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讓陳氏名聲掃地?”
“想不想讓陳秋成爲大遼敗類?”
長陵一怔,“你說什麼?”
“我想幫你。”楊玄輕聲道:“只要你配合,此事易如反掌。”
外面傳來了長嘯聲。
“他們動手了。”長陵看着他。
楊玄沒聽到馬蹄聲,心中一鬆,淡淡的道:“我就在此。”
他依舊這般從容。
“我只是有些納悶,動手就動手吧,他們爲何要長嘯一聲?是想通風報信?”
楊玄最不解的就是卷軸裡影視劇中的一幕:犯罪分子正在實施犯罪,警車烏拉烏拉的一路叫喚趕來。
這不是通風報信嗎?
——哎!哥幾個來了,你們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長陵靠在他的肩頭,“是通知我。”
外面,赫連羽和禁軍將領聯袂趕到。
車伕沒動。
老賊沒動。
於是禁軍將領半途就折返了。
二人到了第一輛馬車之前。
赫連羽長刀指着車簾,內息激發。
噗!
車簾被吹開。
楊玄坐在那裡,攬着尊貴的長陵公主的腰肢,微笑道:“幸會。”
“動手!”赫連羽喝道。
他先用內息盪開車簾,就是想看清車內的情況,公主是否被兵器臨身等等。
可賊人卻只是攬着公主的腰肢,顯然是大意了。
可賊人爲何笑的如此從容?
而且……
赫連羽的眼力很好,發誓看到賊人的手在公主旳腰肢那裡捏了一下。
大膽!
長刀剛動。
那個一直沒動靜,彷彿是被嚇傻的鄉下老頭也動了。
手一挑,邊上的木杆子就飛了起來。
呼!
呯!
赫連羽被一棍抽在肩頭,人就飛了出去。
半空中,他看着那個老車伕單手握着木杆子,隨手抽去。
而禁軍將領卻咆哮一聲,長刀凌空劈砍,破空聲懾人心魄。
呯!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禁軍將領被一棍子抽在膝蓋上。
噗!
禁軍將領落地,單膝跪下。
呯!
第二棍抽在他的肩頭。
禁軍將領趴在了老頭的身前,身體抽搐着。
老頭把木杆子隨手擱在車轅上,乾咳一聲,“郎君,解決了。”
“好!”
車簾放下。
楊玄微笑道:“陳秋無能,被我擄走。”
長陵的眼睫毛微微顫抖,“他是逆賊。”
“是啊!這等逆賊,按理人人得而誅之。可公主卻仁慈,想着當年陳氏畢竟爲大遼立下了殊勳,於是便不忍……”
“隨後……”長陵看着他,主動往他的懷裡靠了靠。
雖說喜歡文學,但長陵畢竟是北遼的公主,經常鍛鍊,所以身體很結實,不是那等泡泡肉的觸感。
此刻若是楊玄再主動些,一親芳澤也不是事。
但他卻主動停手,“隨後我索要鄧演,公主爲了陳氏,無奈令人放了鄧演。”
“陳氏做了林雅的狗,我本該坐視不管,可阿耶平日裡時常提及當年的功臣,說雖有人追隨逆賊,但朕終究於心不忍……”
“這話有些繁瑣了。”
“那要如何說?”
“簡略些。”楊玄想了想,“他雖不仁,朕卻不能不義。”
長陵嘆息,“你這般才華橫溢,爲何是唐人?”
“國有界,心無界。”楊玄微笑道。
“你勾搭妹紙的手段越發的高了。”朱雀嘆息,“男人有了女人,就會越來越不要臉。”
這話說的!
朱雀繼續說道:“女人有了男人,也是如此。”
長陵點頭,“如此……也好。不過,你要如何處置我?”
楊玄低頭,“公主何不如帶着我看看大遼江山,直至兩國邊境。”
“多一個公主俘虜,想來你會飛黃騰達。”
“我與公主畢竟相知,不忍。”
楊玄動心了,但他知曉搞不得。
長陵幽幽的道:“若是你把我帶走,阿耶會勃然大怒。大遼的公主被擄走了,這是大仇。林雅他們面對這等局面也會低頭,阿耶順勢整合大軍出擊……”
孃的!
這個女人真的聰慧的讓楊玄有些頭痛。
“所以,你甚至還希望能跟着我去大唐?”
“興許吧!”
長陵怔怔的看着他,令楊玄頭皮發麻。
“陳秋名聲壞了,我很高興。可既然阿耶搭起了重情重義的架子,我自然不好和他分開。以後的歲月,他自己玩樂自己的,而我,卻只能爲了大局枯守。”
“你也可以玩自己啊!”
不對!
“你也可以玩自己的。”
長陵淡淡的道:“能做出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的人,也這般想嗎?”
“你可還有詩?”
“此刻卻無。”
“以你的才華,若是來了大遼,我可以把你舉薦給阿耶。”長陵認真的道:“另外,我可以……”
“小玄子,她要招駙馬了。”
楊玄搖頭。
“你果然是個狠心人。”
長陵收了柔弱,“下車吧!”
二人下了馬車。
兩千餘將士看着他們。
楊玄先下車,還回身扶了長陵一把。
“多謝。”
“客氣了。”
楊玄回身,踢了地上的禁軍將領一腳,“起來!”
禁軍將領緩緩爬起來,看向屠裳的眼神中全是畏懼。
“帶個話!”楊玄說道。
“什麼話?”
“金山城中有個大唐人,叫做鄧演,放他出來,我這邊放了陳秋。”
禁軍將領搖頭,“不可能!放了公主!”
那邊,一隻手無力垂下的赫連羽也走了過來,“放了公主,我便放了那人。”
楊玄冷笑,“放了公主,我等難道能逃過圍殺?”
四個人,外加一個皇帝眼中的叛賊陳秋,殺了都不解恨的陳秋……當我傻子嗎?
赫連羽舉手,“我發誓。”
“若是此刻雷聲起,我便信了你的誓言。”楊玄攬着長陵的腰,“就這個條件,不答應……”
他的手用力一收,長陵就撲進了懷裡。
“放了那人!”長陵蹙眉,“換陳秋。”
赫連羽搖頭,“公主,陳氏背叛了陛下!”
“我知曉,可阿耶曾說過,陳氏當年有功。他雖不仁,朕卻不能不義。放了他!”
赫連羽深吸一口氣,面色漲紅,“陳氏反覆,不值當啊!”
車裡的陳秋楞了一下。
那人竟然是個唐人?
難怪風度翩翩,才華不俗。
用我來交換……不好!
陳秋面色劇變。
唐軍密諜潛入大遼,想營救被俘獲的唐人,公主和駙馬都在密諜手中,駙馬家族剛背叛皇帝。
按理此刻公主恨不能他去死,換取自己的平安。
但公主卻選擇讓他上岸,自己依舊是唐軍密諜的人質。
這等氣度!
說一聲以德報怨不爲過吧?
皇帝和公主的頭頂多半會有光暈。
而他和陳氏的頭頂全是狗血。
無恥的名聲,忘恩負義將會成爲陳氏的標籤。
走到哪都會被人戳脊梁骨。
我該拒絕!
可拒絕後,多半會成爲唐軍的俘虜。
就在他天人交戰時,車簾掀開。
老賊輕聲道:“來,張嘴!”
嗚嗚嗚!
堵住陳秋的嘴後,老賊乾咳一聲,“這人好生無恥,竟然迫不及待的想出來。”
車裡的陳秋奮力掙扎了幾下,卻像是在印證老賊的話。
無恥!
赫連羽黑着臉,“公主三思。”
長陵平靜的道:“把人帶出來,一切我來擔責。”
鄧演被帶出來時,依舊是滿頭霧水。
人山人海啊!
一羣北遼軍士把裡面圍的水泄不通。
“哎!讓讓!”
鄧演被帶着進去。
走到中間。
三個男人,兩老一年輕。
一個女人,靠在年輕人的懷裡。
這是什麼意思?
“放人!”長陵冷冷的道。
“一起!”楊玄招手。
按照他事先的吩咐,老賊探頭進了車裡。
陳秋在冷笑。
只要把他嘴裡的布團取下來,他就高呼不願意交換。就算是交換成功,他也可以說賊人堵住了他的嘴,沒法拒絕。
我對公主情深義重。
我恨不能爲公主做牛做馬……
咦!
我以前不會這般想的啊!
怎地墮落了?
舔狗的思維一旦成爲定式,後續就會不由自主的往這個方向去思索。
老賊伸手,在他的咽喉上拍了一下。
陳秋覺得咽喉痠疼,嘴裡的布團被扯開後,他就開始嘶吼。
——我不出去!
“嗬嗬嗬!”
可發出的只是嗬嗬嗬的聲音。
老賊嘆道:“要學口技,就得學會如何控制咽喉。來,咱們走。”
陳秋出來了。
衆目睽睽之下,他在叫喊。
“嗬嗬嗬!”
這什麼意思?
衆人看到他嘴沒被堵着,卻發出這等古怪的聲音,不禁愕然。
“交換吧!”
雙方開始交換。
屠裳上前,伸手。
鄧演還在發矇,“你們是……”
“救你的。”屠裳拉住他,那邊老賊把陳秋遞過去。
雙方同時帶着自己人後退。
交換結束。
鄧演上了陳秋原先待的那輛馬車,依舊發矇。
赫連羽陰着臉,“公主在你手,你欲如何?”
若是皇帝知曉他們坐視長陵被唐軍密諜帶走,回頭他一家老小就可以洗洗睡了。
楊玄捏捏長陵的腰。
長陵淡淡的道:“無需管我!”
好一個大義凜然的公主!
“公主!”
赫連羽等人眼睜睜的看着長陵和楊玄進了馬車。
“走!”
屠裳虛揮馬鞭,馬車緩緩而行。
老賊駕駛第二輛馬車,衝着陳秋說道:“哎!你剛纔在馬車裡說的不是挺多的?喋喋不休,說放了你,陳氏會給多少錢。說什麼帶走公主能從遼皇那裡索要贖金,現在怎麼不說了?”
陳秋大怒,開口:“嗬嗬嗬!”
“哎!別裝,小心回不去。”老賊笑了笑。
兩輛大車緩緩而去,後面拉着幾匹戰馬,也亦步亦趨的跟着。
赫連羽回身看着陳秋,厭惡的道:“因爲你,公主甘冒風險。”
可這事兒我不願意啊!
陳秋開口,“賤狗奴,耶耶……耶耶……”
左右人都在看着他。
陳秋:“咦……我怎地能說話了?”
周圍很沉默。
所有人都用各種負面的眼神看着他。
卑鄙!
無恥!
下流!
下賤……
陳氏的名聲,恍若茅廁,臭不可聞。
……
兩輛馬車緩緩在官道上行駛着。
“你們就沒有接應的人馬?”
“沒有。”
“那你是……鏡臺的樁子嗎?”
“鏡臺倒是很熟悉。”
“不是樁子,那就是主事。”
“看不出來,你竟然對鏡臺瞭解頗多。”
到了下午時,楊玄尋了個地方宿營。
夕陽下,數百騎在前方也停住了。
赫連羽吩咐道:“盯緊就是了。”
“不能突襲嗎?”禁軍將領問道。
“風險太大。”赫連羽搖搖頭。
陳秋沒敢回去,也跟了來。
他看到楊玄和長陵相對坐在篝火一側,輕聲說話,神態愜意。
那個賤人!
楊玄衝着他笑了笑。
你的公主在這,想過來嗎?
“公主對駙馬怎麼看?”
長陵淡淡的道:“一條狗!”
她看看夕陽,“夕陽如此之美……對了,那些詩真是你所作?”
“你以爲呢?”楊玄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是個文抄公。
“據我所知,這等詩才在大唐也是罕有。既然你有此等大才,爲何不去爲官,偏生要來做密諜?”
密諜兇險,有今天沒明天的。
“詩賦只是小道罷了。”楊玄說道。
“不,詩賦乃大道。”長陵覺得楊玄有些偏激了。
“那你來說說,詩賦能作甚?”
“詩賦可陶冶情操……”
“陶冶情操可能填飽百姓的肚子?”
“……”
“陶冶情操可能讓兵甲犀利?”
“……”
“就是個沒用的東西,作出來娛人娛己罷了,擡高到什麼大道之上,純屬無事找事。”
楊玄這話是發自內心,但聽到長陵的耳中,卻成了憂國憂民。
大唐的人才何其多也!
因爲補給充足,晚飯做的很豐盛。
陶罐熬煮了一罐子羊肉,楊玄出手,用羊油烙餅。
“嚐嚐。”
楊玄遞了一碗給長陵。
湯色很吸引人。
喝一口暖洋洋的。
再咬一口羊油餅,吃一片羊肉,長陵訝然看着楊玄,
“你竟然還會做飯?”
“出門在外,自己照顧自己習慣了。”楊玄想到了在東宇山中的歲月。
那時候活的簡單,只要有肉吃就歡喜不已。
那時候他頭頂的天空只有小河村那麼大,最大的理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做個小吏。
是的!
那時候他覺得小吏就是人生巔峰。
可現在他身爲一州刺史,卻覺得不快活。
長陵見他發呆,側顏看着令人心動。
“你可想讓陳秋痛苦?”
當然,那個棒槌越痛苦,北遼內部的鬥爭就越激烈……楊玄下意識的點點頭。
他看了對面一眼。
正好陳秋也在看着他。
然後。
臉上被溫軟的東西觸碰了一下。
他看到。
陳秋霍然起身,面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