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安攥着手裡的沙果,看着李香草笑了起來。
一樣,又是小小的咬了一口,遞給李香草。
李香草摸摸安安的腦袋,笑着輕輕碰了碰,復又推了回去。
半蹲着身子抱起俊安,把他抱到牀上坐好。
自己又脫了鞋,一樣坐回牀上。轉身拿過荷花縫補的衣裳,拿針搔了搔頭,對着外頭的陽光縫了起來。
嗯?
看着眼前伸過來的四雙小手,李香草愣了愣。
半晌笑了起來,捂着肚子笑道:“這是幹什麼?都自己吃自己的啊,不許往大姐跟前遞了,要不大姐不喜歡了啊。”
四個小傢伙遲疑的收回手,看了看手裡的沙果,一古腦的全放在一起堆着了。
見李香草不贊同的看着自己,荷花笑笑,“大姐不吃,我也不吃!”
俊安三個小傢伙有志一同的點着小腦袋,連連嗯嗯的答着。
李香草無奈的放下手裡的針線,雙手交疊着,笑道:“那好吧!爲了公平起見,大姐就一人只吃一口,餘下的你們要自己吃的,要不大姐晚上不給你們講故事了。”
四個小傢伙聞言,又是猛點着小腦袋瓜。拿起自己的沙果,一個個的遞到李香草嘴邊。李香草見着,笑着搖了搖頭,張嘴咬上一口。
直到四個小傢伙手裡的沙果,都咬出了大小相似的小小一彎新月時。才各自縮回手,捧着沙果小口小口的慢慢啃了起來。
看了會四個小傢伙,李香草復又低下頭,嘴角噙着一抹笑,飛針走線,縫着手裡的衣裳。
荷花吃完手裡的沙果,下牀擰了帕子,給弟妹們擦了擦手。重又回來坐在牀沿上,湊近看着李香草縫衣裳。
“哎?大姐,咱家的油可是不多了呢。”
李香草擡頭想了想,家裡的油確實是不多了,只是這纔跟着村長家的去了城裡,這沒隔上一天就又去,叫村裡人看着又該嚼舌根了。
挪挪屁股,把自己的擔心說給了荷花聽。
聞言荷花嗤笑一聲,不屑道:“大姐何必管別人怎麼說,自家的日子自家知道,管他們做什麼。”
手裡的線打了個結,湊上去咬斷。用手把衣裳平整一下,李香草緩緩道來。
“不是大姐在乎別人的想法,只是這世上的事總是不盡如人意,大姐總是要爲你們幾個小傢伙想想的。”
見荷花蹙着眉,李香草拍拍她的腦袋,笑道:“你還小,等長大了就知道了。”
既然想不通,也就撂在了一邊,雙手大張的躺在牀上,直直的盯着房頂。
瞧着昏昏欲睡的幾個小傢伙,李香草搖搖頭,這吃了就睡也不知道像誰。
就這樣一家大小,吃了睡,睡了吃,躺在牀上養着膘。
又是過了十來天,家裡甕裡的油是一點都刮不起來了。早兩天都跟永平叔說好,什麼時候再去城裡,捎上自己一塊去了。
今天一大早,李俊濤來了家裡,告訴說是今天要去城裡。李香草囑咐荷花帶着三個小傢伙在家,自己懷裡揣着一錠碎銀子,跟着李俊濤出了門。
去了村長家才知曉,今天一起去城裡的人還是真不少,足有六個。
李香草年紀小,輩分又小,揚着笑臉,跟門口站着的幾個嬸嬸一一笑着打了招呼。
“呦~這不香草丫頭嗎?今天怎麼去城裡了?”
李香草狀似羞澀的撓撓頭,嘿嘿傻笑着回道:“閒着沒事去看看,去看看。”
又是一個大嗓門,“去看看?嘖嘖,這當人大姐的就是不一樣,家裡留着幾個小的,自己倒是好本事,知道躲懶了。”
“可不是呢,這女孩子家家的就是要老老實實的在家裡呆着纔是好的,瞅瞅這成了什麼樣子。”
……
“閉嘴!”
院子裡出來的李永平一聽,黑了臉。一個個家裡娘們這說話也真是夠毒的,看看這說的都是什麼話。
看着六人老實下來,彎腰和藹的對面色平靜的李香草說:“香草丫頭別在意,就當他們放屁了。”
原本聽着的時候李香草確實是有些生氣的,只不過這話聽得多了也就罷了。誰叫自己姐弟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呢,這人都是欺軟怕硬的。
再說,這說出來的話又不能把自己怎麼着了,就當蒼蠅在耳朵邊嗡嗡的飛了吧。
知道李永平是關心自己,心裡一熱,笑道:“永平叔放心,香草是不會跟嬸子們計較的。”
李永平老懷大慰,笑道:“還是香草曉事,不像有些人,沒個長輩樣。”
六人被這一大一小兩人噎的面紅耳赤,要不是今天等着蹭這免費的牛車坐,說不定真會一甩衣袖,不留下一絲雲彩呢。
注意到隨後跟來的李俊濤手裡提着個大包袱,李香草疑惑的問:“俊濤哥,你提着個大包袱是幹什麼呢?”
李俊濤笑眯眯的跟着,低頭憨憨的笑道:“爺爺說過兩天就要變天了,叫我帶幾身衣裳給三叔。”
他這一說,李香草纔想起來,那天去城裡的時候,李永源好像是真沒帶換洗衣物。就連自己三人隨後去了一次也是忘了捎過去。
聽到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六個娘們你看我我看你,俱是眼睛裡閃出一抹光亮,有事!
不等其餘五人開口,年長些,又有些胖胖的婦人開了口,“濤娃子,你說你給城裡的永源兄弟送東西,這是怎麼說的?”
李俊濤把包袱一甩背在背上,聞言笑道:“是的哩,翠花嬸,我家三叔在城裡酒樓裡當大廚呢。”
“在酒樓裡當大廚?濤娃子莫不是說笑呢嗎?”彷彿是感到衆人看向自己,贊同自己,那人又是昂着頭,重複了一遍。
李香草轉頭,又是這個大嗓門。
自己好心好意回話,卻叫六個嬸子懷疑話裡的真實性,饒是李俊濤有些木訥,這會也是不高興了。
收回笑臉,拉着李香草越過她們走到了前頭,“嬸子們愛信不信,我家三叔確是在城裡的酒樓裡當大廚。”
對上其餘五人譴責的目光,大嗓門微微感到些委屈,小聲嘟囔道:“這濤娃子真是的,桂菊嬸子就是這麼一說,你還當真了的。”
雖說是壓低了聲音,她的話還是叫李俊濤兩人聽了去。只見李俊濤拉着李香草,停都不停,悶聲往前走去。
原想着這李俊濤聽到就會回來道歉的大嗓門,眼見前頭兩人走遠也沒回頭,唾了一口,“晦氣!”
跟着一起走的五人對視一眼,俱是捂着嘴笑了起來。你推我攘跟上了李俊濤兩人。
等李永平牛牽過來,看着涇渭分明的兩撥人,再瞅瞅黑着臉的兒子,還有站在兒子跟前默不作聲陪着的李香草,這腦袋頓時就是不夠用了。
這自己剛走了那麼一會,自己那執拗的大兒子就惹事了?
“俊濤過來,趕緊套牛車!”
李俊濤聽着老子喊自己,扯出一抹笑,把手裡的包袱遞給李香草,道:“香草妹子先替大哥看着。”
牛車套好,幾人都坐上了牛車。
這才發生了點不愉快,路上也沒什麼說的。李香草暗暗撫了撫胸口,總算是消停了。
趕着牛車進了城,衆人在城門口分了手。李香草衝坐在牛車裡的李俊濤揮揮手,轉身鑽進了人流裡。
伸伸胳膊,扭扭腰,這不用跟那幾個長舌婦一塊,李香草怎麼看,怎麼感覺今天的人格外可愛,連推推攘攘之間都帶了點趣意。
謹記着今天是來買油的,李香草一路打聽着,走到了西市的豬肉鋪前。
看着豬肉鋪前圍着的五六個人,李香草走了上去。
等豬肉鋪的老闆把幾人招呼走,李香草開口道:“我要三斤板油!”
豬肉鋪老闆也是搞笑,左右瞅了瞅,沒見到人,頓時打了個哆嗦,狠狠吐了口濃痰,握緊了的手裡的剔骨刀,“誰?是誰?別裝神弄鬼的。”
李香草聞言囧了囧,這才注意到這豬肉鋪的案板竟然比自己高。無奈的往後退了兩步,踮起腳尖,揮着小手喊道:“大叔,大叔!我要三斤板油!”
聽聲看人,那豬肉鋪的老闆這才見到了人。對着一個小姑娘自己也不好呵斥,緩了緩臉色,彎腰問:“小丫頭,你家裡人沒跟着?”
李香草眼珠一轉,笑眯眯的指着後頭說:“娘在那邊!”這李香草指的也是地方,那邊正好七八個婦人聚在一塊,嘮着嗑。
豬肉鋪老闆哪想這麼多,順着李香草的隨手一指,還真以爲她娘是跟一堆人嘮嗑呢。
拿刀切了板油,上稱稱了,不多不少正好是三斤,“小丫頭,一斤豬板油十一個銅板,看你小小年紀就知道幫大人幹活,大叔就收你三十個銅板了。”
李香草從懷裡掏出碎銀子,遞給豬肉鋪老闆,滿臉笑意的說:“大叔,我只有這樣的,成嗎?”
豬肉鋪老闆滿臉絡腮鬍子,接過李香草遞過來的碎銀子,爲難的說:“你這小丫頭,哪有買板油用上這麼多的?快去跟你家大人換了。”
李香草癟癟嘴,帶上了哭腔,“大叔,您就收下吧,好不好再找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