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成連忙扶住了李永禮, 半拖着給拖到了牛車上。
見小兒子出來,也不急着趕路,連連問起了, 考得如何?有無把握之類的話。
李永禮躺在牛車上, 閉着眼睛, 恍若未聞。
連着問了幾次, 後知後覺的李海成才發現兒子的精神不是很好。來時帶來的銀錢差不多都花幹了, 這會兒也沒許多錢去醫館瞧去。
囑咐小兒子躺好,趕着牛車飛奔回了村子。
請來李海河一看,跟前幾年的李俊濤是一樣的, 開了方子,叫煎了, 溫水送服。
眼下的情景倒是跟李俊濤中秀才時一模一樣, 村裡又是沸騰起來。不過相比那時候的李俊濤, 李海德一家,李永禮, 李海成他們倒是待遇好了不少。
畢竟村裡俱是言說這回定是能中的,原本冷落了不少的門庭,這回又是熱鬧了不少。
也是過了些時日,報喜的來了。進門連連喊着秀才公,一番話翻來覆去的說, 把李海成捧得上了天的感覺。
喜笑顏開的吩咐大兒子李永仁給了喜錢, 送走人, 接着衆人的道賀。
擺席的時候, 李海成終於能跟村裡的幾個長輩坐在一桌, 席間又是被衆人狠狠地奉承着。夾了顆花生米入口,正逢來人祝賀, 大笑之下,卻是卡在了嗓子眼,憋了個滿臉通紅。
等衆人發現不對時,臉色已經成了絳紫色。
原本高高興興的事,弄的衆人都晃了神。有那機靈的早就腳底一抹油,跑了。
李海河得了消息過來,李海成已經是笑着睜着眼睛嚥了氣。
手探上去,試了試,對着衆人惋惜的搖了搖頭。後退幾步,把地方留給了程氏他們。
好好的一件喜事成了這樣,也顧不得熱鬧,席面沒撤,衆人幫襯着把靈堂搭了起來。
哭聲響成一片,就是村裡人也是立馬換上了一副哀慼的樣子。有條不紊的把人入了土,該擺出的樣子也擺了,衆人陸陸續續的告辭離開了。
縱是天大的事,隨着時間的流逝也就成了大海中的一朵浪花,過了,就是沒了蹤影。
自從李海成去了,沒了管束,不說李永禮,就是程氏,李永仁夫妻,也是感覺鬆快不少。
日子悠哉悠哉的過着,只有漸漸抽條的身材,才能叫人知道時間的流逝。
四月的天,正是不冷不熱的時候,李香草並着秋子姐妹兩個,給坐在椅子上的荷花、桔兒兩個梳頭髮。
秋子姐妹都是手巧的人,花樣繁多,光是梳頭都是許多梳法。連着幾年交給李香草姐妹三個,荷花、桔兒兩個小的已經得了真傳,就是李香草,那手跟打了結似的,頭髮不是這邊鬆了,就是那邊毛了,總說下來,還是那個馬尾辮扎得不錯。
興沖沖的給衆人演示了,被幾人批得一文不值。到最後,但凡是閒着沒事,秋子姐妹總是抓着李香草,叫她練手藝。
要是李香草拿出主人家的架勢,兩人也不辯駁,只拿雙眼看着荷花,不一會兒李香草就屈服了。不過總是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學得自然就慢些。就這會兒,已是桔兒第三次喊疼了。
握着被拽疼的頭髮,桔兒淚流滿面的回頭看着訕訕的李香草,委屈道:“大姐,你太過分了!要不是看在你那手藝慘不忍睹的份上,我能叫你這樣糟蹋我的頭髮?你知不知道,好疼的。”
被桔兒控訴的眼神看着,李香草心裡升起了一咪咪的愧疚,忙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心疼的道:“好好好,是大姐的不是,大姐這就認真學,,成不?”
懷疑的看了眼連連保證的李香草,桔兒泄氣的轉了回去。大姐每次都是這樣說的,可是哪次當真了?算了,拽吧,反正我頭髮多,不怕。
捏了撮頭髮,伸頭看了看秋子手裡的挽法,苦惱的皺了皺眉,有些左右爲難。
“這東西真麻煩!”
聽着李香草的抱怨,荷花歪了歪腦袋,正要說什麼。
“大姐,我回來了!”
門外蹦蹦跳跳的跑進來一個男孩。
八九歲的年紀,滿臉笑意的跑了進來,一頭紮在李香草的懷裡,笑嘻嘻的說着。
見了來人,李香草鬆了口氣,忙不迭的放下桔兒的頭髮,笑呵呵的摸了摸他的腦袋。
“康康怎麼回來得早些?你大哥他們呢?”
取下書包放在一邊,俊康摸着下巴一本正經的說道:“先生留了大哥他們,說是明年的時候,大哥他倆可以去縣裡應試了。留他們給開開小竈。”
這開小竈這話,還是從李香草嘴裡聽說的,這不?正好用上了。
三兩下把自己散落的頭髮挽好,裝作沒看到李香草哀怨的神色,桔兒抽着嘴角道:“總算等到大哥他們了,這兩年見天的見着前頭的人趾高氣揚的樣子,都叫人無端氣悶,煩死個人了。不就是個秀才嘛,我們大哥他們定是一下子就中的,哪像他,多年童生不中,我看,中了秀才也是走了狗屎運的。”
桔兒一通話說下來,氣都不帶喘的,也該知道,這幾年李香草她們確實是受了不少閒氣。給桔兒罵罵也是不妨事的。
擡手輕拍了下兀自生着悶氣的桔兒,李香草輕訓道:“這些話擱家裡說說也就算了,到了外邊可不許說的,叫人知道了,又是一頓閒話。”
吩咐俊康去給自己端杯水,一口氣喝下,抹了抹嘴,氣哼哼的白了眼李香草,桔兒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大姐越發的嘮叨了。咱跟人家又是沒啥關係的,誰稀罕說他們。”
“康康你要說啥?”
被李香草,桔兒兩個攪和的俊康想說話沒說出來,憋得小臉通紅,坐立不安。還是荷花厚道,看見了,忙問了起來。
總算逮到一個人問了,俊康忙走到荷花跟前,道:“康康回來的時候,見村裡叔叔嬸嬸都往前頭去了,也不知道幹什麼呢?”
俊康說得前頭,就是李海成一家。雖說李海成去了,但到底家是沒分開,李永仁一家並着程氏、李永禮兩個還在一個院子裡。雖是沒分,倒也跟分了一樣,都是各過各的,一個院子裡倒是不太常說話的。
前兒鬧得狠了,李永仁又從院子南邊開了個門,供自己一家出入。畢竟是磚頭房,誰也不願搬出去的。磕磕絆絆的過着,三不五天就能聽到院子裡的爭吵聲。端是熱鬧非凡。
聽了俊康說的這話,李香草她們還是該幹什麼幹什麼,一丁點八卦的性子也起不來了。畢竟,任誰隔幾天聽一次,也該煩了。
李香草拍拍俊康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管人家呢。去,樓上看書去。”
俊康撅着嘴被李香草趕了上去,上樓的腳步一頓一頓的,發出了好大的聲音。
看着俊康的背影,李香草笑罵道:“這臭小子,脾氣見長了還。”
李香草她們住在東邊,本就與村裡相隔得有些遠,前頭髮生的事,也是過了兩天才知道。
早上把屋子,裡裡外外收拾好,算算也該去李海德家看看了。送走俊安兄弟三個,李香草帶着荷花她們,鎖了門,一行人去了李海德家。
這會兒正好陳氏婆媳都在,正眼睛一錯不錯的看着滿院子跑的巧欣。
巧欣是桂氏的小女兒,名字一直都沒取,李俊濤中了秀才,攬過去了爲自己妹妹取名的權利,取了個巧欣的名字。問他有什麼說頭,他倒是隻顧撓腦袋,說是靈機一動,想的。
巧欣這個名字聽着也不錯,索性也就由他了。
跑得累了的小巧欣撅着屁股,頭朝下,兩手撐着膝蓋,細細的喘着氣。
腿縫裡見着了李香草幾個,忙扯着尖細的小嗓子衝陳氏喊了起來。
“奶奶,大姐姐來了!”
陳氏婆媳擡頭,正好對上了帶笑的李香草。驚喜的站了起來,上前拉着李香草坐下。
逗着懷裡抱着的巧欣,李香草帶笑的聽着陳氏婆媳的小小抱怨。
“你說你個丫頭,小時候還見天的來奶奶家,這長大了,倒是越發的不討喜了,你說你不來也就罷了,怎地也不叫荷花並着幾個小的過來?一個村上的,能叫你走幾步路?”
荷花笑着接道:“三奶奶有所不知,大姐總說春困秋乏,這時候該是曬着太陽,躺那睡覺呢。”
瞅着一本正經的荷花,陳氏撐不住笑了出來。
“你大姐就是歪理多!”
巧欣是個坐不住的,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在李香草懷裡不住的扭着身子了。抱不住,放了下地,囑咐桔兒帶着去一邊玩去,又叫秋子姐妹看着。這才轉頭跟陳氏婆媳說話。
“欣兒在家,三叔咋不把言緒擱在家呢?叫我三嬸一個人帶着,可不累壞了?”
陳氏一拍大腿,笑罵道:“能有啥子法子?那個猴頭一會兒都離不了他孃的,把他擱在家裡,可不把屋給掀了?我跟你嬸子只看着欣兒也是成的,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