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父曾經就聽說過, 有這麼一種人，他也沒學過也沒看過也沒聽過，但直覺就是非常準。
直覺也分成很多種，但其中衛父聽的最多的，是商業直覺。
就是那種別人買什麼賠什麼，輪到他們的時候，就是買什麼賺什麼。
一開始可能還靠着運氣，但等到資本攢的差不多了，正式踏入商場開始學習，這種人就是非常恐怖的一種存在了。
當然，衛父活了這麼多年，都只是聽說，還從來沒有見過。
但現在，身爲父親的蜜汁直覺讓他覺得, 自己的兒子就是這樣一種天才。
衛父溜溜達達去了小兒子的房間，在門口轉悠了好幾下，才把手指屈起，放在了門上。
他敲了敲門沒反應, 索性直接打開門走了進去。
軟軟大牀上, 少年睡得四仰八叉，白嫩嫩的小肚皮給露了出來, 衛父看着就覺得牙疼, 上手順便給衛明言蓋上了被子。
又給這孩子調整了一下枕頭，看着他一點反應也沒有的任由自己調整, 忍不住露出一分笑意，輕悄悄的站起來，又輕巧得出去帶上了門。
等到衛父還滿心都是‘這是我的孩子，我是他的父親’的莫名激動中下了樓時，衛母正坐在那喝牛奶，看見丈夫一個人下來，有點奇怪的往他身後看了看。
“明言還沒下來嗎？他怎麼跟你說的？”
衛父腳步一僵，這纔想起來，他剛纔上樓，是爲了詢問小兒子買股票這件事的。
剛纔看見那小子睡得香噴噴，居然忘得一乾二淨，還給他掖了掖被角纔下來。
衛父面上神情僵硬了一段時間後才掩飾的咳嗽一聲，“我看他睡的香，就讓他多睡一會，昨天晚上他不是很晚才睡嗎？”
“是啊，你說這孩子，我就前幾天提了一嘴，說喜歡的花不知道怎麼回事死了，這個時候哪裡也沒有賣的，他居然就坐着車去那麼大老遠的地方給我買了一盆回來。”
衛母笑的合不攏嘴，又是自豪又是心疼兒子的道，“明言這孩子小時候不聲不響的，其實啊，他心裡明白着呢。”
衛父看着妻子那副高興的不得了的樣子心裡就酸。
倒不是說他見不得小兒子對妻子好，但他和妻子都一樣，對這個好了，也得對那個好啊。
對着媽媽就是陪逛街陪聊天陪曬衣服陪做飯陪買花。
對上了爸爸，怎麼就只有按摩和補湯了，要光是這樣也就算了，衛父自覺自己是個很知足的人，偏偏，他總覺得兒子這些天的殷勤都是爲了買股票。
看着吧，現在股票買漲了，這小子肯定高興的尾巴都要翹上天。
想着想着，衛父心思一轉。
小兒子沒人誇着的時候還能自己把自己吹上天呢，要是他真的誇了明言那小子，他豈不是能膨脹的立刻爆炸？
想着，他的神情漸漸放鬆下來。
這麼想，如果明言不是天才，他巴巴的告訴他了，說爸爸覺得你是一個天才，結果一測試根本不是，那這孩子得有多麼傷心。
如果這孩子是個天才，現在他自己還不知道，就已經囂張成這個樣子了，要是知道了自己是個天才，那肯定要比現在更難對付。
衛父不免沉思起來，就這麼保持着沉思的動作，緩慢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說的好好的，又是怎麼了這是。
衛母有些無奈的看了一眼總是自我斷電的丈夫，繼續小口小口吃着早飯。
過了沒一會，穿着睡衣頭髮凌亂的小少年打着哈欠下了樓，“爸，媽，早上好啊。”
“今天什麼菜，有我喜歡的嗎？”
衛母慈愛的看了一眼兒子，“哪天沒有你喜歡的菜了，快點坐下吃，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看書到很晚了？”
衛明言露出了個不好意思的笑，“媽你專門跑上來看我啊。”
“我幹什麼還要專門跑上來看你，光看你現在眼底下這兩個紅眼圈就夠了。”
“明言啊，媽媽知道你想考一個好大學，我也高興你這麼想，但是咱們家不用你那麼辛苦的，別總是熬夜，聽話。”
“我下次肯定不熬夜！”
少年一口應下，笑嘻嘻的也給母親夾了一筷子菜。
“媽你吃這個，這個美容的，讓你越來越好看。”
衛母看着兒子夾菜給自己，笑的更加開心，“媽都這麼大把年紀了，還怎麼好看啊。”
“什麼叫這麼大把年紀了，我說真的媽，你保養的是真的不錯，咱們兩個一塊走出去，人家都以爲你是我姐呢，再好好保養保養，以後認成我妹妹也說不定。”
衛母立刻被逗笑了，“還妹妹，你這就誇大了啊。”
“沒有，我都是真心的。”
母子兩個在這一邊聊天一邊笑得開懷，衛父妒忌的牙都有點疼了。
他的小兒子，口齒伶俐，最擅長拍人馬屁，能讓妻子一天都處在愉快中。
但偏偏，對待自己這個父親，就沒什麼話了，也不誇他年輕也不誇他厲害，更加不會像是奉承衛母一樣的奉承自己。
衛父不開心。
他敲了敲面前的桌子，一雙眼淡淡的看向了兒子，“明言，這隻股票買漲了，拋出去嗎？”
一般要是懂行的人，都會在得到消息後好好觀察一下，然後根據目前的形勢再來決定要不要買出。
要是真的是明言想的，他應該會先觀察一下再決定，要是不是他想的，估計會一個字說不上來還要場外求助。
衛父眯了眯眼，看向面前的小兒子。
少年絲毫猶豫也沒有的，“那肯定都拋出去啊！”
這個答案不是A也不是B，直接就將衛父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甚至連價格都沒有問一下，看樣子一點都不像是有人教的。
衛父試探的問道，“爲什麼要全部拋出去？你就不想着再等等，也許一會還要再漲。”
“爸你是不是傻了，你都說漲了，那我們現在肯定是賺的，要是不拋出去，萬一一會又跌了，連現在這些都沒得賺。”
衛明言理直氣壯說完了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當着父親的面說他傻……
他泛圓的貓眼瞪大，立刻警惕看向了父親。
少年在這邊擔心着衛父會直接一拖鞋打上來，但衛父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他剛纔說了自己什麼。
他現在滿腦子都在‘兒子說的好像有道理，看他的樣子還真的不像是有人教導，難不成，這些真的都是明言一個人想出來的？
不可能吧，明言這小子，怎麼可能呢……
可再不可能，在衛父聽了兒子的話將股票拋出去的第三天，這家異軍突起的股票又突然再次低迷起來，而且是比起之前更加低，眼看着就看不見了。
衛父的猶豫又少了一點。
錢出來之後，他是全部給了小兒子的，看着衛明言美滋滋的把錢分了分，六分給了衛父，二分給了衛明慕，剩下的二分，自己和母親一人一份。
這些錢放在一起可能會顯得多，分了分也就不太多了，尤其是衛明言分的還是最少的。
在桌子上，少年拒絕了衛母要把錢還給他的念頭，清亮聲音鏗鏘有力。
他抱着自己的那點錢，信誓旦旦的道，“你們等着看，我要用這些錢去賺錢，賺到能夠鋪滿我們這張桌子爲止！”
衛父衛母是並不想笑的，但他們控制不住自己。
他們分錢的時候，是在家裡那條長長的桌子上，具體多麼長呢，大概有三分之一個客廳那麼長吧。
這桌子還是當初剛買了這座別墅的時候，裡面本來就有的，理論上來說，這是一條餐桌。
但衛父成了這裡的新主人，他並不喜歡這長長，長長的桌子，一家人吃個飯，隔得距離都能塞下一座山了，那還有什麼意思。
於是，他們買了一個小桌子，平常吃飯的時候就在上面，當然，因爲衛父忙着工作，也沒什麼機會用那個小桌子。
而現在，他們這個五穀不分，還沒成年，只會吃喝玩樂的小兒子說，要把錢堆滿這個桌子。
就連對着衛明言抱有蜜汁直覺的衛父都不信。
小少年剛剛發完宏願就對上了兩張憋笑的臉，神情立刻不高興起來。
“你們笑！等我把錢堆滿了桌子，我看你們還笑不笑。”
“咳。”衛父咳嗽一聲，將剛纔的笑意壓下，“明言，爸爸媽媽沒有嘲笑你的意思，我們就是單純的，高興。”
少年虎着臉看向父親。
衛父一看見他這個樣就忍不住又想要笑，連忙強行把嘴角給壓了下去，“你看，明慕就沒笑。”
衛明慕對上了弟弟的視線，這個英俊的三十歲男人目光認真，“明言，大哥相信你。”
還不等衛明言臉上的笑容揚起來，他又補充了一句，“還有兩個月你就成年了，到時候公司會有一部分股份轉移到你身上。”
“一個月的錢，鋪滿這張桌子，應該綽綽有餘了。”
少年臉上的笑容還沒徹底揚起來就已經僵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衛父已經快要笑趴下了。
“笑！你們笑吧！我靠自己也能賺錢，不信你們就等着！”
衛父笑的一個勁揉肚子，“我信，我可信了。”
“哈哈哈哈哈你信我，我就信你。”
衛明言被激怒了，“爸！要是我做到了怎麼辦！”
衛父搓搓手，“你要是能做到用自己賺的錢鋪這條桌子，我就把我這美須颳得一乾二淨！一根不剩！”
他平時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鬍鬚，打理的特別精細，自覺這樣纔有男人味，衛母嫌這個鬍子醜又扎人，說了好幾次他也不肯剃。
現在能說出這番話，說明衛父已經百分百確定，小兒子根本做不到了。
“好！你等着！”
“你等着！！”
小少爺憤憤站起來往外跑，跑到一半又想到什麼，返回來把桌子上自己的錢抱了起來，最後瞪了一眼父親，才蹬蹬蹬的跑出去了。
“你們看他那個樣子，笑死人了哈哈哈哈。”
衛父真的從沒想過小兒子認真起來居然如此讓人開心，他有多久沒有這樣發自內心的去嘲笑一個人了。
真是個寶貝。
“爸，明言要面子，您這麼笑他，他肯定不高興。”衛明慕不贊同的看向自從退休後就越活越年輕的父親。
“而且，他只是想要自己賺錢而已，您現在這麼笑話明言，等到他把錢賺回來了，那不是打您自己的臉嗎？”
衛父是真的笑到肚子疼，他一邊揉肚子一邊忍不住笑，擺手道，“你太高看明言了，他做事只憑直覺，就算是有兩把刷子，什麼準備也沒有的就去下手，也只會失敗。”
“這一次是我們在幫他看着，他也有點運氣，以後再想賺錢也不難，像是說的這個什麼鋪滿桌子，噗，我再笑一會哈哈哈哈……”
衛明慕還是不認同父親的話，“明言很聰明，而且這一次，不是也證明了他的實力嗎？”
衛父一想到這小子當時連漲量都沒看就直接決定往外拋的事就覺得不靠譜，雖然這次是恰巧給降了，但這跟實力真的沒關係。
他見妻子大兒子都是一副向着小兒子，不贊同自己的樣子，忍着笑咳嗽一聲。
“別想了你們，明言要是真的可以把這張桌子鋪滿他自己賺的錢，那才叫着天上下紅雨了。”
“但是如果明言真的做到了，爸你的鬍子……”
“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衛父先是下意識虎軀一震，接着快速放鬆了下來，他雖然不玩股市，但這些天也查了查資料，就明言那個諸事不問的性格，怎麼可能賺那麼多錢。
天才，不也是需要插上翅膀才能起飛嗎？
***
時間：暑假最後一天，地點：衛家長餐桌，人物：衛明言。
少年拍拍手，一臉‘這是一個大驚喜’的將禮物盒捧到了父親面前。
衛父嫌棄的後退了一步，“這什麼。”
貓眼少年露出了一個軟軟的笑。
“刮鬍刀。”
他的確不是天才，但他，是天才的翅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