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有毒你還喝, 不怕我謀財害命呢?”
被他一通講古,李俊濤他們都聽入迷了。倒是都沒注意到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一番話。李香草跑上來拿東西,聞言, 笑着調侃了下。
做出個一本正經的樣子, 胡師爺端着茶水道:“既然你們敢拿出來待客, 肯定是沒毒的。就是有毒, 也有你們跟着的, 老朽不怕!”
李香草笑着哼哼兩聲,拿着東西又下去了。
“荷花下來幫着燒火,秋子姐她們出去了。”
剛把冰鎮過的茶端出來一一放好, 樓下廚房裡的李香草又扯着嗓子喊了起來。
“哎!來了!”
答應一聲,把茶壺放進了盆裡, 招呼俊安看着, 自己小跑着下去了。
懶洋洋的上邊坐着, 吹着小風,喝着小茶, 彷彿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吃飯啦!”
被風吹得暈乎乎的衆人,闔眼躺着,感受着夏日裡的微風,安靜非常,只是遠處林間傳來的一聲聲蟬鳴, 加上李香草樓下叫吃飯的聲音, 攪了靜謐的時光。
“做好飯了?”
依舊是懶洋洋的人們, 興不起說話的心思。只有饕餮般的黃知縣, 騰地一聲站了起來, 推着身下的椅子發出咯吱的響聲。
摺扇打開,蓋着臉的胡師爺沒好氣的調侃了句, “大人,下去端飯去。”
黃知縣抽抽鼻子,深吸口氣,道:“去就去,我聞着,香草姑娘的手藝好像又精進了不少。老胡,要是你不想吃,等會兒你那份都給老爺我,成不?”
胡騰一聲站了起來,扇子一收,插在了脖子後頭,擼了擼袖子,指着“恬不知恥”的黃知縣氣道:“別想!我現在就去端菜去,廚房裡非把你的都給吃光了,看你能拿我怎麼辦!”
說完,大踏步的下去了。黃知縣偷腥的貓兒似的,嘿嘿笑了起來。彷彿是還嫌氣他不夠,趴在露臺上添了把火。
“哎呦呦,是誰說呢‘君子遠庖廚’,敢情你就是這樣遠的?”
還沒走進廚房的胡師爺一聽,氣得鬍子都翹了起來,指着居高臨下的黃知縣,氣道:“你……你給我下來!”
學着他說話的語氣,黃知縣彷彿嫌他氣不壞,接着道:“我……我就不下去!”
也不嫌天兒熱,兩個小老頭,擼着袖子,你一言我一語的,頂着大日頭吵了起來。
把菜全都盛到盤子、盆裡的李香草,抹把臉,甩了一手的汗,額上的青筋突突的跳,到最後實在是聽不下去了,端着盤涼拌的麻子菜,走了出來。
“你兩個要是有勁就只管爭去,晌午飯不要吃了哈。”沒好氣的甩下一句話,帶着一身的汗水上了二樓。
上得二樓來,李香草又是一陣火起,二樓大熱的露臺,也虧得他們能待下去!
指揮着隨後端着兩盤菜上來的李俊濤,兩人一塊把桌子往北邊的一間屋子裡擡了去。
飯菜都端上來,椅子放好,一行人分賓主坐下。
看着桌子上的菜,黃知縣又是大驚小怪的咋呼起來。
“香草姑娘,這都是啥菜呀?老頭我還等着吃肉呢。咋都是草呢?”
白了眼咋咋呼呼的黃知縣,李香草沒好氣道:“得了吧!還說自己平生最愛美食呢。連這些野菜都不知道?”
“野菜?”
黃知縣並着胡師爺兩個異口同聲的問了出來,彷彿是多大的稀罕。
“可不是野菜?大熱的天兒,雞鴨魚肉吃着可不膩味?這才費了老大的心思,叫秋子姐妹兩個頂着大日頭去現採的。真是好心沒好報,還當我是敷衍你們呢。
別看這三道野菜不起眼,可都是我拿着秘製的東西涼調的,快嚐嚐到底怎麼樣。”
將信將疑的握着筷子伸向了三道涼菜中的一道,放在鼻尖聞聞,卻是又一股不同尋常的青香。吃進嘴裡,脆脆的,帶着一股清涼入了喉。
“果然不錯!”
感嘆一聲,筷子又伸向了另一盤涼拌野菜,有些苦,只是也帶着一絲涼意,後味很足。
黃知縣兩個也不客套,筷子勻速的伸向三盤涼拌菜,等見了底,才猛然想起來,坐着的還有幾個小輩。停了筷子,眼角餘光掃了一下。坐着的一圈人俱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兩個,不由得老臉紅了紅。
乾咳一聲,給離自己最近的俊安夾了些菜,黃知縣柔聲道:“餓了吧?吃菜!”
一句話驚醒了失態的李俊濤他們,在他們兩個人跟前,李俊濤幾個自然是道行不夠,俱是臉紅到脖子處,尷尬的垂了頭。後邊只顧夾着自己跟前的菜,不敢擡頭再看。
等李香草把後邊的幾道菜端上來的時候,就見黃胡兩人跟惡霸似的,橫掃全桌,李俊濤幾個像那被拐賣的新媳婦,怯懦着,縮着肩膀吃着自己跟前的菜,眼見都見底了。
瞅了瞅大快朵頤的黃胡二人,李香草無奈的把菜又往二人跟前推了推。
放下裝盤的條盤,拉了把椅子坐下,沒好氣的橫了眼一點兒也沒做客樣子的黃胡二人,敲敲桌子道:“我說兩位爺爺,你們倆能不能慢點吃?這架勢像是蝗蟲過境。
也心疼心疼我們這幾個小的,看把人都給嚇得不敢吃飯了都。”
“嗝!”
打了個飽嗝,黃知縣無恥的掰扯起來,“我是客人,又是長輩,自然是先緊着我來的。再說,你這手藝我多長時間才能嘗上一次,你們見天兒呆着的,什麼時候吃不到?”
看了看一桌子的狼藉,許是感覺自己實在有些過分,立時裝起了可憐。
“香草哎!你都不知道,縣衙裡沒有一個手藝好的廚子,吃完你做得飯,再吃什麼都味同嚼蠟,一點兒味沒有。這一個多月,你都不知道我是怎麼過的。你看看,連胡師爺,他都瘦了五六斤了。”
怕自己一個不足以取信於她,忙又指向了揉着肚子的胡師爺。師爺會意,做出個苦相。
對着純潔的望着自己的兩人,李香草無奈的揉了揉眉心,嘆道:“行行!我知道了,知道了。等你們走的時候,三道涼菜我給你裝上一些,成了吧。”
“那你看,能不能你去城裡的時候,也給時不時的帶點兒什麼好吃的?”
眨眨無辜的眼睛,做出個無邪樣,黃知縣順杆兒爬了上去。
“再不吃,連這都沒了啊!”李香草一哽,真不該給兩人好臉色,這純粹就是給點陽光就燦爛型的。
被李香草言語威脅着,黃胡二人只得又拿起了筷子,伸向了桌子上的菜。只不過這會兒的速度倒是比方纔慢了不是一星半點,實在是吃飽了撐的,只是嘴巴里還想吃,捨不得,只能慢慢的品了。
從李香草一來,李俊濤他們就恢復了原本的性子,吃飯又恢復到了原本的速度。
吃完飯,喝了飯後茶。胡黃兩人帶着李香草,三個神神秘秘的進了南邊的書房,直用了兩個時辰纔出來。
中間把外頭的李俊濤並着荷花他們急得不行,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不住的轉着圈圈,恨不得撞門衝進去,看看!
“所有的事情就是這個樣子。要我說京裡貴人們決定不給獎賞倒還好些。現在的世道,也不知道到底能成什麼樣子,要是被叛軍知道了,天高皇帝遠的,你們的安危倒是有些危險了。”
手裡拿着一本書的李香草聞言,笑了起來,“原就是沒想着這些的。不過是怕他們是來找吉吉的,這才進城報了黃爺爺知曉。至於以後的什麼事情,自然與我們無關的。以後黃爺爺還是不要說這些了好。”
覷了沉靜的李香草一眼,黃知縣撫着鬍鬚笑了起來。
“你倒是好算盤!得了,好處都是叫我得了的,我記你一個人情。”
手裡的書一歪,落在了書案上,李香草摸了摸頭上的珠花,笑道:“知縣大人還是別說這些了。事情你知我知,過去就過去了。香草只想帶着弟妹窩在這村子裡,平平安安的生活。
你們那些事情,真的不用給我知道。小孩子家家,也不能出個什麼主意。時間長了,倒是惹得知縣大人不快。”
對於李香草的話,黃知縣置若罔聞,只是也不辯駁。轉了話頭。
“京裡香草姑娘有熟人嗎?”
“山野間的小農,京裡那個地方香草怎麼會有熟人的?知縣大人說笑了。”
像是沒看到李香草攸地捏緊了的拳頭,黃知縣笑道:“如此,可能是那人認錯了罷。只是那人託老夫給香草姑娘帶了句話。”
見李香草無動於衷,不由有些沒趣,“那人叫老朽告訴姑娘‘年間謝姑娘的照應,要是來了京城,朱雀街,楚王府,候着姑娘。’”
對着黃知縣詢問似的目光,李香草扯着嘴角強笑道:“許是真的弄錯了。咱們這樣的人家,怎能認識那樣富貴的人?定是黃爺爺開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