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荀浩的記憶裡,他很小的時候就被人販子賣來賣去,也沒有入奴籍,只是賣給稍有些錢的人家裡做工,他年紀小,往往沒人要,這個時候,他就會被丟在街上,當成叫花子乞討。
而討來的錢,他是沒有份的,偶爾給頓飽飯,就是天大的恩賜了。
後來隨着他漸漸長大,不甘心再過這樣的日子,就找機會逃了出來。
飢寒交迫,他以爲自己要餓死的時候,他遇到了水蘭。
水蘭將他撿了回去,雖然在貧民窟,過着飽一頓飢一頓的日子,但總好過最初坑蒙拐騙的日子。
在他心裡,對水家是極爲感激的。
他重恩,所以當蘇瑾寒將他們從貧民窟撈出來,當蘇瑾寒在煙雨樓對他不離不棄的維護時,便已決定,這一生不管發生什麼,只要他有一口氣在,就一定要護她周全。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她一消失便是一月有餘,再出現,卻是重傷初愈。
蘇瑾寒被他沉沉的目光看得有些莫名其妙,笑了笑,道:“近來一切可好?繡坊的生意如何?”
“繡坊的生意很好,煙雨樓也不必擔心,這段時間我都有去看顧,只是您的傷還好嘛?”荀浩平靜的迴應,掩不住的擔心。
“沒事,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蘇瑾寒咧嘴一笑,又問了幾句,這才停下話頭,對着青芽道:“青芽,將我畫的東西拿出來。”
“養傷的這些日子,閒來無聊也會畫上幾筆,一個月下來,倒也攢了不少,你拿回去交給阿婆,她自然明白要怎麼做。”蘇瑾寒見荀浩小心的收好圖紙,說。
蘇瑾寒又交代了幾句,這才道:“你先回去吧,等我的傷好了,再去鋪子裡看看你們。”
荀浩應了,又說:“那小姐你好好養着,繡坊的事情無需掛心,不管如何,我都會好好護着鋪子的。”
蘇瑾寒見他一本正經,不由一笑,道:“好,我自是信你的,你多費心。”
一句“信你”讓荀浩展顏淺笑,用力點頭,這才離開了。
等他走後,青芽這纔將她去繡坊外頭打探消息,卻被荀浩堵了個正着,隨後被他又是威脅,又是哄騙的將人給帶回來的事情給說了。
蘇瑾寒聞言不由扶額,果然是將來要做大將軍的人,這還沒開始呢,就已經學會了威逼利誘了。
回到寒苑的日子比在含山寺更加奢侈起來,畢竟含山寺是寺院,蘇瑾寒借地養傷,也不好壞了寺院的規矩,一個月下來,蘇瑾寒的嘴巴真的是快淡出鳥來了,如今回到府裡,蘇恆徵求了大夫的意見之後,開始給蘇瑾寒進補。
敞開嘴巴吃的日子讓蘇瑾寒美滋滋的。
然而蘇瑾寒瀟灑的日子沒過上兩天,就生了意外來。
蘇府開始有許多的大戶人家的夫人和小姐提着禮物上門來問候。
蘇瑾寒不明所以,見了幾個平日有來往的,這才知道了緣由。
原來外頭盛傳她爲了莊靖鋮奮不顧身擋劍,皇上御賜血靈芝救她性命的事情。
莊靖鋮不受寵,血靈芝也不是他求來的,而是蘇老太爺和蘇大公子出面才求到的,這讓京城裡的權貴紛紛動了心思。
蘇家雖出了個老太爺是官場中人,還是當年的太子太傅,可是後來蘇家淪落爲商賈之家,漸漸也就淡出了權貴們的視線。
可是這次的事情一發生,所有人頓時發現,被忽略的蘇家竟這麼受皇上的器重,再一想蘇家有個女兒在宮裡可是貴妃,只是她一直不爭權奪利,竟讓人下意識的忽略了。
蘇家人丁單薄,一個蘇恆掌權,一個蘇瑾寒及笄待嫁,衆人意識到了這一點,自然動了心思。
畢竟不管是自家的女兒嫁入蘇家做當家主母,還是自家的兒子娶了蘇家的女兒,得到蘇家的豐厚嫁妝支持,都是一件令人眼饞的好事。
所以蘇家這些天門庭若市,門檻幾乎都叫人給踩破了。
剛開始的時候蘇瑾寒還有興致和耐心接待這些前來探望的人,但當她打聽清楚了這些人上門的原因和目的之後,就不耐煩了,所有來人,一律不見。
“小姐,外頭有人求見……”
“不見不見,讓她們滾,立刻滾。”傳話丫頭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蘇瑾寒暴躁的給打斷了。
蘇瑾寒快被這些天被層出不窮上門來訪的人給氣死了。
她覺得再這麼下去,她也不用養傷了,直接被放棺材裡擡出去埋了算了。
“還杵着幹什麼?還不去?”蘇瑾寒一擡眸,見傳話丫頭還站在原地,怒道。
“小姐您別生氣了,氣壞了身子不值當。”青芽趕忙勸道,又看向那個傳話丫頭,打了個眼色,道:“沒聽到小姐的話嗎,還不下去。”
那丫頭猶豫了下,低聲道:“小姐,來人乃是戶部侍郎之女李慶歡和禮部尚書之女許馨月,您與李小姐不是素來交好嗎?”
說着,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蘇瑾寒的臉色。
她說的是實話,重生以前的蘇瑾寒確實和李慶歡交好,也一直被她當成槍使,而重生之後的蘇瑾寒,卻不再是傻子。
尤其,李慶歡帶了許馨月來,而她是蘇瑾寒,也是許安樂。
更關鍵的是,她和許馨月有仇!
所以蘇瑾寒臉上的怒氣頓時停滯,看着丫鬟,又問:“你是說來人是許馨月和李慶歡?”
“是的小姐。”那丫鬟壓抑住心底的喜色,趕忙恭敬道。
她是收了人好處的,若是事情辦砸了,面上難免過不去。
如今小姐喜怒無常,她真怕蘇瑾寒連這個手帕交也不見。
蘇瑾寒驀然勾脣一笑,道:“你倒是早說是她啊,快去請進來。”
一副熱切又歡喜的模樣。
那丫鬟一聽,臉上流露出幾分喜色,趕忙應了一聲,轉身匆匆出了門。
等那丫鬟徹底不見了人影,蘇瑾寒這才冷哼一聲,對着青芽吩咐:“今日之後,找個機會將她給打發出府,還有,你去準備準備,我要好好招呼這兩位大小姐。”
蘇瑾寒的語調偏冷,實在是不像要好好招呼人的口氣,而近來青芽發現自己越發不懂自家小姐的心思了,所以也沒敢妄自揣測,而是低聲問道:“小姐,您的意思是?”
蘇瑾寒斜了她一眼,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轉,眼中流露出一抹壞笑,對着青芽招手道:“你這樣……”
好一陣嘀咕之後,青芽直起身,匆匆離開院子。
也不知道這兩位小姐是怎麼得罪了自家小姐,看來上次在兵部尚書府上的事情,還真不是個意外。
青芽一直都對那件事情心存疑惑,這會兒算是徹底的明白了,那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什麼意外,而是她家小姐刻意爲之。
雖然不知道蘇瑾寒爲什麼要對付李慶歡二人,但是她對蘇瑾寒忠心耿耿,自然是竭盡全力去達成蘇瑾寒的吩咐。
沒過一會,丫鬟領着李慶歡和許馨月進了門。
“李姐姐來了,快過來坐。”蘇瑾寒一見兩人,眼中頓時流露出一抹喜悅的笑意,衝着李慶歡道,看那姿勢,還想親自起身迎接。
“妹妹快別客套了,你身上還有傷呢,小心別拉着傷口了。”李慶歡說着就要上前攙扶蘇瑾寒以示親近。
不想蘇瑾寒順勢道:“姐姐說得是,那姐姐可要原諒我這個做主人的失禮了。”
說着,順勢而爲,斜斜的重新歪回榻上。
李慶歡伸出去扶她的手頓時落了個空,尷尬的僵在半空中。
“姐姐別站着了,快坐,青芽,快上茶,別怠慢了李姐姐。”蘇瑾寒咋咋呼呼的說着。
目光像是不經意的落在了一旁安靜站着的許馨月身上,一番打量。
許馨月淡然含笑,正想開口說話,卻見蘇瑾寒移開眸子看向李慶歡,語重心長的說:“姐姐,妹妹我與你關係親近,少不得要說你幾句了,你可別怪妹妹沒有提醒你。”
李慶歡正尷尬的收回頭做出攏頭髮的樣子,聞言也是一愣,隨後道:“咱們姐妹誰跟誰啊,妹妹有話只管說。”
“我若是沒有記錯的話,姐姐今年應該已經十六了吧,你這馬上就要出閣嫁人的人了,身邊就別帶這麼妖豔的丫鬟了。
畢竟男人好色,看到了長得妖豔些的女人就移不開眼了,你看看你這個新帶來的丫鬟,滿臉的狐媚樣,比勾欄院的那些女子也差不了多少,姐姐可得防着些,若是日後叫人搶了夫君,那纔是真真的慘呢。
你瞧瞧我,那孫澤不是出了名的好人麼?骨子裡不也是好色的,我與他的親事鬧得人盡皆知,我丟盡了臉面,都不敢出門見人,姐姐你可千萬別步妹妹我的後塵啊。”
蘇瑾寒說着,數度哽咽,說到最後,還狠狠的剜了許馨月一眼。
李慶歡被蘇瑾寒一番話說得目瞪口呆,傻眼的看着蘇瑾寒。
她剛剛說什麼來着?許馨月長相妖媚?與勾欄院裡的女子相比也相差無幾?
要知道許馨月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出了名的端莊秀麗,宛若仙女下凡,可卻被蘇瑾寒說成這樣……
李慶歡劇烈的咳嗽起來,險些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
一旁的許馨月也是氣得狠了,小臉漲得通紅,眼中泫然欲泣,伸手指着蘇瑾寒,“你……你……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蘇瑾寒眼神驟然一寒,“放肆賤婢,竟這般大膽,本小姐是你能隨意指的嗎?來人,給我掌嘴。”
幾乎就在蘇瑾寒話音落下的瞬間,旁邊立時便有兩個伺候的婆子上前來,一左一右用力抓着她,巨大的力道鉗制得讓許馨月痛呼出聲。
然而下一刻,清脆的巴掌聲啪啪響起,許馨月美麗的臉蛋上頓時浮現出了兩個巴掌印,鮮紅刺目。
“啊……賤人,你敢打我,我要讓你們……啊……”許馨月尖叫着,話沒說完,又是兩個大耳刮子摔在她的臉上,讓她疼得暈頭轉向,瞬間失了聲。
“不懂規矩的賤婢,本小姐這是教你做丫鬟的規矩,給我狠狠的打。”蘇瑾寒冷哼一聲,道,眼底閃爍着難言的快意。
一旁毫無準備的李慶歡這時終於回過神來,臉色一變,趕忙撲上去拉扯兩個婆子。
“誤會,妹妹,這是誤會,快叫她們停下再說。”李慶歡哪裡還有半點溫柔可人的模樣,尖叫的樣子比一個潑婦也差不了多少。
剛纔的一切發生得太快,她絲毫沒有半分準備,也完全想不到蘇瑾寒會這麼一言不合就動手,整個人都是懵逼的狀態。
這會兒回過神來,自然是要阻攔的。
許馨月同樣回過神來,劇烈的掙扎着,嘴裡連連喝叫着“放肆放肆”,只是她被打得臉都腫起來了,這說話也是含含糊糊的,根本聽不清楚。
而她的丫鬟和李慶歡的丫鬟也幫着拉扯,雖說蘇瑾寒特意安排了兩個力氣大的粗壯婆子做這事兒,此刻也是被她們拉得搖搖欲墜。
蘇瑾寒見狀趕忙給兩人使了個眼色,隨後裝模作樣的喊了一句:“你們先住手。”
兩個婆子早就收到了暗示,應了聲“是”之後,便鬆開了手。
許馨月險些沒有一個踉蹌直接栽倒在地,虧得一旁的李慶歡和她的丫鬟扶了她一把,她這才穩住身子。
榻上的蘇瑾寒依舊懨懨的斜躺着,眉宇間露出些許奇怪之色,“李姐姐,你方纔說誤會了?誤會什麼了?我替你教訓狐媚子,你怎麼還阻攔呢?”
李慶歡見她一臉無辜加不解的模樣,真是不知道她剛剛一番舉動是裝的還是故意的了。
只是蘇瑾寒行事素來隨性而跋扈,若她是因爲和孫澤退親的事情而看到美麗的許馨月而心生怒氣,藉機發泄,那隻能算許馨月倒黴了。
可如果她不是,她又爲什麼要針對許馨月呢?畢竟她們兩個從未見過!
李慶歡想不清楚,也怕蘇瑾寒再做出什麼驚人的舉動來,趕忙道:“妹妹真的誤會了,她不是我的婢女丫鬟,她是我的朋友,禮部尚書嫡長女許馨月,我以前和你說過她的。”
“這次聽說你病了,便邀她一起前來看你,沒想到鬧成這樣,你看這真是……真是一言難盡。”李慶歡嘆息的說着,一邊不動聲色的觀察着蘇瑾寒的神色。
蘇瑾寒面露困惑之色,不解道:“姐姐莫不是記錯了?你不曾和我說過什麼許馨月啊!而且,禮部尚書的嫡女不是許安樂嗎?什麼時候換了人了?還是改了名兒了?”
李慶歡看着蘇瑾寒的模樣,實在看不出半點的不對勁來,卻同樣感覺到了身邊許馨月的身子一僵,美眸中流露出憤然的神色。
蘇瑾寒狀似無意的一句話,卻直直的戳在了許馨月的心窩子上,讓她又痛又恨。
京城的權貴圈子都知道,禮部尚書有兩任夫人,第一任夫人乃是大名鼎鼎的護國大將軍的獨女嶽霓裳,而第二任夫人,原來是個妾室,後來嶽霓裳死了,她又熬了幾年,才被擡了夫人。
不過因爲她之前妾室的身份,她一直都被正牌夫人看不上,在人前總是低人一等。
連帶着她的子女們,也是從庶女庶子熬過來的,雖然名分上已經是嫡女嫡子,但是曾經庶出的身份卻成了他們解不開的結,抹不去的疤。
這會兒被蘇瑾寒這麼戳破,更讓許馨月心生懊惱。
外人只認禮部尚書府的正室夫人是嶽霓裳,嫡女是許安樂,嫡子是許智宸,壓根不知道什麼許馨月、許宏平之類的!
李慶歡有些尷尬的扯了扯脣瓣,儘量不動聲色的說:“妹妹極少出門,怕是不知道如今許府的許夫人正室馨月的母親,馨月如今也是嫡女之身。”
“哦。”蘇瑾寒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道:“就是那個妾室上位的許夫人嘛,我知道……”
說着好像又想起了什麼,哎呀一聲捂住了嘴,眼中流露出歉意,道:“瞧我這張嘴,真是該打。”
說着不癢不痛,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道:“李姐姐,許妹妹,我這受了傷還沒好,腦子也跟着不好使了,方纔胡言亂語的,你們可千萬不要介意啊。”
說着忐忑又誠懇的看着兩人,“兩位好姐妹可願原諒我?”
李慶歡見她自在灑脫的模樣,還真拿不準她到底是作秀還是當真如此。
笑了笑,道:“我知你性子素來如此,方纔也真是有誤會,我也有錯,沒有第一時間說清楚許妹妹的身份,纔有了這後面發生的事情。許妹妹,姐姐在這兒代蘇妹妹道歉,你別計較可好?”
李慶歡說着,誠心向許馨月行禮。
蘇瑾寒淡淡的看着李慶歡說話,行事,心裡冷笑,就算方纔李慶歡早早介紹了許馨月的身份,她也是會想別的法子收拾她的,不過如今目的已經達到,自然也就無所謂這過程了。
面上卻表現出無比的誠懇和歉意。
許馨月滿心暴戾,素來美麗的臉在此刻儼然已經腫成了豬頭,不過她沒有動怒,反倒在李慶歡行禮的時候扶住她的手,勉強勾了勾脣角,忍着疼開口:“既然都是誤會,那便這麼算了吧,鬧大了反倒不好看。”
放心,現在揭過去,日後她總是要討回來的。
蘇瑾寒是吧,本小姐記住你了。許馨月面色如常,心裡發狠道。
蘇瑾寒自然知道自己招足了仇恨,也不在意。
上次在街上碰到弟弟的時候,她就想收拾他們一家子了,只是時機不合適,所以暫時收斂了。
不過她也設法讓許宏平摔了個狗吃屎,連手都摔斷掉了,算是暫時收點利息。
可是這些人不知收斂,後來依舊欺負她弟弟,在許家她管不着,如今許馨月自己送上門來,她可不會手軟,該收的債,她自會一一收回來!
“難得姐姐妹妹都是通情達理之人,那我也該有所表示纔是。你們兩個,方纔那麼用力的打了許小姐,都給我下去領罰。”蘇瑾寒虎着臉道。
兩個婆子趕忙跪下來:“小姐饒命啊,老奴等也是奉命行事啊。”
兩人哭天喊地的說着冤枉饒命之類的話語,蘇瑾寒也不管她們掙扎哭喊,命人將她們拖了下去。
當然,這都是蘇瑾寒提前安排好要給兩人看的戲。
兩個婆子也早就收到了知會,哭得要多慘有多慘。
而這樣的效果是,李慶歡對蘇瑾寒的疑心和戒心淡了,這麼肆意妄爲的蘇瑾寒,和她過去所認識的,並無不同。
看來真的只是許馨月倒黴罷了。
李慶歡這樣想,許馨月卻不管這些,現在她表面和善,看似已經接受了剛剛那個誤會,但是蘇瑾寒對她做的事情,卻讓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
所以談笑間,她早已經將蘇瑾寒的祖宗十八代都給問候了一遍。
因爲蘇瑾寒不分青紅皁白的就將許馨月給打了,所以哪怕李慶歡極力周旋,屋裡的氣氛還是有些僵硬。
正在這時,外頭有丫鬟匆匆進門,對着蘇瑾寒道:“小姐,冰塊和雞蛋還有藥酒都準備好了,這就送上來嗎?”
蘇瑾寒對着許馨月說:“方纔不小心將許妹妹給打了,我便命人準備了消腫的冰塊和雞蛋,還備了些藥酒,許妹妹先將臉上的傷給處理一下吧。”
雖然蘇瑾寒笑眯眯的,但是許馨月卻是心裡狂跳,趕忙道:“不必了,我回家處理就是,不勞煩。”
蘇瑾寒板着臉,道:“妹妹這是還在記仇,擔心我會害你麼?既然如此,那二位也沒有必要再待下去了,來人,送客。”
“不是這樣……”許馨月紅腫着臉,說話顯得很吃力。
可偏偏蘇瑾寒像是打定了主意要讓她多說似的,總是找上她。
許馨月只能道:“方纔推卻只是怕麻煩妹妹,既然妹妹這邊已經準備好了,那便卻之不恭了。”
許馨月相信,衆目睽睽之下,蘇瑾寒肯定也不敢動什麼手腳,所以倒也坦然。
剛剛拒絕,只是爲了以防萬一而已。
既然推不掉,那就接受,這點氣度她還是有的。
蘇瑾寒見她答應了,眼底閃過一抹算計的笑意,她就知道會是這樣。
展顏一笑,道:“既然妹妹應了,來人,進來服侍妹妹。”
丫鬟們魚貫而入,又是給許馨月用冰塊敷臉消腫,又是用雞蛋在她臉上滾消腫,顯得很是熱鬧盡心。
一旁的李慶歡見狀心裡更加安定了,笑着和蘇瑾寒道:“妹妹倒是有心了,還準備得這麼周全。”
“畢竟是我思慮不周惹出來的禍事,自是要彌補一些纔是。我這人性子直,對錯分明,既然是我讓許妹妹遭了無妄之災,那就該將她的臉給治好,這是本分。”蘇瑾寒一本正經道。
“你這丫頭,慣是這樣的性子。”李慶歡笑着附和。
可不是麼,想打人就打了,打完再給治了,一句誤會就了事了,偏就還挑不出她的理來,再沒有比蘇瑾寒更耿直的人了。
許是伺候的人盡了心,沒多會兒,許馨月臉上的紅腫竟消退了不少,看着也不那麼難看了。
撤了冰塊和雞蛋,又有婢女爲她上了藥,清清涼涼的,舒服得許馨月微微眯起眼睛。
蘇瑾寒道:“這藥乃是上好的藥材做成的玉露膏,專供皇室和各大貴族,今日是我不對,傷了妹妹,這支玉露膏送妹妹,祝妹妹早日康復。另外這玉露膏又養顏美白之效,妹妹傷好之後也可繼續使用。”
許馨月聞言,哪怕心裡再是不喜,也不由得露出幾分喜色來。
畢竟,沒有那個女人是不愛美的。尤其,她還頂着京城第一美人的名頭,對容貌自然更加在意。
笑道:“如此妹妹就收下了,多謝姐姐贈藥。”
蘇瑾寒看着許馨月的笑,心裡暗暗道:笑吧笑吧,現在笑得有多麼的開心,回頭就會哭得有多麼的慘烈,許馨月,我們的仇怨隔世相傳,別怪我心狠,上一世的你,可比我如今狠了千萬倍。
蘇瑾寒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也不耐煩應付這兩個她看不順眼的仇人,懨懨道:“李姐姐,許妹妹,我有些乏了,想歇息一會兒,你們二人自便,中午留在府中用膳如何?”
“不必了,你既乏了就去歇着吧,我們也出來許久,該回去了,改日得空再來看你。”李慶歡說着,和許馨月告辭離開。
等她們都走了,蘇瑾寒才猖狂的大笑起來,笑到最後,眼淚都笑出來了。
“小姐……您沒事吧?”一旁的青芽明顯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小心翼翼的開口問了一句。
“我沒事,我能有什麼事兒啊,我開心着呢。”蘇瑾寒笑着抹去眼角的晶瑩,說。
青芽皺了皺眉,沒有接口說什麼。
她感覺小姐似乎……怪怪的。
那一瞬間,蘇瑾寒是真的想哭。
重生回來,她獨自一人承擔了太多太多,她有太多想做又做不到的事情,她想去看弟弟,但是她不能,她想殺了許昌明一家,可是她也做不到。
她只能日復一日的提醒自己隱忍,再隱忍。
今天許馨月的意外上門被她打臉,讓她心裡的鬱結之氣散了不少。
她今天能借機收拾了許馨月,以後就能扳倒許家,只要她想,就一定能夠做到!
“是不是覺得我很壞?不可理喻?明明她們什麼都沒做,我卻處處算計?”蘇瑾寒忽而問青芽。
青芽嚇了一跳,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恭敬道:“奴婢不敢。”
“你是不敢,但是心裡肯定是這麼想的。”蘇瑾寒淡淡一笑,道:“青芽,李慶歡不是個好人,我之前落水,後來被孫澤算計,都有她的影子,你說我不收拾她收拾誰?她帶來的人被我打了臉,到時候肯定要和她心生嫌隙,我還真想看看她們狗咬狗的樣子。”
“她竟這麼大膽,敢算計小姐,是她活該。”青芽本來還真有些搞不懂蘇瑾寒爲什麼要針對李慶歡,這會兒一聽,頓時義憤填膺。
蘇瑾寒見青芽憤憤的樣子,不由淺笑。
瞧她身邊的人多單純啊,她說什麼就信什麼。
不過青芽的能力是有的,也只對她這樣,也正因此,蘇瑾寒才能放心。
事實上也確實如蘇瑾寒預料的,許馨月和李慶歡生了嫌隙。
兩人看似親密的從蘇府出來,許馨月就不着痕跡的遠離了李慶歡幾步,客套又疏離的距離。
“妹妹,我送你回去吧。”李慶歡想着方纔許馨月受了委屈,笑着開口。
“不勞煩姐姐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許馨月笑得客套,由自己的婢女扶着走向自己的馬車。
李慶歡見狀皺了皺眉,終究沒說什麼。
兩人分別離開蘇府。
許馨月的馬車上,她的丫鬟正在問她,“小姐,這藥膏可要丟掉?”
本想說直接丟掉,但是想想方纔蘇瑾寒說過的這藥膏又美容養顏之效,便說:“將東西給我。”
丫鬟將藥膏遞到她的手上,許馨月打開聞了聞,是濃濃的玫瑰香,心裡頓時多了幾分歡喜。
外間人都道她喜歡菊花,言她清潔淡雅如菊,卻不知道,她最喜愛的花乃是玫瑰。
玫瑰乃花中之王,她自認也只有花中之王才能配得上自己的美貌和將來的身份,所以這藥膏是玫瑰,而不是外間謠傳的菊花,便讓她收起了幾分懷疑。
畢竟不管是誰,總是投其所好的,可沒有外人知道她喜歡玫瑰的事!
所以想了想,許馨月道:“不忙,我與她無仇,今日之事也是意外,這藥膏拿回去之後,讓府醫檢查一番,若是沒有什麼問題,便用着,蘇家的東西,可都是好東西。”
她莫名其妙被打了一番,不收點回報回來,她心裡都不平衡,若是東西是好的,她爲何不用?她可沒忘記,蘇瑾寒說的,這個藥膏的效果!
只是她卻沒想到,就因爲她這點小心思和貪念,竟會在後來,爲她帶來那麼嚴重的,近乎讓她絕望的後果。
當然,這是後話,這裡暫且不提。
卻說蘇瑾寒收拾了許馨月之後,心情大好,但是卻又不耐煩應付那些天天上門來叨嘮的人,遂對外傳話傷情加重,臥牀休息,不便見外客。
這一下可好,直接將上門的人都給打消了念頭。
而這一天,蘇瑾寒在她的寒苑裡接待了一個客人。
“聽消息說你傷情加重,本來還有些擔心,如今看見你沒事,我也就放心了。”邵氏打量着蘇瑾寒,見她氣色不錯,笑道。
“我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我哥不放心,非壓着我靜養。”蘇瑾寒抱怨。
“你可別任性,多聽蘇公子的總是沒錯。你這傷可是洞穿傷,花了多大的力氣才把你從鬼門關救回來啊,你不好好養着,可對不起關心你的人。再說,這要是落下了病根,可如何是好。”邵氏輕聲道。
聽着邵氏的關切,蘇瑾寒眼中有些晶瑩,她哽咽的嗯了一聲,趕忙眨了眨眼,眨去眼中的淚意,道:“我知道的夫人,我斷不會拿自己的身子去開玩笑,讓關心我的人擔心的。”
“你明白就好。”邵氏滿意的點頭,看着蘇瑾寒有些發紅的眼睛,“哎喲,這是想起什麼了,難過得眼睛都紅了。”
蘇瑾寒哽咽的吸了吸鼻子,垂下眼睛,低聲道:“就是覺得夫人心善,溫柔,讓我不由得想起自己早亡的母親,夫人別介意,我一會兒就好。”
邵氏也知道蘇家夫婦早亡的事情,便道:“你我相遇是緣分,你又救了我的性命,若是不嫌棄,日後多來府中陪我坐坐,我膝下無女,兒子又常年在外征戰,面對大院深宅,有時也難免孤寂,你若能來,我定會很開心的。”
蘇瑾寒聞言頓時驚喜的擡頭,咬着脣,低聲道:“可……可以嗎?”
看着她臉上的歡喜之色,邵氏也笑了,道:“可以。我有個侄女和你差不多大,性子也相去無幾,若是有機會碰上,我介紹你們認識,你們定能成爲好姐妹。”
蘇瑾寒心裡一突,知道她說的是許安樂,便旁敲側擊的問:“是麼?可是許府嫡女許安樂?”
“你知道她?”邵氏看着蘇瑾寒,眼中極快的閃過一絲情緒。
蘇瑾寒知道她敏感心細,擔心引起她不必要的懷疑,便點頭道:“倒是沒有見過面,不過聽說過。早幾日戶部尚書之女來訪時帶了個姑娘來,我與她發生了些誤會,後來她說是許府嫡女許馨月,我就奇怪了,就問她許府嫡女不是許安樂嗎?沒成想那許馨月臉都氣白了,看那模樣,心裡是怒急了。”
“我心中有愧,怕給許安樂惹了麻煩,許府沒有傳出什麼消息來吧?”蘇瑾寒愧疚的問。
邵氏聞言散了懷疑,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意:“那家子人不要臉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一出門就說自己是正室、嫡女、嫡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
邵氏是個書香門第出來的大小姐,平日裡知書達理,說話文雅,能叫她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她對許馨月一家子人有多反感了。
緩了緩,邵氏擺了擺手,道:“不說他們了,管她什麼誤會,許府嫡女本也就安樂一人,他們要是做得過火了,我們也不會袖手旁觀。”
蘇瑾寒太明白邵氏的不會袖手旁觀是什麼意思了,上一世整個岳家便是受了她許安樂的拖累才落得那個下場。所以心裡更加感動,不敢再繼續這個話題,怕自己繃不住。
蘇瑾寒趕忙轉移話題,問道:“我最近一直在養傷,也不知道外頭的情況,夫人快和我說說,外頭可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見蘇瑾寒一臉嬌俏的模樣,邵氏明白她的意思,順勢說起了外頭的趣事。
“對了,除了這些,還發生了一件你興許感興趣的事情。”邵氏笑眯眯的開口。
“什麼事?”蘇瑾寒下意識的問。
“是關於靖王殿下的。”邵氏笑眯眯的說,目光看着蘇瑾寒,似乎在等着看她笑話。
蘇瑾寒心裡一跳。
受傷醒來之後,上次在含山寺時醒來遠遠的看了他一眼,兩人還沒說上話,第二天她醒來他就已經走了,打那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也沒有他的消息。
驟然聽到他的名字,蘇瑾寒心裡又是惱怒又是欣喜。
惱怒的是,這人也忒沒良心了,她怎麼說也爲他擋了一劍,可是他卻看都沒來看過她,實在可惡。
至於欣喜……則被蘇瑾寒完全給忽略了。
就那樣的人,她會爲他欣喜?欣喜個毛啊欣喜,蘇瑾寒唾棄的想。
於是,蘇瑾寒板着臉道:“夫人慣會開瑾寒玩笑,我都說了,當時是踩到一根木棍,腳滑纔會替他擋了那一劍,要不然,我可是有多遠跑多遠的。”
“好好好,是腳滑,腳滑。”邵氏看着她面無表情的樣子,笑着道。
“那這麼說來,瑾寒是不想知道靖王殿下的消息了?”
蘇瑾寒說:“我纔不想知道,夫人愛說不說,哼。”
這麼說着,蘇瑾寒別開頭,不再看邵氏,一副小女兒生氣的模樣,嬌俏可愛極了。
可她耳朵卻豎得高高的,集中全力聽着。
邵氏應道:“好好好,不說就不說。”
那滿臉含笑的模樣,竟是真的不說了。
蘇瑾寒心裡又氣又急,想開口問又不好意思,只能憋着氣悶着頭不說話。
卻在這時聽到邵氏說:“說來也奇怪,素來不插手政事,文吏武治皆是一般的靖王殿下,此番竟被派去了剿匪,也不知皇上是怎麼想的。”
蘇瑾寒果然上了心,皺着眉追問:“怎麼會這樣?他才遭了刺殺就派他去剿匪,便不怕有人趁機要了他的命麼?”
如果說莊靖鋮已經露出了奪嫡的野心,並付諸行動,這樣的一次任務,她自會爲他高興,因爲他武功極高,謀劃卓絕,區區剿匪這等小事,只會成爲他的功勳。
但是如今,他擺明了韜光養晦,不露鋒芒,這樣的差事和要他的命又有什麼區別?蘇瑾寒能不擔心嗎?
邵氏道:“可不是麼,但是下命令的是皇上,天子開口,莫敢不從,他這都已經走了一個多月了,說起來,這事兒還真和你有關係。”
“我?和我又有什麼關係?”蘇瑾寒一臉茫然。
“你重傷垂危的時候靖王殿下進宮求藥,惹惱了皇上,皇上後來賜藥也是賜給你哥哥的,並不是他,這次行動,怕是對他的懲戒吧。”邵氏若有所思的低聲說道。
她們議論的畢竟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和王爺,雖然已經屏退左右,但是卻也難保隔牆有耳,小心些總是沒錯的。
邵氏又說了什麼,蘇瑾寒不知道,她只是呆呆的看着邵氏,滿腦子迴盪着她方纔說的話。
煜舞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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