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怨的看了李香草一眼, 阿大心裡暗暗埋怨自己,早知道不來了。
一來就得聽大姑娘的一番話,句句都是作爲男人要對得起自己媳婦, 不許這, 不許那, 最可恨的是, 思來想去這話說得還都有些道理。
回家對着溫柔可人的媳婦, 再對着自己軟乎乎的兒子,一顆心頓時有了着落,連着整個人都充滿了幹勁, 左鄰右舍哪家不羨慕?
“阿大,你又神遊了?”
李香草幽幽的一句話, 拉回了阿大跑遠的神經。
“哦, 對對。掌櫃的叫我把信給大姑娘送來, 說是這六年來好容易收到東家的信,該是送過來給大姑娘看看。”
剛說完, 懷裡才掏出來的信就被李香草拽了過去。趁李香草姐妹兩個看信的功夫,阿大又神遊起來。
想當初他們那些人才來的時候,可是個個都看輕着這幾個孩子呢。要不是有龐掌櫃一邊看着,定是都不服的。連着那後廚幫忙的那母子三個也是,做事不說陽奉陰違, 也是懶懶散散的。
被大姑娘一敲打二敲打, 明面上看不出來什麼。暗地裡可都說她管得寬, 又不是自家的酒樓, 一個姑娘家家的指手畫腳, 當身後跟着的少東家是空氣不成?個個俱是等着看笑話呢。
特別是後廚那幫工的母子三個,也不知道那當孃的咋想的, 自己女兒都多大歲數了,次次少東家來的時候,次次叫女兒前邊伺候着。還想着飛上枝頭做鳳凰呢,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
想起那母子三人,阿大就有些不齒。不過是女兒在少東家跟前露了幾次臉,三個倒都擺起了孃家人的款兒來。不說對他們,就是大爺他們來了,也是瞅眼閉眼的。
原還當龐掌櫃他們冷眼看着,也是對大姑娘不滿呢。連着自己這些人也是有些不敬上下起來。
到最後惹得大姑娘一發火,把那母子三人並着偷奸耍滑的阿四一起,全給買了,任是四人磕破了頭,也不見她鬆口。
鬧到最後,大姑娘小小的人,站在痛哭流涕,後悔不已的四人跟前,言語輕鬆的說:“別當我不知道你們打得什麼主意,心裡有什麼想法。我李香草早些時候就告訴你們了,這人吶,得知足。
我是個心軟的人,當初逃難的那麼多人,單單選了你們幾個,一是眼緣,二是看着你們本分。誰曉得這人,一旦日子有了盼頭,這心思也就越發活絡了。
呵,這位大嬸,你可真真打得好算盤吶,啊?想着從小就培養着青梅竹馬呢是吧?即使你女兒做不了正頭夫人,做個妾也能的,是吧?嘖嘖,也不看看你女兒,你們一家的德行。
實話告訴你,你當寶貝蛋,搖錢樹似的女兒,我們吉吉還看不上呢。長得這歪瓜裂棗的樣子,我一個姑娘家家的看着都倒胃口,更別說我們吉吉了,你還真當自己女兒是天仙了?
要我說,這人吶,可不能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瞅瞅,可不成了這樣?這些天擺着岳家的款兒,可是舒服了?”
一番話,刀刀見血,把那三個人說得恨不得立時死了纔好。後邊的阿四還以爲沒了自己什麼事呢,原本大姑娘也沒說他啥,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到最後給站在一邊等候多時的人伢子,只是叫人把人領了去。
樓裡缺了這些人,李香草在人伢子走之前,又叫人轉天帶了些人過來,賣身契收了,留下了五個。後頭幫傭的仨,前邊放了兩個。
對着自己四個也沒說什麼,只是轉到下個月,連着革三個月的月錢。
原本自己四個準備上去理論,到底在她灼灼的目光下撐不住,臉色訕訕地。
猶記得她輕輕的扣着桌面,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四人,說道:“感覺不公平?憋屈?先不說這世道原本就是不公平的,自有人生來就是錦衣玉食,有人是那地上的乞丐,就說你們幾個。
當真以爲我不知道,一個個從客人手裡得了多少銀錢。我睜隻眼閉隻眼,不當回事也是就罷了,你們倒好,真有膽子,還敢鬧到我跟前來。你們三個城裡買的院子還成不?家裡傢伙什都備齊了?要不要我再添點?”
不知道阿二他們幾個咋樣,就是自己聽着,險些站不住了。本以爲今兒也定是跟前幾個月的阿四一樣,逃不了被賣的命運呢,誰能曉得大姑娘竟然放了自己四人一馬?
“你們纔來的時候,我就說過,人要知足。看在你們往日還算本分的份上,我可以先饒了你們,要是再有下次,應當知道阿四他們的下場。這事就給你們個教訓,要是再有下回,可就不是三個月月錢的事了。”
“阿大,阿大?”
“哎,大姑娘有什麼吩咐?”被李香草打斷回憶,阿大忙恭敬的回道。
“你這人,當爹樂傻了吧,最近咋總是神遊呢?”
對於李香草的打趣,阿大隻是撓着頭乾笑,不敢辯駁。
“你把馬栓了,先進來坐,等會我回了信,你把信帶回去。”跟阿大打了聲招呼,李香草拉着荷花轉身進了院子。
不過片刻,回完信,交給院子裡癡迷的望着小樓的阿大,叫他自回去了。
晌午吃飯的時候,飯桌上,李香草把信裡夾着的寫給龐吉的信拿了出來。看着他疑惑的樣子,捏着對方的臉,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
“這是你那小青梅竹馬給你寫的信,定是給你訴苦呢,要不要大姐幫着拆開看看?”
這話一出,龐吉跟吃了蒼蠅似的,臉色十分難看,筷子放下,右手邊的帕子抹了抹嘴,挑着眉道:“大姐又胡說了,什麼青梅竹馬,沒得叫我噁心。”
知她話裡說得是被趕走的那母女三個,龐吉立時沒好氣的回了句。那三人是龐吉想都不願想的,就跟大姐說得似的,幾個人瘋魔了,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一想到自己被人惦記着,龐吉飯都吃不下去了。
“大姐你們慢點吃,我先上樓了。”
撂下一句話,甩着寬大的袖子,轉身,施施然的出門,不一會兒響起了上樓的聲音。
荷花咬着筷子瞪了眼摸着鼻子訕笑的李香草,沒好氣的輕斥道:“大姐又說這些做什麼?吉吉本就不愛聽的。”
“嘿嘿,那不是,那不是看到阿大又想起來了嘛。”對着一桌子人譴責的目光,李香草亞歷山大的乾笑着辯解道。
“你呀,還是趕緊上去賠罪吧。免得吉吉生氣,又是幾天不理人的。”
嘴邊冒出來幾句話,俊安低頭顧着俊康兩兄弟吃起了飯。
看着見死不救的幾人,李香草磨磨牙,找來托盤,端着選了龐吉愛吃的菜,上去賠罪去了。
也不知道哄沒哄好,反正李香草下來的時候,這手裡端着的碗盤俱是空了。
吃完晌午飯,睡了個晌午覺,太陽西斜的時候,又是懶洋洋的躺在樓上的露臺下,不動彈了。
手裡的書越垂越低,順着胸口滑了下來。被荷花看着,伸手輕輕的拿了去。
揉揉困頓的眼睛,李香草拿着帕子蓋在了臉上,有氣無力的道:“荷花,你說咱這是不是忒沒出息了點?見天的不是吃就是睡的,這渾渾噩噩的過着,忒沒意思了些。”
放了手裡的書,荷花瞥了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李香草一眼。
“怨誰?這些年陸陸續續買了些田地,離村子也近,咱們僱幾個人種也是成的,誰曉得你不知道哪根弦不對,非要全都佃了出去。這時候吆喝着閒着沒事了?”
長嘆一聲,李香草裝起了可憐,“唉!我這不是怕你們幾個累着嗎?”
她不說這還好些,一說這,荷花又有話說了。椅子上坐了起來,語氣裡滿是不贊同。
“還說呢。不說我,就是安安他們幾個,你看看現在養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走個長路還要喘三喘的,真是……真是……”
真是了好一會兒,也沒想起來說真是什麼,到最後看着毫無愧意的罪魁禍首哼了一聲,算是結了。
又懶懶的躺了一會,李香草一骨碌坐了起來,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語道:“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得想個法子,不能閒着了,要不我這懶骨頭都生根了。”
只是一想到,屋裡屋外的活都被秋子姐妹兩個包了,到底自己也沒什麼事幹,實在是有些無力啊。轉身又泄氣的倒在了椅子上。
見她這樣,荷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定是懶筋又犯了,該抽上一抽了。家裡大大小小都養得跟那大家小姐似的,明兒大了還得了?
“趁着這時候是春天,把房前屋後給開了罷。”
“啊?”
看着大姐一臉的蠢樣,荷花真懷疑,真是大姐把她們拉扯大的?不是被什麼東西附了身?
“呸呸呸,勿怪勿怪!”扯回跑遠的思緒,荷花心裡默默地念念有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