了冰湖中,四周到處都是冰冷的湖水,他拼命掙扎着,可就是掙扎不出來。
湖裡面有很多惡犬,他們有着血紅的眼睛,長長的獠牙,正在兇狠的在周圍虎視眈眈。
王金川嚇壞了,他拼命想要游上去,可脖子卻被湖中水草纏繞住了,隨着他的掙扎,水草纏繞的越來越緊,他呼吸不了,腳下使不上力,心裡面滿是絕望。
——救命!
——誰來救救他!
——有沒有人可以救命!
絕望,痛苦,窒息,四周的惡犬瞪着血紅的眼衝了上來,在他的身上撕咬着。
王金川猛地睜開眼,卻對上了,一個小女孩的視線。
她有着可愛漂亮的精緻五官,身上穿着充滿童趣的卡通衣,可原本滿是純真的泛圓大眼中,卻滿是憎惡的血光。
“叔叔……”
喜柳甜甜的笑着,“疼嗎?”
男人瞳孔猛然縮小,他拼命掙扎着,想要甩開脖間的手,可沒用,一點用都沒有。
明明是小孩子的手,可這雙曾經可以輕易轄制住的小手,現在卻成了要他命的鐮刀。
呼吸被迫中止,王金川的臉因爲窒息而脹紅,眼,也一點點的染上了血絲。
他從來沒有這樣清晰的意識到,他要死了。
這段時間,再怎麼疼,再怎麼痛,王金川都沒有想過去死。
活着纔有希望,他纔不會蠢到親手抹殺自己的希望。
可喜柳,是不會允許王金川有希望的。
男人的眼漸漸渾濁下來,他拼命地伸出手掙扎,求救,發出“呃呃”的求救聲音。
他不想死,他不想死啊——
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喜……喜……喜柳……”
終於,被掐着脖子的男人發出了聲音,他掙扎着,用着沙啞的聲音求饒,“我錯……了,喜柳……別殺我……”
“……求你……喜柳……”
脖頸間的小手,慢慢鬆開了。
王金川猛然得到空氣,連忙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因爲太過着急還咳嗽了起來,就算是咳得渾身難受,男人也依舊努力的呼吸。
他要活,一定要活下去。
“叔叔,你真的知道錯了嗎?”
女童脆生生的聲音清亮響起,王金川渾身一顫,努力抑制着害怕,擡起了眼看向面前的女孩。
面前的小姑娘膚色白淨,一雙眼睛大大的,正用着乖巧坐姿坐在牀邊,除了一雙血紅的眼,根本看不出她和人有什麼不同。
見王金川不回答,喜柳歪着腦袋,又問了一句,“叔叔,你知道錯了嗎?”
“知道,知道了……我知道錯了,喜柳,是我對不起你,是我畜生,是我不是人……”
男人顧不上咳嗽,連忙爬了起來,擠在角落裡,拼命地伸出手掌箍自己的臉。
他嚇怕了,用的力道很大,臉上很快浮起了掌印,可就算是這樣王金川也還嫌不夠,在小姑娘靜靜的注視下,拼命用着力打自己。
“我錯了,我錯了喜柳,你放過我,放過叔叔好不好?”
男人哀求着,小姑娘還保持着原來的坐姿,她眨了眨血紅的眼,臉上露出了幾分純真來,白皙小臉上笑吟吟的,“叔叔想要讓我原諒你嗎?”
“對,對,喜柳,你是好孩子,你放過叔叔,叔叔給你燒紙,每年都祭拜,好不好!”
女童搖了搖頭,還帶着稚氣的可愛面容上滿是無辜,“叔叔把手切了吧,那天,掐着喜柳的手。”
“手沒了,我就原諒叔叔。”
男人的臉色比剛纔更加慘白。
“喜……喜柳,一定要這樣嗎?叔叔切了手,會很疼的……喜柳是乖孩子,不會忍心的對不對?”
小姑娘不高興的撅起嘴,“可是叔叔掐着喜柳的時候,我也很疼啊。”
“叔叔要是不願意,就來陪着我吧……”
“不不不!!!叔叔願意,叔叔願意的——”
王金川軟着腿,來到了家裡的廚房,他家有一把殺豬刀,是他早就死了的爹留下來的,鋒利無比。
他右手舉着刀,左手放在案板上,渾身的汗水如同雨滴一樣的落下,很快就浸溼了整套衣服。
“喜柳,我,我只切了左手好不好?我一個人,切不了兩隻手的……”
穿着卡通米老鼠衣服的小姑娘跟在後面,她踮起腳,探頭看了看,語氣天真,“好啊。”
“我也覺得叔叔一個人切不了兩隻手。”
還不等王金川鬆口氣,喜柳接着說,“那就切掉右手和右腿吧。”
男人早就僵硬的不能再僵硬了。
如果沒了一手一腿,他以後還怎麼活。
“喜柳,喜柳叔叔求你……”
刀子掉在地上,王金川跪着,對着這個被自己親手掐死的小姑娘哀求,“你放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錯了,放過我……”
喜柳的神色冷漠下來,小女孩板着臉應該是很好玩的,可血紅的眼卻讓她如同剛從地獄裡爬上來的惡鬼一般滲人。
“叔叔不是也是這樣對待那些欠債的人嗎?”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的不讓自己的米老鼠衣服靠近地面,捏起了這把菜刀,遞到了男人面前,衝着他一笑。
聲音甜甜的,糯糯的,清脆好聽極了,“這些,都是跟叔叔學的呢。”
“叔叔不是總說,要麼斷指頭,要麼還錢嗎?”
“叔叔要麼切了右手右腿,要麼變成跟喜柳一樣,很簡單,對吧?”
王金川抖着手,眼中滿是驚恐與絕望的,接過了那把殺豬刀。
在接到殺豬刀的過程中,他碰到了小女孩的手。
冰冷的,帶着寒意,讓他整個人都打了個顫。
“喜……喜柳,我切了手和腿,你是不是就原諒我?”
聽着男人滿是希冀的問題,小姑娘露出了一個可愛的笑,“是啊,我會原諒叔叔的。”
爲了活命,只要能活命!
王金川咬牙,額頭滿是汗水的,對着右手舉起了刀。
——“啊啊啊!!!”
他痛的幾乎要暈厥過去,渾身都在顫抖,眼淚也一瞬間飆了出來。
血濺了一地,握着刀的左手無力垂下。
短短的,有點小胖的屬於孩童指尖冰涼點在了王金川右腿上,男人滿臉都是汗與淚,渾身溼淋淋的擡頭,對上了小姑娘笑完了的漂亮大眼。
她脆生生的提醒,“叔叔,還有腿呢。”
王金川絕望的閉了閉眼,用力揮下。
又是一聲慘叫,男人整個人幾乎已經虛脫,他的脣轉瞬便白了,倒在地上哀嚎着。
很疼,很痛,可同時,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好。
在他放鬆下來的一瞬間,一雙冰涼的小手,慢慢落在了王金川的脖間。
男人不可置信的睜大眼,努力的擠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喜柳,喜柳,你不是說,原諒叔叔嗎……”
“我騙叔叔的,叔叔不是最喜歡騙人了嗎?”
小姑娘有些小得意地笑着,緩緩縮緊了小手。
她微微俯身,將脣落在王金川耳邊,像是說悄悄話一般,低聲道:
“叔叔,我讓你砍兩隻手,你爲什麼不呢?”
“不知好歹。”
死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終於還是還了。
王金川拼命掙扎着,腿無力的在地上踢騰,最終,一點點的,沒了呼吸。
他的靈魂還不等出來,就已經被一擁而上的晦氣爭相撕扯,像是爭搶着什麼好吃的食物一般,你扯一塊,我咬一口。
——“啊啊啊啊!!!”
只有靈魂可以聽到的聲音迴響在屋中,小姑娘慢慢站起了身,雖然知道沾不上去,可還是繞過了地上的血跡。
她腳步輕盈的往外走去,眼中血色漸漸褪去,一瞬間的迷茫之後,只剩下了純真。
等到了院子外,看見那個滿頭大汗,眼中滿是擔憂的年輕人喘着粗氣跑過來的身影后,喜柳露出了一個小孩子的撒嬌甜笑。
“哥哥!”
她被抱了起來,小姑娘乖乖依偎在鍾華懷裡,小手不安的抱住他的脖頸蹭了蹭,小聲道,“我想爺爺了。”
“我害怕。”
鍾華被她這麼一蹭心都軟了,連忙抱着小姑娘哄個不停。
“乖,沒事的沒事的,喜柳不怕……”
衛明言斜斜靠在牆邊,他也不知道來了多久了,此刻看也不看屋裡慘嚎的新生靈魂,眼淡淡的落在了宛如一個普通小女孩的喜柳身上。
她眼中紅氣褪了,白白淨淨的可愛極了,正在乖乖接受着安慰,突然對上了俊美道長的眼。
喜柳有些害怕的縮了縮滿是血痕的小腳,眼中盡是怯意。
穿着道袍的男人緩緩站直了身體,掏出剛纔的小鈴鐺,在小姑娘想哭又不敢哭的驚慌視線下,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鍾華身子一僵,“大師……”
“戴上這個,能遮死氣。”
衛明言伸出手,在食指刺了一針,在喜柳懵懵懂懂又含着警惕的視線下,點在了她的眉心。
“以後你就跟着我,等我孫女大了,給她做玩伴。”
“要做善事才能得到輪迴的機會,聽到了嗎?”
小姑娘怯生生的含着淚答應了,小手悄悄抓住了鍾華的衣領,兩隻黑亮的漂亮眸子中滿是對衛明言的懼意。
帶着哭腔的聲音糯糯的應了,“聽到了……”
鍾華臉上還帶着淚,在反應過來衛明言說的什麼後,又是哭又是笑的,“謝謝,謝謝您……”
“走吧,去見你爺爺最後一面,順便,教你送走第一個靈魂。”
衛明言從鍾華懷中接過聽到爺爺就兩眼放光的女孩,抱着她帶頭往外走,鍾華來不及多想連忙也跟了上去。
至於身後衛明言聽到的屋內絕望慘叫聲?
抱歉,他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