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成淼臉上的神色變過來變過去, 在場每一個人的表情都十分一言難盡。
對衛明言,其實他們都沒怎麼接觸過,畢竟之前樑明萱跟護小雞崽子一樣護着他,而作爲一個男生的他居然也就真的眼睜睜看着明顯也是嬌生慣養的姐姐去殺喪屍。
對於靠自己武力吃飯的男人來說,衛明言沒什麼值得結交的地方,而對於如白湘這樣同樣不下車殺喪屍的人,其實對這個有姐姐護着的少年心底滿是羨慕嫉妒。
他們需要小心做人,討好着車內每一個下車殺喪屍的人才能繼續待在上面,每次吃東西都恨不得自己是隻蚯蚓,吃土就能吃飽,儘管這樣,吃的東西還是越來越少。
而衛明言呢,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安安全全在車上待着, 親姐姐就會幫他找來食物,就這樣,這位大少爺還挑食 ,過期的肉醬都不肯吃, 他的日常就是挑三揀四, 就連殺喪屍的人上來,聞見了那股子腐爛的血腥氣都要捂着鼻子往後躲。
明明是個男生, 卻比女孩子還要嬌氣, 看見喪屍就嚇成鵪鶉,吃着他們吃不到的好東西還在嫌棄這個嫌棄那個, 每天靠着姐姐吃軟飯,還一副趾高氣揚的態度,這樣一番下來,嫉妒都來不及,怎麼可能願意結交。
樑明萱被推下車後,衛明言沒了庇護,車上的成淼更是差點把他丟下去,沒人給他吃的,沒人保護,他只好自己硬着頭皮跟着大家一起下車殺喪屍,找食物,因爲嬌生慣養,好幾次都手忙腳亂的,每次回來身上也都又髒又臭,其他人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是幸災樂禍的。
末世前他是個大少爺也就算了,投胎能力沒得比,都末世了還每天那麼矯情給誰看啊。
因此,從樑明萱被推下去後,衛明言在這個車上就如同隱形人一樣的存在,包括見了誰都帶三分笑的白湘,都不約而同的和大家一起忽視他。
傳說中的冷暴力,不只是校園纔有。
而現在,變故發生了。
從前誰也看不起的少年擁有了超凡的能力,而就在不久前,他們還拿着斧子逼着他進屋,並且將房門反鎖。
屋中人面面相覷,都看向對望的兩人,一個說話的都沒有,甚至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成淼並不相信衛明言會有這麼好心,他謹慎的繃緊身子往後退了一步,“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屋子裡的氣氛隨着他這句冷硬的拒絕變得更加僵硬,所有人都害怕剛剛成爲異能者的衛明言會發怒。
他發怒不要緊,牽連了他們就不好了。
白湘目光忍不住在樓下被冰錐刺死的喪屍上溜了一圈,又看了看雖然面容稚嫩,但長相身材都不差的少年,咬牙下了決定。
她開了口,聲音柔柔的,如同一朵善解人意的小白花,“明言,成哥不願意去就算了,我還記得路,我帶你去。”
衛明言的視線果然落在了她身上,也柔和了不少,白湘心中一喜,語氣更加溫柔了幾分,“我這就收拾東西帶你去找明萱姐,落葉歸根,她泉下有知,也一定會感激你……啊!!”
一束冰錐快速劃過她的臉頰,白湘嚇得花容失色,癱坐在了地上,等到那急劇的恐懼過去了,她才臉色煞白的擡起頭望向還站在原地的少年,結結巴巴的問,“明言,你,你怎麼了?”
要發威,難道不該衝着成淼去嗎?
白湘眼尾泛紅,眼中帶着一絲委屈,配上清麗的面容,足以讓任何一個好美色的男人軟下心來,但她面前的少年卻絲毫沒有動容,望向她的視線甚至還帶着冷意。
“誰讓你咒我姐姐的!”
白湘:“……”
她知道衛明言少爺脾氣不講理,但沒想到他這麼不講理啊。
什麼叫做咒,這根本就是大實話好不好?
樑明萱都被推到喪屍堆裡面去了,她能活嗎?肯定不能啊!
更何況,推她下去的人不就是衛明言嗎……
就算心裡再怎麼委屈,對着眼前這個唯一的異能者,白湘還是硬生生擠出了個笑臉來,“ 是我說錯了,明言,你想去找明萱姐的話,我陪你去吧,那的路我熟,而且明萱姐對我也很照顧……”
成淼站在一邊,聽到這裡忍不住冷嗤一聲。
白湘要是真的記明萱的恩,就不會對着害死她的人笑的這麼開心了。
衛明言看向白湘,“你會殺喪屍嗎?”
白湘笑容僵硬下來,“不,不會……”
“那你跟着去有什麼用。”
“可是我可以照顧你,而且……”
白湘急切的話被一條水繩打斷,她眼睜睜看着衛明言操縱着那條水繩,不等成淼反應就將他整個五花大綁起來。
成淼目眥欲裂,一邊用力掙扎着,一邊惡狠狠地看向站在那的少年,“衛明言!!”
他的語氣像是恨不得將面前人的一塊肉咬下來,衛明言眼暗了暗,直接握住了水繩的另一端,往自己這邊一扯,身子健壯的高大男人就被迫踉蹌往這邊走了兩步。
一個才十七歲的少年,輕而易舉壓制住了三十多歲正值黃金年齡的健壯男人,這事放在哪裡都是不可思議的,誰讓現在是末世呢。
成淼脖子都因爲憤怒而紅了,他就像是一頭髮怒的雄獅一樣,渾身肌肉暴起,拼命想要掙脫身上的水繩,可纏繞在他身上的水卻始終不溫不火,緩緩流動着看上去很容易打碎,偏偏無論成淼怎麼努力都不能撼動分毫。
被他用憤怒視線看着的少年表情也不怎麼好看,“你不是喜歡我姐嗎?之前不是也想去找她嗎?”
成淼冷笑一聲,“我是想找明萱,但是和誰去也不會和你去!”
他說完這話就發現衛明言臉上的神情更加難看了,心中嘲諷,這大少爺現在有了異能果然脾氣又上來了,他想到反正自己也反抗不了,此刻說話也硬氣了幾分,“你現在既然已經有了異能,想報仇也不用遮遮掩掩的,要殺要剮隨意。”
成淼說着,被水繩捆住的脊樑挺得更加直了,一副冷靜赴死的模樣。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衛明言被激怒要痛下殺手的時候,出乎意料的,他直接將人綁着拉出了門。
白湘看這架勢不對,連忙跟了上去,“明言,我和你一起……啊!”
她驚叫一聲,好不容易纔不軟的腿重新又癱軟下來。
癱軟的女人面前,是一根尖銳插在地上的冰刀,緊緊貼着她的腳面,如果剛纔她往前走的速度再快一點,這把刀插着的部位可就不光是在地上了。
衛明言一手抓着水繩一端,皺着眉轉身不屑看了一眼白湘,“喪屍不會殺,長得還醜,做的飯又難吃,帶你毒死我嗎?”
說完,他帶着不情不願的成淼徑直離開,只剩下還癱坐在地上的白湘臉色青青白白,只覺得周圍人看向自己的視線滿滿都是嘲笑。
她做飯的手藝還不錯,只有昨天因爲衛明言被衆人厭棄,所以落井下石的故意剋扣了他的伙食,但她一直都很重視自己的形象,表面上還是溫溫柔柔的,衛明言怎麼可能看得出來。
至於長得醜……一定是因爲他才十七,還沒開竅。
一定是這樣。
這邊白湘安慰着自己,那一邊的小超市中,樑明萱慘白着臉,將身子儘量縮在窄小的櫃子中不發出聲音。
她昨天勉強殺了出去,躲進了超市中時力氣已經耗盡,只能撐着身體躲進了小二樓,在殺了二樓的一隻喪屍後,外面超市大門就已經被破開了。
至少幾十個喪屍衝了進來,尋找着她。
樑明萱就算是在全盛狀態下對上這麼多喪屍也幹不過,更別提她被推下車時腿受了傷,又脫力到全身癱軟了。
沒辦法,她只好咬牙鑽進了櫃子上層,那裡的高度人要上去還得踩凳子,喪屍就算是聞到味道過來,也根本夠不着她。
果然躲在裡面沒一會,堵住的門就被拍打着轟然倒塌,喪屍聞着味道擠了進來,在櫃子下拍打着。
樑明萱扭曲着身子艱難鑽好,苦中作樂的想着,是不是該慶幸這櫃子是打在牆上的,底下那些喪屍就算拍一個星期也肯定拍不下來。
她想笑,又笑不出來。
這是一個死局。
下車的時候樑明萱除了兩把斧子什麼也沒帶,一路殺過來,最後一隻斧子也遺留在了樓下,現在手無寸鐵,人又一點力氣都沒有,成人身軀躲在窄小的櫃子裡動彈不得,全身上下像是爬滿了螞蟻,渾身難受又不能發出動靜。
底下的喪屍拍打了一會,雖然一時找不出她在哪裡,但它們漸漸都聚集在了櫃子下,漫無目的遊走着,樑明萱絲毫不懷疑,自己哪怕發出一點聲音,都會讓它們瘋狂地想要攀爬上來。
她在這個小櫃子裡面躲了一整夜,末世的夜晚,是寂靜到讓人可怕的。
樑明萱想了很多。
將她視爲親生女兒養大的繼母,疼愛她的父親,還有那個美麗的女人臨走前,蒼白着臉躺在牀上,握着她的手,求她照顧好弟弟。
那個時候,她和弟弟的關係還很好,她還以爲,他們的關係會一直好下去。
最後定格的畫面,是當她被推下去時,站在車上的弟弟眼中的驚慌失措。
爲什麼要這樣對她?
從小到大,她對他還不夠好嗎?
一片黑暗中,樑明萱抿了抿乾澀的脣,頭一陣陣發暈,她知道,再這麼僵持下去,她會死在這。
餓死,渴死,或者是,掉下去被喪屍活生生吃乾淨。
不甘心啊。
其實到了這個地步,她已經不怕死了。
只是想問一問那個被她護了一路的人,爲什麼要這樣對她。
天亮起來的時候,亮光透過櫃子縫隙透了進來,樑明萱神情恍惚,嘴巴乾的張不開。
那些喪屍,還在嗎?
她想看一看,又怕鬧出動靜來。
正竭力用着疲憊的大腦思考時,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接着就是熟悉的,車發動的聲音。
樑明萱眼睛中微微泛起亮光,她想動一動,卻發現僵硬的在櫃子裡縮了一整夜,身體早就麻木不能控制了。
巨響聲不停響起,她遲鈍的大腦這纔想起來那是槍聲,外面傳來一個男人氣急敗壞的聲音,“艹!這裡的鬼東西怎麼這麼多!”
“快點的,後退!”
——砰砰砰!!
彷彿響在耳邊的槍聲不停響起,等到平靜下來的時候,一向堅強的樑明萱幾乎要哭出來。
“這裡有什麼?怎麼聚集了這麼多鬼東西。”
有人在說着話,接着,敲敲打打的聲音響起,上面的櫃子被打開了,樑明萱撐了一晚上,直接滾了下來。
——砰!
她落在地上,悶哼一聲,艱難試圖控制着身體坐起來。
顫抖着手撐起身子,她狼狽的擡眼,卻見到對面站着幾個彪形大漢,他們手上都拿着槍,個個都是一身血氣。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在看清她的臉後,這幾個人眼中迸射出肆無忌憚的色/欲,讓她整顆心都冷了下來。
“喲,還是個美人啊。”
爲首的男人率先出聲,他轉動着手中的槍,直接走了上來。
一邊走,還一邊跟旁邊的幾個人交代,“老規矩,我先,你們出去等着還是在邊上看?”
“那肯定一起啊,我們旁邊看着就好。”
幾個人也習慣了讓他先來,俱都是滿臉興奮的守在一邊,還有兩個人去關門和站在窗邊警惕喪屍。
得救的喜悅還未升起,就被面前這幾個人的動作給澆滅了。
樑明萱白着臉往後退,沙啞的嗓子試圖給自己找出一條生路,“我會殺喪屍,你們救了我,以後我會跟着你們一起殺喪屍……”
“殺什麼喪屍,你長得這麼好看,就在牀上伺候我們哥幾個就好,躲什麼啊,來,我幫你脫衣服。”
她的話那人根本不放在心上,看着面前女人儘管狼狽但也不掩漂亮的臉蛋,勁頭上來直接就壓了上去。
“放開我!!”
“滾開,滾開——”
樑明萱徹底慌了神,她拼命掙扎着,可體力早在昨晚就消失殆盡,此刻無論怎麼努力都不能從上面壓着的男人身下掙脫,身上外套已經被撕扯着丟了下來。
她努力的用一片空白大腦思考,可卻一點辦法都想不出來。
手胡亂的掙扎着,耳邊滿是男人們的獰笑聲。
樑明萱的手突然碰到了一個硬物。
是槍——
她要把這把槍拿過來,殺了這個人。
腦海中,只剩下了這一句話。
就是這麼一分神的時間,穿在裡面的襯衫釦子已經被強行崩開了,饒是樑明萱一向堅強,此刻也忍不住一慌。
身上的人,已經在扯她的褲子了。
她尖叫着去推他,又被狠狠按住。
不行!
絕對不行!
她要找到那把槍,殺了他!殺了他們!
可是,來不及了。
那個人,壓上來了。
絕望,瞬間侵襲了樑明萱的瞳孔。
——砰!!
門被一腳踢開。
壓在樑明萱身上還在獰笑的男人身子猛然一僵,睜大了眼,他本來壓制住身下女人的雙手下意識去夠自己的脖子,上面密密麻麻像是刺蝟一樣扎滿了冰錐。
“呃——”
他徒勞的發出聲音,血大口大口從脖子,嘴中流出,血腥氣瞬間染上了整個房間。
嘭——
男人倒下了,身子還在不停抽搐着。
另外幾個人連忙掏槍,可下一秒,根本來不及反應,他們的心臟處就已經被一枚冰錐紮了進去。
不,不只是心臟。
看到姐姐差點被侮辱的一幕,少年像是失去了理智,一瞬間集聚了空氣中的水份,全部落在了這屋子裡的人身上。
幾乎每一個人倒下的時候,身上都是扎的密密麻麻如同刺蝟一般。
他們死前的俱都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像是不敢相信,爲什麼自己就這樣輕易的死去。
“明萱!”
成淼幾乎是在看清樑明萱的情況的下一秒就衝了上去,沒管躺了一地的死人,他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顫抖着手小心蓋在她身上,將她被撕碎的衣物遮蓋住,慢慢扶了起來。
“你別……別怕,我們找你來了……”這個殺喪屍都面不改色的男人聲音都在抖,想要抱住自己扶着的人,又不敢去抱。
樑明萱卻沒在看他,她的目光,始終落在站在門邊的少年身上。
他太憤怒了,發的冰錐幾乎超出了這一路上發出的總和。
這些人剛剛倒地,衛明言就猛地軟下身子,咳嗽着雙手撐地,一邊咳嗽,一邊又因爲異能透支,脣角溢出了點血來。
等到身子穩住了,他伸出左手,擦掉脣角溢出的鮮血,擡起頭與樑明萱對望。
“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