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冬雲接上賈處長的話:“哥也有陶淵明田園牧歌的閒情逸致!”
賈處長目視遠方,過會兒搖搖頭:“身不由己!”
王冬雲聽了賈處長的話,心裡暗暗高興,賈處長可能不是那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某種思想和主義並沒有深入進他的骨髓,他身體還保留着人最原始、最本質、最自然的東西,在特定的環境,原始、本質、自然的東西會暴露無遺。
王冬雲相信自己決定的正確性。
兩人沿着池塘邊走一陣鑽進柑橘林,柑橘林散發出的清香沁人心脾,藍天被柑橘林茂密的綠葉遮蔽,人置身其中,彷彿藏匿大海深處不見蹤影。
微風掠過柑橘林,葉片摩挲時發出清新悅耳的颯颯聲,使人暫且忘掉塵事煩惱,在大自然演奏的樂章中陶醉。
賈處長走着走着,停住身體,率性把身體躺在地上,舒展開四肢,閉上眼睛。
王冬雲見了,也學着賈處長躺下身體,屏氣凝神。
約二十分鐘,賈處長問:“你聽到聲音了嗎?”
王冬雲想了想:“哥,我聽到生命前行的腳步聲。”
賈處長沒有睜開眼睛,過會兒像是自言自語:“人的生命,絕大部分時間不是自己的,是在無聊的爭鬥中白白流逝,多麼可悲可惜的生命啊!”
“哥真正理解到了生命的真諦。”
“理解到又能怎麼樣呢!”賈處長無可奈何的語氣,“明天,又會忘記自己還有寶貴生命!”
王冬雲附和着嘆聲氣:“哥,我們進屋子吧,野地潮溼。”
賈處長再躺會兒,坐起身:“好吧。”
兩人鑽出柑橘園,進了別墅,貴婦人樣子女人迎住兩人,王冬雲尊敬表情叫聲嫂子,說打擾了。
女人看樣子要出門,一臉歉意:“當家的說有朋友造訪,叫我好好招待,剛纔他打電話說有急事,今晚回不來,叫我也去,我不能陪二位了,好在家裡有人,我已經給他們作了交待,有事給他們講就行。”
王冬雲說:“嫂子只管去,我們知道照顧自己。”
寶馬車開過
來,女人上車,小車鑽柑橘林而去。
王冬雲看看時間,近六點了,徵求意見表情:“哥,吃飯嗎?”
賈處長點點頭,不語,心事重重樣子跟着王冬雲進屋子。
兩人樓上樓下參觀一遍,回到客廳,一個歐式僕人裝束姑娘迎上前:“主人走時吩咐,客人回家可以開飯,先生,可以開飯了嗎?”
王冬雲說可以,僕人姑娘把兩人引進漱洗間,洗畢,進飯廳。
菜挺簡單,清蒸甲魚、紅燒野雞、糖醋狍子、醮水鹿肉,三個涼拌野菜,四個小菜,桌上放着紅酒、五糧液。
王冬雲照顧着賈處長坐下後,自己坐下:“哥,喝什麼酒?”
“我不喝酒,你喝吧。”
王冬雲便小弟弟賴兄長的表情:“不喝酒怎麼行呢,哥可是損失時間陪弟弟玩的呀!”
賈處長想想:“那就喝紅酒吧。”
僕人姑娘剛要開瓶,王冬雲要過瓶,說這裡沒你的事。僕人姑娘退出餐廳。
王冬雲給賈處長斟了半高腳杯酒,給自己也斟了半高腳杯酒,端起杯:“感謝哥抽出寶貴時間陪弟弟,弟弟一輩子不會忘記,敬哥一杯!”
賈處長看眼王冬雲,端杯矜持樣子:“只要你玩得高興,我也高興。”
王冬雲端杯碰下賈處長手裡的杯,品品酒,看着賈處長,賈處長也品品酒,放下杯。
王冬雲給賈處長搛菜,哥,請。
兩人慢慢喝酒,慢慢吃菜,閒聊龍門陣,精神放鬆身體放鬆,人便有了閒情逸致的意思。
兩個半杯下肚賈處長有了醉意,喝第三個半杯時,他的話慢慢多起來。
賈處長說話輕言慢語,吐詞清楚語句層次分明,說話時面部不向着王冬雲,避而不談部裡、家庭的事,只說他的過去,好像這時他有了時間對過去的事情咀嚼、回憶和反思。
賈處長說話王冬雲也插過嘴,但賈處長仍按自己的說話方式和事情的主線把話說下去,看他臉上不動聲色的表情,沒有什麼人和事物能夠干擾他已經形成的固有思維。
賈處長喝完第
三杯紅酒王冬雲給他斟半杯,他喝酒不要王冬雲說請,自己說話時隨意樣子端杯喝一口,從喝酒看得出他的性格,做事不願意別人支配,行事內心有規定的軌跡。
賈處長說着說着、說到自己的內心:“做人挺難,外部有約束的條款,內心有限制的鎖鏈,心隨所欲應該是動物的本性,爲什麼人要想實現本性比登天還難呢?”
賈處長看着王冬雲,給要在王冬雲臉上找出答案似的。
王冬雲忙說:“人就這樣,弄出些制度條款,上升些道德理論約束自己,我認爲只要生活得瀟灑歡快就行,哥,乾杯。”
賈處長不理睬王冬雲邀請,臉轉一邊:“也不能一概而論,人往往就吃一概而論的虧,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道德水準、世界觀和生活情趣,他們處在人類的不同層次,好比珠穆朗瑪峰和不值得命名的小山丘,能夠用同一尺度去丈量它們?”
賈處長不看王冬雲,聽語氣又好像是在問王冬雲,王冬雲連忙應聲:“有道理,有道理。”
賈處長端起杯仰臉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王冬雲正要伸手拿瓶斟酒,賈處長把酒杯放在桌上自己拿過酒瓶,自己給自己斟滿滿一杯。賈處長斟酒時他那穩重矜持旁若無人的神情,看不出已經酩酊大醉。
“其實也沒道理,憑什麼要去丈量珠穆朗瑪峰和沒有命名的小山丘呢?”賈處長端起酒杯一口喝了大半杯,“人原本是什麼也不害怕的,自從有了那把尺度,人就害怕起來,害怕道德、害怕社會、害怕金錢、害怕人、害怕鬼、害怕沒由來的東西!我這大半生總結出一條人生哲理,人是害怕到老活到老,活到老害怕到老的,你說是不是?”
“是,哥,哥的話當然是!”王冬雲忙迴應。
“有時我不想怕了,也想瀟灑走一回。”賈處長搖搖頭,無可奈何的神情,“可是,道德、社會、金錢和人鬼立即出現在我的面前,橫眉豎眼目光犀利,不由得你不害怕,還是老老實實的做人吧!於是就壓抑,剋制,再壓抑,再剋制,直到把人變爲有益於做人的人。”
賈處長端起杯,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