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家族?”
雷恩挑了下眉毛,不由得笑了起來:“你的野心可真不小。”
巫師家族聽起來平平無奇,實際上它的力量比龍裔家族有過之而無不及。巫師傳承依靠的不是血脈,而是龐大的魔法知識與無數資源,並且需要漫長歲月的積累。
一位傳奇高階巫師,也許可以創建一個巫師組織,或者建立學院,招收學生,投入精力與資源培養他們成長,形成足夠強大的巫師勢力。
但是,如果要建立起一個以自身血脈爲樞紐的巫師家族,難度增加了何止百倍!
因爲血魂詛咒的存在,傳奇巫師的後代,天賦並不會比其他人有優勢,跟平民之子沒有任何區別。
整個人類國度,能稱得上巫師家族的寥寥無幾,大多巫師家族都在帝國境內,並且屈指可數。
這些巫師家族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是由聖魂巫師創建的!
傳聞晉升聖魂巫師可以解除血魂詛咒,後代出生時沒有詛咒,起步比普通人要高一些,不但天賦傑出,並且從小得到身爲聖魂巫師的父母指導,擁有數不盡的財富資源,成爲巫師的概率極高。
即便如此,也只是成爲巫師而已。
後代能不能晉升傳奇巫師要看命運女神是否垂青,也就是拼運氣,不到傳奇,對於聖魂巫師並沒有多大幫助,還不如專心培養天賦超羣的學生。
這是聖魂巫師的第一代後裔,如果他們跟家族之外的人類通婚,下一代又會被血魂詛咒污染,兩三代過後,天賦就將回歸平庸。除非他們跟龍裔一樣亂倫,要麼,只能和其它巫師家族聯姻,但這又牽涉到了聖魂巫師在至高議會中的立場。
每個聖魂巫師都是偉大的獨立存在,不會讓後代影響到自己的抉擇。
因此,巫師家族之間的聯姻極爲罕見。
在聖魂巫師的眼裡,建立家族只是順手而爲,遠不如自身探索更高境界來得重要,多數聖魂巫師也不會創建家族,而是以招收學生爲主,也就是各大浮空城和學院。
雷恩見過的幾位聖魂巫師,只有一位創建了巫師家族,那就是銀星公爵。
這位聖魂巫師後代衆多,光是她自己就生了十二個兒子,她的席爾維芮家族在帝國無人不知,維歐拉就是家族成員。
然而,這麼多後代誕生了五個傳奇超凡者,卻僅有一位是巫師。
雷恩沒有見過這位傳奇巫師,只聞其名,不過聽說是依靠資源硬生生堆到了傳奇初階,實力遠不如銀星公爵的幾位學生,行事低調,負責管理家族內部事務,極少露面。
席爾維芮家族有超過兩位數的巫師,絕對是真正的巫師家族,但是真正讓人們敬畏的還是銀星公爵本人。
儘管也有銀星公爵晉升聖魂僅有三百多年,積累不夠的緣故,也足以見得建立巫師家族的困難。
連銀星公爵都有些勉強,更別說艾蜜莉絲了。
艾蜜莉絲登上王位,擁有康加特羅王國,也許她不缺財富資源,可是她自身實力不足,晉升聖魂的希望極其渺茫。
她是龍裔使徒,依靠紅龍血脈施法,雖說也能通過學習掌握更多的法術,但是在探索魔法的道路上,根基遠不如巫師穩固,很難走得太遠。
卓耿堡家族三千多年的歷史長河中,從未有龍裔晉升到聖階。
“我知道這很難,但我還是想試一試。”艾蜜莉絲嫣然一笑,紫色的雙眸中有着前所未見的堅定,纖手放在雷恩的胸膛上,輕聲道:“即使我做不到,也還有你啊……”
“如果要問這個世界上,誰最有可能晉階聖魂,除你以外,我想不出第二個人!”她半是認真半是讚美的說道。
雷恩無奈道:“原來你還是打着我的主意。”
“誰讓你是他的父親呢?”艾蜜莉絲狡黠一笑,“堂堂威澤蘭議長,格拉摩根伯爵,奧古斯都公爵,帝國聞名的大英雄,聖魂巫師的學生,一定也是個好父親!”
儘管她用一種輕鬆調侃的語氣說出來,雷恩聽着心裡還是有點不爽。
這個女人好像吃定了自己。
就憑一個兒子?
“嗯?”雷恩忽然反應過來,“你說的是‘他’,怎麼能肯定你肚子裡的是兒子?”
“使用龍裔秘法懷上孩子,必然是男性。”艾蜜莉絲解釋道:“男性龍裔更適合傳承血脈,繼承龍主,這是創造出秘法的那位先祖特意調整的結果。”
兒子……
雷恩點了點頭,轉身看向塔樓下的龍脊城,久久沒有說話。
艾蜜莉絲在雷恩身後,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卻看不見他的表情,心裡驚慌起來,發現自己好像得意過頭了。不管是改信魔法女神,或者冊封公爵,還是創建巫師家族的計劃,她都考慮了很久才做出的決定。
但是她沒有事先經過雷恩的同意,現在也是在“通知”雷恩,而不是商量。
這顯然引起了雷恩的不悅。
哪怕肚子裡未出生的兒子給了她很大的底氣,兩年多的相處,自認爲也摸清了雷恩的性格,這不是一個狠心無情的男人,絕不會甩手不負責任,但是惹得雷恩不開心,萬一他只“負責”卻不盡心盡力……
艾蜜莉絲剛要解釋幾句,雷恩回頭過來。
他的神色顯得很平靜。
“我不喜歡別人教我做事。如果你是聖魂巫師,能把我的頭按在地上摩擦,那麼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但你不是。”雷恩冷冷的盯着艾蜜莉絲,“看在兒子的份上,這是我最後一次忍耐你的任性妄爲。”
艾蜜莉絲從未見過這樣的雷恩,感受到巨大的壓力。
她不敢跟雷恩對視,低下頭順從的說道:“我知道了,絕不會有下一次。”
但她的心裡卻在暗喜,只要雷恩同意了這一次,她就別無所求了。然而沒等她開心多久,就聽到雷恩說道:“改信女神,新建奧古斯都公國,建立巫師家族,我都可以幫你,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
艾蜜莉絲擡起頭,一臉的愕然。
她似乎看到了雷恩眼中的冷笑,對自己說道:“奧古斯都公國的繼承人由我指定,並不限定於我們的兒子,只要姓奧古斯都就行,而且,他的繼承順位必須排在後面,在沒有其他奧古斯都後代的情況下,他才能繼位。”
“這不……”
艾蜜莉絲臉色大變,下意識的就要反對,卻見雷恩冷冷的盯着自己,連忙硬生生的止住了話。
“你要反對?”雷恩沉聲問道。
艾蜜莉絲想點頭又想搖頭,一時陷入了混亂,美麗的臉龐上顯得非常糾結。
雷恩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看穿了自己的把戲。
她肚子裡的龍裔毫無疑問將會是康加特羅王位的第一繼承人,使用秘法懷上的孩子天賦遠超常人,又遺傳了雷恩的血脈,不出意外,將來一定能晉升傳奇,戴上王冠。
在她的計劃中,自己的兒子同時也是奧古斯都公國的繼承人。
不考慮雷恩的壽命,不管過去多少代,只要龍裔國王兼任奧古斯都公爵,兩家就是一家,奧古斯都公國依然屬於卓耿堡家族。
現在雷恩說只要姓奧古斯都就有繼承權,性質就完全變了。
而且,雷恩還有意把龍裔的繼承順位排在後面,那麼,奧古斯都公國就變成了實質上的獨立公國,跟卓耿堡家族割裂開來,幾代過後,就再也沒有血緣可言了。
康加特羅歷史上,這樣的例子屢見不鮮。
勞伯迪爾家族的祖先就是卓耿堡家族出身,同樣也是龍裔,成年後放棄龍裔血脈獨立出去,發展出了勞伯迪爾家族。
過了幾代,兩家的血緣關係就淡到無關緊要了,直到後來反目成仇。
艾蜜莉絲心裡焦急,雷恩和自己還在的時候,兩個公國不會有問題,萬一出了什麼變故,發生衝突,或者哪個姓奧古斯都的後代有不臣之心,對於卓耿堡家族來說絕對是滅頂之災。
說不定又要重演篡位者戰爭!
奧古斯都公國背後可是有威澤蘭浮空城支持的,那時候,公國子民都是女神的信徒,絕不可能再出一個龍裔爲卓耿堡王朝復辟。
想到這裡,艾蜜莉絲的身軀搖晃了一下,雙手微微顫抖。
她開始後悔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臉色變換不定,可是面對雷恩的注視,幾次張了張嘴又說不出話。
靈魂之眼看見艾蜜莉絲的顏色飛快變化,如同一個大染缸,情緒非常激烈。
雷恩心知自己按住了她的死穴。
他又不是傻子,爲了一個兒子和公爵頭銜,就給卓耿堡家族毫無怨言的出工出力,他不是打工人,也沒有打工魂,更不是上門女婿!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雷恩暗哼一聲,淡然說道:“我允許你收回公爵頭銜和領地,只要給我龍脊城和那座秘銀礦就行了。”
“我……”
艾蜜莉絲很想撤回自己的計劃,但這是她考慮了多年的結果,費盡不知多少心血,關係到以後太多的事情,怎麼可能輕言放棄?
一時之間,她的心神全亂了,臉色慘白,額頭流出了汗。
雷恩看她糾結無比的樣子,忽然有些心軟,柔聲道:“把目光放長遠一點,既然你看好我能晉升聖魂巫師,想讓我幫你建立巫師家族,就應該知道聖魂巫師能活多久。我可以給你保證,只要我還在一天,坐在鐵王座上的人一定姓卓耿堡。”
聖魂巫師的壽命有多長,這在艾倫厄斯是一個謎題。
反正到目前爲止,除非意外死亡,還沒有一個聖魂巫師是壽終正寢的,史上第一位聖魂巫師奧古勒維大師,已經活了兩千多年。
卓耿堡家族要是能再輝煌兩千年,那也足夠了。
世間沒有永恆的王權。
艾蜜莉絲的情緒穩定下來,思索良久,咬了咬牙道:“你保證?”
“我保證。”雷恩做出向魔法女神祈禱的手勢,莊重道:“以女神的名義,承諾在我有生之年,竭盡全力維護卓耿堡家族對康加特羅的統治,國王必是出自卓耿堡家族之人。”
這個誓言還是有漏洞,但是已經足以顯示雷恩的誠意了。
艾蜜莉絲沒有再反覆深究,長長出了一口氣,點頭道:“我接受你的條件。”
“明智的選擇。”雷恩笑了笑。
塔樓頂上又恢復了安靜,隔音力場還在生效,沒有絲毫的聲音傳出去,也傳不進來。
令人不安的寂靜持續了幾秒鐘,雷恩打開一道任意門,“我們下去吧。”
艾蜜莉絲沒有立刻跟上去。
她看着消失在任意門後的背影,心情很複雜。
一切都按着自己的計劃走,雖然有一部分超出了自己的掌控,但是總體結果是好的,這一番交談奠定了卓耿堡家族重現輝煌的基礎,可是她卻一點開心不起來。
她察覺到雷恩對自己的態度明顯冷淡了不少。
摻雜了利益的感情終究不純粹。
更何況,她從一開始就動機不純,現在又把兒子當作談判籌碼,進行赤裸裸的利益交換,兩人之間再無一絲溫情可言了。
“唉……”
艾蜜莉絲嘆出一聲飽含苦澀的低語,搖頭把思緒甩到腦後,恢復了龍裔之主和女王的風采,踏進任意門。
龍脊堡大廳裡,衆人已經知道雷恩接受了公爵之位,紛紛出言恭賀。瓦羅根等人知道大局已定,驚訝之餘,也只能接受了事實,恭喜雷恩成爲康加特羅第八位公爵。
反而是雷恩自己顯得很平靜。
不久後,馭鱗血衛擡着幾個大箱子進來,報告道:“陛下,這是從城堡暗道裡搜出來的財寶,菲爾頓的家人想帶着它們逃走,被我們截住了。”
“打開看看。”艾蜜莉絲揮了揮手。
所有的箱子打開,一陣耀眼的光芒照射出來,多數箱子裡裝的是黃金珠寶和珍貴的寶石,以及部分稀有的鍊金材料,加起來價值有幾十萬金龍,應該是菲爾頓家族積累多年的財富。
雷恩的目光都落在其中的幾個箱子上,裡面裝的不是黃金寶石,而是滿滿的秘銀。
這些秘銀箱的角落,露出結晶狀的礦石。
“源晶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