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一位淮遠侯,放低身段兒去給涼王臺階,言辭中多有致歉之意,加上又提到了白家老王爺和姬家老侯爺曾經的交情,也算給足了涼王的情面,雖然誰都知道白家和姬家不合的源頭皆是因爲那原本生死之交的兩位老人,可姬南風此時言及兩家以往交情,更是給涼王扣上一個長輩的名頭,讓他不能再去跟姬淮計較什麼。
涼王雖然久在邊疆,這點人情世故的頭腦還是有的,得罪逍遙宗並不理智,何況眼前這個李青菡在某種程度上比起逍遙宗的那些高手更值得忌憚,心下也就決定順着臺階便下。
連忙上前扶起了姬淮,一副和藹可親的長輩模樣,笑道:“賢侄快起,我這義弟久在沙場,就是莽夫一個,難免手裡沒輕沒重,你可別放心上。”
雖然姬淮心裡對白王府的人沒有絲毫的好感,但剛纔三師姐的話裡明顯能聽出要自己適可而止的意思,畢竟這些小聰明終究不是正途,師姐或許可以幫自己出氣,但絕不會幫着自己胡來,況且身體本就沒什麼大礙,若是還要因此得理不饒人可就有些沒規矩了。
於是冷漠的搖了搖頭,沒什麼好臉色,不冷不熱的說道:“白王爺,不必這般,誰都知道你我兩傢什麼關係,我這就離開,想來您這般身份也不至於對我出手,告辭!”
說着,姬淮直接轉身來到父親身旁,只不過姬南風的臉色卻是很難看,神色凝重的看着他。
此時問道書院的院長似乎察覺到氛圍有些尷尬,連忙開口打岔,拉着涼王一本正經的去商討起問道大會事宜,姬南風這才把目光轉移,開口說道:“你本不該到這兒來,先回去吧,之後我會去見你,至於柔兒你留下來,我有事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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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淮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姐姐,無奈的搖了搖頭,跟隨三師姐的腳步一同走了出去,朝着先前安排的住所歸去。
一路無話,直到二人回到了逍遙宗居住的別院時,三師姐突然神情嚴肅的開口道:“今日做錯三件事,我必須要提醒你。”
姬淮皺了皺眉,這是第一次見師姐用如此嚴厲的語氣跟自己說話,心下也有些不安,小心翼翼言道:“請師姐指教!”
“第一,爲風淵上藥時,你若真心爲幫人,便好好幫,爲何要給他上過量的活血散,以醫道行害人之舉,有失醫者之仁。”
“那小子覬覦姐姐美貌,心術不正!”
“師弟,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若當真想教訓他,大可去揍他一頓,打不過師姐還會幫你,但不該如此褻瀆醫道!”
姬淮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似乎終於明白了師姐想要表達的意思,頓時心生歉意。“師姐,我下次不會了!”
三師姐頓了頓,繼續說道:“第二,白恆對你出手時,不該不去抵抗,也就是因爲他沒敢大庭廣衆下殺你,倘若他給你下毒呢?而毒性又不足以當場發作呢?所以你還是欠了許多考慮!”
話音剛落,姬淮驚出一聲冷汗,心知以白恆那樣的高手的確能做到悄無聲息弄死他,只要不是他橫死當場,也就沒證據指正白恆是兇手,他該慶幸,當時白恆沒有殺他之心。
一時會晤過來,也沒了什麼底氣,低聲回答道:“師弟只是覺得當着這麼多天下名流面前,自己呈現弱勢容易得到更多人的支持,所謂人言可畏。”
“師弟你很聰明,可誰都不是傻子,陰謀詭計終不是正道,而且師父關你五年,就是爲了讓你的心安靜下來,如今的你……應懂更得如何在混亂中保持住那看清一切的本心。”
姬淮頓感無顏,心頭一直念念不忘那白恆是害死母親的人,所以實在難以在這個人面前做到冷靜,心知如此不對,卻也很是無奈。
“第三,你最不該的就是當衆使涼王難堪,他不是白家老王爺那般直爽的性格,就算表面不與你爲難,難保將來不會因此刁難你,那可是涼州百萬大軍的統帥,朝中文武官員不知多少是他的追隨者,得罪這麼一個人對你而言不是好事。”
關於這一點,姬淮沒有贊同,甚至不以爲然的反駁了一句:“師姐,我便是我,不願做那些虛與委蛇的場面功夫,白家本就是我的仇人,何必假裝含情脈脈?”
“臭小子!太張狂不是什麼好事,你的敵人比你強大千倍萬倍依舊懂得謙遜隱忍,你若將愣頭青的狂妄當做是少年意氣就錯了!”
“那師姐你呢?你不過九重劫的修爲,爲何敢明目張膽的打白恆,豈不是比我的舉動還要惡劣?”姬淮皺了皺眉頭,一臉疑惑的問道。
“那是因爲白荼怕我,所以根本不敢拿我怎樣,你若有實力也可以如此!”
姬淮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心下有些納悶,爲何白荼會怕三師姐?明明只是一個九重劫的修行者,雖然師姐實力遠不像表面那麼簡單,可總不至於讓這叱吒風雲的涼王感到畏懼吧?
心下疑惑,忍不住開口問道:“師姐,你到底是什麼人啊?”
“我?我是你三師姐,逍遙宗的李青菡唄,你小子今天這是怎麼了?”師姐倒是一副疑惑的模樣,讓人摸不着頭腦。
索性姬淮不再繼續追問,二人一同回了逍遙宗的別院。
……
另一邊,長老院散會後,姬南風一語不發帶着姬紅葉回到了別院中,屏退左右,那個獨臂男人雙眼流露出些許厭倦,伸出手來拿起茶杯給自己倒上了茶。
“柔兒,多年不見,你也長大了。”
姬紅葉心有不安的看着父親,小心翼翼地行了一禮。“柔兒恭拜父親大人安好!”
“你知道今日找你來爲何嗎?”
“我知道。”
姬南風抿了一口茶,冷聲言道:“待問道大會結束後,就回家吧。”
他的語氣跟生硬,也很冰冷,沒有半分情緒,就好似對她下達某種命令那般,姬紅葉沉默着,站得僵硬的身體微微顫抖,眼中隱隱帶着些許憤怒。
“我不願嫁人……”聲音很小,很輕,但卻異常堅決。
以往的她從不會當年違逆父親的意願,甚至一直以來都是很懂事的搶在父親動念頭之前便遂其願去做,原本那麼乖巧聽話的一個姑娘,此時發自內心的說了一句自己的想法,卻顯得難麼沒有底氣。
“生在侯府,這就是你的命,當初和沈家定下婚約時,還是你娘答應下可這沈家的求親,我本以爲你早就能接受的。”
“我不接受!就算爹爹你拿孃親的意願來逼迫我,我也不接受!”
姬南風眉頭微皺,臉色難看起來。“是不是問道書院修學五年,你覺得自己能夠違背父母之命了?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姬紅葉沉默着,一陣委屈涌上心頭,這麼多年在問道書院,她如此努力的去變強,無論受到怎樣的委屈和磨難都沒有哭過,但此時,面對這個自詡父親的男人,她竟是不爭氣的紅了雙眼。“那你眼裡有過我這個女兒嗎!?從小到大,我一直戰戰兢兢的活着,不敢出錯,甚至片刻不敢耽擱修行,就想您能好好的看我一眼,能真正認同我!可到頭來我還是逃不過成爲聯姻的棋子,難道權位對您就如此的重要嗎!?”
看着女兒的反應,姬南風心頭也是驚愕不已,那個向來乖巧聽話的女兒今日居然會如此頂撞自己?這讓他頓時楞住了,心下不知如何去回答,因爲無論是選擇和沈家的聯姻還是想讓她早早嫁人都是爲了給她一個安定,至少在姬南風眼裡,女兒家早晚要嫁人的,沈家真的是個不錯的選擇。
猶豫了片刻,他的語氣底落了幾分。“柔兒,沈家那小子雖然不出衆,但也心性善良,膽子小也註定他不會做什麼出格之事,這種人平庸卻不平凡,雖成不了大事,卻也能安穩守己,加上沈家的力量,對你而言是個很好的歸宿,爲何你會如此反感呢?難不成是當初那個哭鼻子小鬼的印象讓你實在難以接受?”
“父親……您真的是在爲我着想嗎!?連我究竟爲何這般的牴觸都不知道!我在乎的是那沈公子不合我意嗎?我不過是想要自己尋那如意郎君,就算他是個一無所有的乞丐,我也不會在乎!至於您……極力促成此事不過是想要得到沈家的支持罷了,也別在這兒演什麼用心良苦的好父親!我說了不嫁便是不嫁!”姬紅葉紅袖一揮,負氣轉過身去,便準備離開。
此時姬南風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卻也心知強硬的態度已然說服不了這丫頭,於是連忙開口喚了一聲:“柔兒!等等!難道你就不爲楓兒想想想嗎?”
姬紅葉突然停下腳步,心頭莫名一陣慌亂,要說這世間還有什麼能讓她如此動容,便只有她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