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蘭珏吃完了糉子,付了錢就回府了,沒再和張屏說什麼。

張屏沉默地收了錢,也沒和他說什麼。

傍晚,蘭徽從柳府回來,哭喪着一張臉,對蘭珏說:“爹爹,我以後能不能不去大舅舅家了?”

蘭珏管教蘭徽雖然嚴厲,但天天忙於公務不大在府中,請的西席先生好脾氣,蘭徽在家中放養慣了,在規矩森嚴的柳府悶得慌,天天鬧着不愛去。

蘭珏照例教導他道:“你母親早逝,外祖母、舅舅、姨母見到你就像見到你母親一樣,他們都很關愛你,即便你長大了,也要記着孝敬他們。你那位桐表哥一肚子好學問,你應當多學學人家。”

蘭徽癟癟嘴,委委屈屈擡頭看了看蘭珏,又把頭低下去,哭喪着臉走了。

夜半,蘭珏在熟睡之中聽到一聲驚叫,急忙起身趕到隔壁,蘭徽抱着涼毯縮在牀角,瑟瑟發抖。幾個下人正圍在牀前安慰。

蘭珏看了看他哭花的臉,從一旁的小童手中拿過手巾,在溫水盆中溼透,擰了擰,走到牀邊。

“堂堂男兒,做個噩夢就能嚇哭了,將來如何成大事?”

蘭徽把臉埋進毯子裡,不說話。

蘭珏皺眉把手巾遞到他跟前:“拿去,擦擦臉,接着睡。”

蘭徽不動,不吭聲,蘭珏的眉鎖得更緊了些,一旁的小童急忙道:“老爺,怨不得少爺,少爺今天在柳府過節,聽了件蹊蹺事兒,驚着了。連那邊的大老爺都說這事兒古怪。少爺人小,心裡淨,晚上生了噩夢,也情有可原。”

蘭珏笑:“這世上哪有那麼多作祟的鬼魂精怪,不過是人心中的妄念罷了。再說,門上插着艾,身上配着雄黃,怎麼還能怕鬼怪?”

蘭徽的肩膀顫了顫,慢慢擡起臉,雙眼紅彤彤的:“我看見它爬過來了。”

蘭珏沒奈何道:“那你隨我去正廂房睡,讓爲父見識見識鬼長什麼模樣。”

蘭徽飛快地爬下牀,從蘭珏手中接過手巾擦了擦臉,跟着蘭珏到了正廂房,站在牀邊,又怯怯擡眼看蘭珏。

蘭珏挑了挑眉:“你睡裡面,那鬼來了,讓它先從我身上爬過去。”

蘭徽哧溜一聲鑽到牀裡,緊貼牆躺着。

蘭珏躺到牀上,讓下人們熄燈退下,燈燭滅掉,房門合攏時,蘭徽抖了一下。

蘭徽一直緊貼着牆,無聲無息,蘭珏合上眼,調勻呼吸,過了許久,蘭徽窸窸窣窣翻過身,向蘭珏身邊輕輕挪動,伸手抓住蘭珏的衣袖,片刻後,呼吸勻長,酣然入夢。

蘭珏倒睡不大好了,淺淺眯了一時,估摸着到了該上朝的時辰,輕輕起身。蘭徽睡得正香,蘭珏把袖子從他手中拉出來,他也只動了動,抓着薄毯,繼續呼呼地睡。

蘭珏下了朝,直接到了禮部衙門,在司部內用了早飯,一直忙到傍晚纔回。

到了廳中,蘭徽從屏風後轉出來,向他請安,蘭珏挑眉看他:“不怕鬼了?”

蘭徽耷拉着頭不吭聲。

蘭珏坐進上首椅中:“你昨天到底在大舅舅家聽到了什麼故事,說給我聽聽?”

蘭徽擡眼看了看蘭珏,小聲說:“大舅舅買了個筆筒,他說,那是死人骨頭燒的,有鬼。”

蘭珏皺了皺眉,他的岳丈先太傅柳羨一向不信鬼神,柳府中從不敢提一個鬼字。女眷們去廟裡燒個香,都要瞞着老頭子偷偷前往,比做賊還謹慎。柳羨雖已過世多年,餘威仍盤旋在府內,府上逢年過節給老頭子上香燒紙,都要先說叨說叨——“知道您老人家不喜歡這個,但請接受兒孫們的一片孝心”云云。能讓岳丈親手**出的大舅子吐出鬼字,可見此事的確不尋常。

蘭珏道:“那你見着那個筆筒了?”

蘭徽點點頭,眼眶又紅了:“我看見那筆筒在大舅舅桌上放着,就去摸,結果舅母就哭了,說這是冤魂來找舅舅報仇的,還叫我去佛堂拿香灰擦手,這幾天都別吃肉。”

蘭珏問:“那筆筒長什麼模樣?”

蘭徽道:“就是個白瓷筒,都不帶花紋的,破了,上面有個印兒。”

蘭珏問:“難道是一根樹枝模樣的印子?”

蘭徽扁着嘴點點頭。

蘭珏揉揉他頭頂:“知道了,這個鬼,你爹我需要再去查查它的來歷。你先到書房去,繼續唸書。”

蘭徽眨眨兔子般的眼:“爹爹,我念了一天了,我害怕。”

蘭珏板着臉道:“爹爲什麼一向告訴你,世上本無鬼神?鬼魅者,邪祟之氣也,若你心無破綻,不信不想不聞不問,它便不能侵你害你。眼下你不聽教誨,沾染了邪門歪道,連你大舅舅都怕,爹一時也無法降服,唯有在聖人畫像前,讀聖賢書,以浩然正氣抵禦,斷不可再有雜念,否則……”

蘭徽的小臉蠟黃,轉身直奔書房。

蘭徽在書房裡睡了一夜,連飯都在裡面吃。第二天,蘭珏下了朝,迎面遇見了王硯,王硯笑吟吟道:“聽說蘭大人你的大舅子,被冤魂找上了。”

蘭珏無奈道:“莫提此事,連我兒子也被嚇着了,直哭着有鬼。我正想着,買什麼法器回去哄他。”

王硯笑道:“令大舅子一輩子沒做過虧心事,只辦了一件冤案,就這輩子忘不掉了。依我說,要麼是他多想,要麼是有人鬧鬼。”

蘭珏道:“六年之前我還是中書衙門小吏,只大略聽聞一個參加科試的試子被人冤枉,朝廷一時不察,判錯了案。但不知詳情,我總在疑惑,當時負責此案的人,各個都嚴謹精細,怎麼會判錯了案?”

王硯負手嘆了口氣:“唉,那件案子,我看過卷宗,如果放到今天,沒有前車之鑑,撞到那幫老迂腐手中,說不定還是會錯判。一開始其實是一件平常案子,源頭是那個籌募善款的文會。這事你應該知道。”

蘭珏頷首,六年前那場文會,無人不知。當時西北幾個郡大旱,朝廷趁着即將科考,衆士子云集京城之機,由戶部挑頭,聯合幾個大商會,搞了一場半官半私的文會,以災情爲題,徵募詩詞畫賦,每人限一篇。選出最優者,再由商會競拍,所籌善款用於賑災。

擔任評判的,或是德高望重的名紳,或是才名遠播的文士。

在此文會中勝出,幾乎等於多了一份科考榜上有名的機會,甚至可能內定爲三甲人選,試子們都擠破頭地參與。

最終,江西儒生陳子觴以一篇《梅賦》奪魁。

但,就在次日,一羣書生聯名上告,說陳子觴的《梅賦》非他所作,乃是竊了另一名書生馬洪的文章。

馬洪說,他苦思數日,忽然在夢中得到佳句,連夜趕出這篇賦,心力憔悴,病倒在牀,錯過了交文的期限。沒想到陳子觴來探病時偷了他這篇文。

“因爲日期太近,無法從筆跡稿紙上判斷誰先誰後,刑部便與禮部一道,詳細盤查這兩名試子。主辦此案的,是刑部尚書竇方和令大舅子——時任禮部侍郎的柳遠。”

馬洪系西北甘涼郡選拔出來的試子,家境貧苦,全家砸鍋賣鐵供他念書,勤奮簡樸,小心謙和。而陳子觴家境富裕,祖父做過知府,父親是江西郡富甲一方的豪紳,其母也系名門閨秀。陳子觴爲人驕縱散漫,到了京城後,租賃豪宅居住,成天飲酒作樂,同屆老實本分的試子都不與他往來,他還經常出言譏諷出身貧苦的人。

十數名試子聯名上書,爲馬洪作證,說馬洪寫賦時,還曾數度與人探討詞句,大家都能證明賦實乃馬洪所作,指責陳子觴竊文。

那篇《梅賦》抒發的是一種歷經磨礪,不屈上進的情懷,主審此案的幾位官員都覺得,陳子觴並不像能寫出這種文的人。

刑部又調出了陳子觴以往的文章與參加州試、郡試的考卷,發現陳子觴以前的文章寫得平平,與《梅賦》的文風大相徑庭。他州試、郡試的考卷更是多有疏漏。再經過追查,竟查到州試與郡試時,陳子觴的父親曾給考官送過重禮。

王硯道:“當年雲太傅還是丞相,一直質疑此案有疑點。陳子觴竊文一事,畢竟證據不足,其父送禮給考官,固然違反律法,但未必是賄賂,也可能是答謝。是否舞弊,還當調出兩試所有的考卷比對之後才能下結論。”

蘭珏道:“若聽了雲大人的,也不會有以後的冤屈了。”

王硯冷笑:“可不是,但當時主辦的幾位,包括令大舅子,都說一個靠賄賂考官得功名的紈絝子弟,怎麼可能寫出傲立寒霜的《梅賦》。又說有人得知,陳子觴的父親曾託人輾轉走雲大人的門路。先帝便讓雲大人不得插手此事。

於是,禮部取消了陳子觴參加會試的資格,陳子觴身敗名裂,一時間人人唾罵其爲文賊,刑部責令江西郡徹查郡試和州試的舞弊案,陳子觴的父親被抓到官府審訊。甚至還追查到陳子觴的祖父做知府的時候,曾涉嫌收受賄賂的舊事。陳府一昔破敗。

當然,《梅賦》文魁的稱號改給了馬洪。京城裡,人人拍手稱快。

幾日後,陳子觴投湖自盡,死前在湖心亭中用血寫滿了冤字。

陳子觴的父親當時已被關進大牢,其母陳白氏上京爲其收屍,到京城的時候,眼已經哭瞎了。

陳子觴的屍體在湖中腐爛,已被焚化,與他相交者,迫於當時形勢,不敢公開替他收屍,只偷偷保留他的部分骨灰,藏在一個白瓷的筆筒中。

陳白氏擊鼓爲子鳴冤,被官府驅趕,就撞死在刑部衙門前。陳父在牢獄裡中風,未幾病亡。

這時,江西郡兩試的考卷比對結果出來,發現陳子觴的文章中雖有疏漏,但在同科考生中,的確有資格進入會試名單。

亦有人看不過去,站出來爲陳子觴作證,說陳子觴探望馬洪時,的確是在他已經交了《梅賦》之後,而且根本沒進內屋,在堂屋放下東西就走了。

朝廷重開此案,改由丞相雲棠主審,經過數月調查,比對各種證據,發現陳子觴果然是冤枉的。

當初替馬洪作證的十幾名試子,亦都招認,他們和馬洪平日相交甚好,且一直看不慣陳子觴,就做了僞證。

《梅賦》這篇賦,實實在在是陳子觴寫的,他寫這篇賦,是因爲其母。

陳子觴是家中獨子,自幼驕縱,但他是個孝子,其母嫁進陳家之後,數年未育,受盡婆婆的譏諷,她的姐妹也嘲笑她,後來生了兒子,纔在婆家過上了好日子。陳子觴唸書考功名,希望能讓母親做上誥命夫人,在孃家姐妹面前也揚眉吐氣。

當年陳白氏每每受到譏諷時,就繡梅花,她是名門閨秀,頗有才情,還題過幾首梅花詩,陳子觴的《梅賦》中,化用了幾句其母寫的詩。

案情真相大白後,會試已過,馬洪中了進士,已封了官銜。刑部判了馬洪斬立決,他至死都一口咬定,是陳子觴偷了他的文。

“結案後,雲大人威信更盛,竇方自盡謝罪,令大舅子辭官,心虛至今,所謂清流一脈傷筋動骨,朝廷纔會有今日之局面。其實馬洪等人聚衆誣告,本是一件極其尋常的案子,歷代常見,手法並不高明,就是因爲陳子觴乃富家公子,馬洪貧苦,便有不少人覺得,富必欺貧。加之那陳子觴平時不太會做人,誣告他的窮書生人多,所謂三人成虎,衆口鑠金,又極會鼓動造勢,煽動許多不明就裡者跟風說陳子觴有罪,朝廷以爲順應民意,卻辦了冤案。”

蘭珏問:“參與誣告之人,後來怎麼判了?”

王硯道:“幾個主謀斬或刺配,但後來許多人,只是隨大流落井下石,就判得較輕,或是終身不得有功名,再輕些的就是免去功名,責令數年不得參與科考之類。朝廷還在陳子觴自盡的湖邊立了祠堂,給他爹孃都加了封銜,江西陳宅也改建了祠堂。人都死了,這些也都是裝裝門面罷了。”

說完此事,恰好到了端瑞門前,蘭珏與王硯拱手作別,前往司部衙門,天色陰沉,菸灰的天際掛着一綹黑雲,好像一抹不肯散去的冤魂。

到了司部衙門,屬下向蘭珏稟報,禮部衙門接到了一封匿名書信。

這封信來得極其蹊蹺,昨天蘭珏最後一個離開司部,並沒有看到這封信,今天一早,書吏就看見這封信別在內院的門鎖上。

信紙是普通的粗紙,筆跡粗陋,墨已洇開了,七零八落地寫着——

試子馬廉乃文賊,竊文盜名,不配參加科試。

下屬問蘭珏,要如何處置這封信。

蘭珏把信丟進抽屜:“當沒看見吧。”

下屬道:“可這信爲什麼會在門上?要不要還是請刑部……”

蘭珏擺手:“說不定是個玩笑,不必大驚小怪。有本事把信插在禮部的門上的人,怎麼會不明白,一個試子有沒有資格參加考試,不是這點理由所能左右。我等只是奉旨籌辦科考,即便尚書大人,也做不了這麼大的主,定奪考生參試的資格。”

蘭徽在書房裡睡了兩天,第三天傍晚,蘭珏回府,遞給他一方錦盒:“這是爹爲你置備的法器,貼身佩戴,就不用怕那個鬼了。”

蘭徽歡歡喜喜地打開,錦盒裡是一隻白玉雕的野豬,支棱着兩根獠牙,脊背上有個孔,拴着一根紅繩子。

蘭珏把野豬掛到蘭徽脖子上,揉揉他頭頂,語重心長道:“你在大舅舅家招惹的那隻妖怪是一隻樹妖,野豬專能拱樹,正是它的剋星。”

蘭徽剛看到野豬時,表情中帶着懷疑,聽了蘭珏的話,頓時高興起來,把野豬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撫摸着它的獠牙:“爹爹,多吃豬肉是不是也有同樣的功效?”

蘭珏肅然道:“不錯,但吃尋常的家豬肉沒用,要吃野豬肉。你聽你大舅母的話,吃了幾天素,我讓廚房今晚做一道野豬雲腿醬三絲。多吃幾口,別再挑嘴了。”

蘭徽用力點頭,出了前廳,跑到花園撒歡去了。

端午過後,張屏沒有再做生意,金夫人備了重禮酬謝他,張屏推辭了一部分,剩下推辭不掉的,仍然足夠他衣食無憂到放榜,陳籌也捎帶沾了光。

經過金家一案,張屏的名聲大震,即便那些聲稱不齒與他爲伍的清高試子們,也承認此人有幾分才華,可惜人品太差。這樣的才華,老天居然賜給了一個人品爛污的人,實在令人惋惜。

陳籌忿忿然道:“那個馬廉現在見人就說惋惜你的人品和才華,還有那幫裝清高的孫子們,其實就是見不得旁人好,依然拐着彎兒地抹黑。事實上,最不要臉的就是他們,天天說別人人品爛,背地裡下三濫的事幹得數不清,只是平常人不會和他們一樣,兩眼緊盯着別人,做那種四處抹黑人的缺德事罷了。早晚有一天,看他們狗咬狗。就說那個馬廉,他那點名頭都是抄的,眼下收錢掛名寫本子的事情都露底了,還恬不知恥地蹦躂。天怎麼不收了他!”

張屏一言不發地鑽進雞窩,他本想對陳籌說,這次的事不能怨馬廉,是金老爺和金夫人去找馬廉,請他掛名,而非馬廉找人代寫。馬廉答應了,只能說明他貪錢而已。

但陳籌看馬廉一向特別不順眼,說了恐怕陳籌會更加跳腳,張屏就選擇了沉默,專心致志替方嬸盤查,吞了她家小雞崽的究竟是王伯家的老黑貓還是馬瘸子家的三花。

陳籌在雞窩邊跺了跺腳:“不過,馬廉現在肯定恨死你我了,那事一出,逼得他承認,戲是你代他寫的,就算他到處說是你冒名頂替,他全不知情,估計明眼人都不會信他,嘿嘿。”

會試之日轉眼即到。按照規矩,定下試題之後,蘭珏等參與出題和知道題目的官員都要統一被關起來,直到考完才能放出。

這樣一來,蘭珏就要有許多天不能回府,他不放心把蘭徽獨自留在府中,柳家的長孫柳桐倚參加本次會試,爲了避嫌,不能接蘭徽過去,蘭珏便去求王硯。

王硯極其爽快地答應了,蘭珏立刻命人給蘭徽打包行李,親自送他到王府。

蘭珏一直覺得,蘭徽的性子有些悶悶蔫蔫的,這番故意把蘭徽送到王家,也是想讓蘭徽多些朝氣。王硯的兒子雖然皮,勝在活潑。

王硯的侍郎府在城北榮安街,蘭珏送蘭徽到了王硯府中,一進內院,就看見院裡的大樹杈上探着幾個腦袋,對着蘭珏和蘭徽扮鬼臉,丟石子。

那棵老樹不算粗壯,樹杈瑟瑟發抖。

王硯中氣十足地對樹大吼,讓他們滾下來給蘭伯父見禮,幾個孩童擠眉弄眼地爬下樹,左扭右扭地喊了一聲“見過蘭伯父”,王硯提着其中兩個大些的娃的耳朵,歉然地對蘭珏說:“我家幾個猴崽子一直沒規矩,見笑了。”

蘭珏含笑掃視眼前的五個孩子,道:“墨聞兄,你不是隻有三位公子麼,另兩位是……”

王硯咳嗽了一聲,鬆開一隻耳朵,指着矮些的兩個小花臉說:“還有兩個是閨女。”

蘭徽聽說有女孩,臉就紅了,結結巴巴問好,兩個女娃撇撇嘴,大些的那個朝他丟了個小石頭。

王硯拉長臉喝道:“咄,胡鬧!”又向廊內吼,“你們幾個婆娘也不好好管管孩子,盡給我在外人面前丟臉!”

廊內的涼閣裡一直響着呼啦呼啦搓牌的聲音與女眷嬉笑聲,牌聲頓了頓,一個女子的聲音悠然道:“老爺這麼說,好像平時攔着不讓管孩子的那個人是我們似的。”

王硯的臉色發紫,蘭珏趕緊找了個話題岔開去,忽然瞥見遠處的遊廊上站着一個少年,一襲輕衫,眉目風流,華美無雙。少年遙遙向蘭珏笑了笑,拱手爲禮,折入廂房。蘭珏還了禮,向王硯道:“原來令弟也在府上,前幾年見過一回,那時還小,如今竟這般風華。”

王硯道:“阿宣那混小子越長越像我爹,哪能變得這麼出挑。這是太傅的次子云毓,阿宣這兩天住這邊,約他過來吃茶的。”

蘭珏恍然:“原來是雲太傅的次子,真是好個風流的少年,看樣子過不多久就能進朝廷了。後生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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