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配?
年子悅一下就愣住了。
她並非鐵石心腸,也非對男女之情棄之如敝履,更沒有出家的想法。
從五歲開始,她就在身邊人的誇讚中長大。
美人胚子!
絕色佳人!
南周珍寶!
但凡是人,都會在這種氛圍中自視甚高。
年子悅也不例外。
而汴京自認爲有資格做駙馬的年輕俊彥們也在虎視眈眈,等待若她長大成人。但年子悅卻去了長安。
在長安,不少人也覬覦她的美貌,幸而她的身份是質子否則絕擋不住那些人的搶奪。
在年子悅的眼中,男人就是貪婪的存在。
他們只是覬覦自己的容顏。
在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中,容顏便是資本。
但年子悅厭惡那些目光,她無法想象自己未來的駙馬也是一個垂涎自己容顏,而不顧其它的人。
紅顏易老,恩先斷。
於是,那些所謂的年輕俊彥在她的眼中就顯得格外的面目可憎。
別說是駙馬,多看一眼都不樂意。
至於婚事,在她看來寧可擱置,也不願意將就。
身邊人以及年胥問過她多次,究竟喜歡什麼樣的男子,年子悅一直在推脫,實則她自己也不知道。
直至此刻張菁說道:
那人!
年子悅的腦海中,一幅幅畫面閃動。
甫到長安時,長安那些男人聞風而動,堵在她駐地的外面,醜態百出。
就在她厭惡加擔心時,一個少年出現了。
一頓毒打,一首詩,把那些蠢貨都趕走了。
這個少年多半也會覬覦我的容顏…………年子悅心中警惕着。
得知少年是來保護自己的後,她也不假顏色。
直至…………
少年笑的很是無害。
然後…………
帶着一箱子金銀,得意洋洋的走了。
在他的眼中,我的容顏竟然比不過金銀?
年子悅愕然。
她第一次發現除去父兄之外的男人能平靜的面對自己的容顏。
隨着接觸的增加,二人之間的關係漸漸密切。
平康坊那一夜,絕望中的年子悅被惡少拖入巷子中。
那一刻她發誓,誰能救我,誰便是我的…………
然後,那個少年出現了。
年子悅擡頭,
張善見年子悅神思恍惚,就想告退。
年子悅叫住了她,
張善毫不猶豫的道:
年子悅擺擺手,張菁告退。
必勝嗎?
夜裡,年胥在地圖前彎着腰,低着頭,死死地盯着南疆那塊地方。
燭光中,他斑白的頭髮在輕輕擺動着。
寢宮中,年子悅坐在窗邊,單手托腮,一雙靈秀的眼眸定定的看着搖曳的燭火。
這一夜父女二人都無眠。
當宮女和內侍們端着洗漱的工具出現在殿外時,年胥才揉揉眼睛,回身伸個懶腰。年子悅卻在打盹。
「嗯?「
洗漱,吃早飯。
張菁來了。
年子悅知曉,這是準備出兵。
張菁到了前面,羣臣正在殿外等候。
彭靖和方崇站在一起,低聲說着些什麼。
韓壁和幾個官員站在另一側,他的聲音很大。
這話說的是彭靖。
保守派如今在朝中勢大,彭靖的一個心腹官員前陣子升遷成功,大喜之下,收了不少賄賂。
誰知曉這事兒被韓壁得知,當即彈劾。
彭靖百般爲心腹辯解,最令人無語的一段話是:百姓婚喪嫁娶都會收禮官員升遷爲何不能?
這話傳到後宮,年子悅都說無恥。
但皇帝卻無可奈何…………最終只是貶官,趕出汴京了事。
保守派勢大,最多兩三年那人就能回來。
相當於出門度個假。
彭靖看了韓壁一眼,
韓壁乃是樞密使,管的是軍事,且樞密院也有些政事和宰輔們職權交叉,故而雖然是死對頭,但平日裡卻少不了交往。
韓壁走出來。
有人揉揉眼睛,準備看戲。
韓壁走到了彭靖身前。
彭靖個子比他矮小,擡頭道:韓壁舉起拳頭。
呯!
張菁:「…………
衆人:
淨鞭聲中,年胥來了。
彭靖頂着一隻熊貓眼告狀。
皇帝看着很是憤怒,
可熟悉皇帝的張菁卻發現皇帝的右邊眉毛微微一挑。
這是愜意,得意的意思。
幹得好啊!
朕真是太歡喜了。
皇帝呵斥。
無禮的責罰是什麼?
呵斥!
就這?
衆人愕然。
韓壁行禮,
張菁低頭忍笑。
彭靖剛想開火,年胥淡淡的道:
王舉出現,
方崇的身體一震。
孃的!
王舉總算是回來了啊!
北征!
他的夢魘!
王舉說道:
就算是不親切,王舉也必須說成親切。
什麼都能丟,面子不能丟。
這便是南周的傳統。
秦王是沒拒絕,可也沒答應。
什麼好處?
便是繳獲。
所有人都忽略了南周尚在這句話。
夾擊南疆啊!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
有秦王的北疆軍在,此戰獲勝的機率之高,令人覺得就算是
派一頭豕去統軍都能取勝。
立功我去,送死你來!
這是南周文官們的準則。
有人率先請纓,衆人一看…………
竟然是方崇!
臥槽尼瑪!
韓壁罵道:「狗賊,上次你領軍北征大敗,若非北疆軍牽制,石忠唐早已大軍壓境了。此次你還敢請纓,臉呢?「
方崇目光炯炯的:
韓壁大怒,「上次你領軍北征,一路責罰將領五人,有一人險些被你令人斬殺。誰敢桀鶩?「
文官領軍第一件事兒不是安撫,而是立威。
先弄幾個將領出來,隨便尋個罪名毒打一頓,若是能殺一兩個就更好了。
鎮住那些丘八後,自己的指令才能貫徹下去,那些丘八才知曉畢恭畢敬。
方崇上次的手筆更大,一出手就是五個將領。
隨後,全軍靜默。
方崇見狀洋洋自得,覺得自己的領軍能力不遜色於那些所謂的名將。
然後,被南疆叛軍迎頭痛擊。
狼狽而逃。
但此刻他卻把上次兵敗的責任盡數丟在了武人的頭上,倒也符合文官領軍,武人背鍋的南周傳統。
彭靖出來了。
方崇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雖然他把鍋甩在了武人的頭上,可誰都知曉北征失敗他難辭其咎。
那些明裡暗裡的議論和譏諷,令他備受煎熬。
他需要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雪恥的機會。
否則,此生他將揹着一個敗軍之將的名頭。
名聲啊!
便是他的命!
可彭靖此刻竟然站出來和他爭奪統軍的機會。
這是內訌!
無恥!
彭靖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再看看皇帝。
方崇擡頭看去,年胥眼中的厭惡之色漸漸隱沒。
皇帝不會答應…………彭靖再度搖頭。
但領軍的機會不能讓給韓壁等人,必須掌握在保守派的手中。
不能給新政和韓壁等人翻身的機會!
方崇深吸一口氣,低下頭。
那就特麼的數十水賊,絞殺他們也叫做威名赫赫?
韓壁的聲音在殿內迴盪着,
沒有人搭理他。
一個個臣子出班,贊同由彭靖領軍北征。
年胥頷首,
他沒有別的法子…………若是推出別的人選,保守派異口同聲反對,除非他願意冒着君臣分裂的危險,否則也只能低頭。
帝王不能低頭,否則冠會掉!
冠掉了,隨後掉的便是腦袋!
當威權隨着低頭消失時,野心家們就會如同雨後春筍般的冒出來。
彭靖行禮。
然後一怔。
方崇緩緩看向韓壁。
年胥也是如此
。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韓壁!
他竟然沒有站出來爭奪!
往日但凡是保守派的事兒,韓壁必然會反對。
而此次領軍北征,保守派有方崇上次大敗的黑歷史在,韓壁出頭的機會不小。
他是樞密使,算是半個武人,領軍的理由比彭靖更爲充分。
可他竟然不吭聲。
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年胥都忍不住開口,
韓壁身材高大,開口說話氣勢十足,確實不像是身體有問題的模樣。
那你爲何…………
皇帝沒法問。
但有人能問。
王舉察言觀色,
這話有些得罪保守派,但王舉一心想博一把首輔之職,自然不能裝老好人。
韓壁簡單的回答。
王舉再度往保守派的身上撒鹽。
韓壁的聲音在殿內迴盪着。
韓壁的一番話被人詮釋爲:韓壁自知拿不到領軍的機會,便說些酸話。
結合他給了彭靖一拳的事兒,這個評價隨即就傳遍了汴京城。
年胥告誡羣臣。
但隨同彭靖捱了韓壁一拳的消息傳遍汴京城的同時,朝中準備和北疆軍夾擊南疆的消息也不脛而走。官員們在青樓把這事兒當做是談資說出來,只爲博取美人兒一笑。
韓壁也在喝酒。
隔壁傳來了一羣文人的聲音。
韓壁微微搖頭,
陪同的幾個官員都在苦笑。
這時外面傳來了歡呼聲。
一個官員推開窗戶。
光和聲浪一起涌了進來。
官員回身,
韓壁走到窗邊,看着那些在狂歡,提前爲彭靖大勝慶賀的人,說道:
他輕輕搖頭,
那些喝多的文人在歡呼。
整個汴京城都在歡呼。
一騎到了汴京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