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吳太夫人和孫權在談話時將魯肅等一干外姓重臣全部請了出去。留在屋內的只有吳太夫人、孫靜、程普、黃蓋、韓當以及孫權本人,除了周瑜之外,所有孫堅、孫策時代的心腹都到齊了。而且他們之間所交流的內容也不爲人知,事後幾位當事人更是對此事諱莫如深。可是從事後孫翊和徐盛的家眷被韓當親自派船送到廣陵,再加上孫權那張幾乎成了萬年寒冰一般的冷麪,有心人便知道孫權在宗族和元老的壓迫下屈服了。
不過這樣一來,元老勢力和新興勢力間的矛盾也算是被徹底揭開,即便是因爲外敵存在和上司的壓制,孫家的矛盾也似乎無法彌合。
但更讓人奇怪的是韓當竟然將孫翊、徐盛的家眷送到了廣陵。若僅僅是徐盛的家眷,還可以用從廣陵海運轉送幽州的理由。但孫翊如今就在襄陽,他的家眷不往襄陽送,卻送到廣陵,這就很是耐人尋味了。
“孫吳內部亦有高人啊!”劉備身邊的文士語帶感嘆的說道:“孫翊在襄陽,但誰都知道孫尚香要嫁給張遼,而幽州、幷州偏偏如今就是張遼的勢力範圍。更關鍵的是,曹操的水軍大將甘寧是張遼舉薦的,陸遜則是張遼一手提拔的,曹操水軍在張遼就任青州牧時發展迅猛,青島大營更是成爲曹操水軍的根本所在。而幽州方面也有泉州港作爲水軍的北方港口,與徐州的廣陵、海州兩港成爲曹操水軍四大軍港。孫吳這樣的舉動,分明是看到了之前曹操與張遼之間出現的矛盾。欲藉此機會,將他們的矛盾再加深一下。若是曹軍內部出現問題,只要張遼能夠袖手旁觀,水軍戰鬥力受到影響,曹軍再要攻擊江東,我們應付起來便會輕鬆許多。”
“先生,不知先生對北方送來的信息有何見解?”劉備問道。
“自從張遼這份議會內閣制度被泄露之後,確實引起了各方的關注。以某愚見,此乃一次難得的機會。曹操掌控着數十萬大軍,北方無人能與其相抗衡。所以若要達到制衡的目的,主公、孫權以及劉璋、韓遂、士燮、公孫康這六大諸侯則是他們必須要拉攏的選擇。故而主公可命憲和與他們接觸,若是真能成事……”那文士說到這裡話音停頓了一會兒後接着說道:“若真能如此,天下則真的要太平了。爭鬥將從戰場轉移到官場,雖然同樣殘酷、血腥,卻會因爲更加隱蔽而不至於影響到普通百姓。這也算是一個不小的善舉吧!”
“先生高見,備明白了。不過備尚有一事疑惑不解,想請先生爲備解惑。”劉備說道。
“主公請講。”
“那張遼乃是曹操姻親,更是曹軍將領中被默認的第一大將。難道孫權真的以爲這點花招便能引得曹操和張遼反目不成?或者是孫權已經認定曹操對張遼的不滿已是無法挽回?還是有其他的原因呢?”
“此事一時也難以說清,但從之前的種種跡象來看,曹操和張遼之間的矛盾顯然已經產生。而且曹操爲人驕傲,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想辦法彌合分歧,裂痕依然已經產生,再像彌補就容易了。”
“哼!孫權、曹操皆乃陰險狡詐之輩,可惜那張遼了!”坐在下首的關羽冷然說道。
“二哥言之有理。那張遼雖然擊敗了我們,可是卻不愧是一個豪爽的北地漢子,不過若是他因爲曹操的算計而叛離曹軍,那才叫熱鬧呢!”張飛在一旁也隨聲附和。
張飛的下首坐着太史慈。這就是劉備的三大武將,雖然太史慈並沒有開口說話,但是在衆人口中提到張遼的時候,太史慈的眼中也不斷的迸發出攝人的精芒。作爲一個將軍,太史慈也有他自己的傲氣,雖然單純比拼武力太史慈不如關羽、張飛,可是加上他那冠絕天下的神射,太史慈完全可以在遊鬥中阻擋關、張聯手的三十個回合。對於名震天下的那些北方將領,太史慈也因爲戰事的臨近而充滿了戰意。
“若張遼叛離曹操,那也不過是個卑劣小人。某若見之,必先斥其品性,而後將其斬殺!”關羽望了張飛一眼,身上散發出一股凜冽的寒意。至今關羽還未忘記張遼在徐州擊敗他的事情,雖然天下皆傳呂布纔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武將,可是關羽卻將張遼當做了自己的對手。
不過無論是劉備還是關羽、張飛,他們只知道張遼當初在徐州堵住他們的事情,卻並不知道將他們算計到江東的人便是張遼,只不過郭嘉實在太有名了,便將張遼給遮蓋住了。
那文士見關羽、張飛如此說,只是笑着看了看關羽,口中說道:“那張遼也是一身傲骨。不會輕易做出有損自己名聲的事情。愚曾聽聞曹軍中有一句讓軍中將士爲之熱血沸騰的話:軍人不可有傲氣,傲氣會影響你們的判斷。但軍人一定要有傲骨,傲骨能讓你們成爲真正的軍人。此言便是張遼在數萬大軍面前所言,這足以說明張遼之傲。以張遼的傲氣,也不會首先向曹操低頭,曹軍內部……呵呵,大有文章可做啊!”
“先生足智多謀,備便一切聽從先生教誨。還望先生爲備謀劃,無論是開戰也好,聯手製衡曹操也罷,只要能夠保住漢室江山,讓天下百姓安居樂業,便是讓備放棄這來之不易的基業,再做一個平民,備也甘之如飴!”劉備懇切的,話音中帶着些哽咽的說道。
“大哥!”關羽、張飛齊聲叫道。
“主公!”太史慈也爲劉備如此的悲憫之心感動。
“主公仁慈,愚雖只是一介書生,也願爲主公之志拼盡全力。”那文士也感動的說道。
襄陽城,蒯越家中。
“異度兄,你我並肩爲景升公效力,也相互算計,如今也有十餘年了。我倒還好,可是異度你卻不怎麼好啊!”
“德珪兄,你是武將,身體打熬的結實,越一介文人,豈能與你相比?不過這身體的好壞不該是你德珪兄今日的真實來意吧?”
“異度兄乃是我荊州名士,亦是天下間有數的智謀之士,一眼便看出真相。不愧是被曹公盛讚的:不爲得荊州喜。而喜得蒯異度爾!今日瑁前來拜訪異度,卻是有事商議。”
“德珪兄請講,越洗耳恭聽。”
“不知異度兄對此前曹公行館中傳出的那東西有何見教?”
“嗯?”蒯越看着蔡瑁,許久沒有做聲。
蒯越、蔡瑁與荊州其他世家不同,他們早就在曹軍南下之前便和曹操取得了默契,這就是荊州易主後,蔡家、蒯家的損失並不大的原因。但這件事情卻會從根本上觸及曹操的利益,雖然此事的始作俑者是張遼,但蒯家卻不能和張遼相比。而且蒯家自從蒯良病逝後,聲勢已有所下降,這些年來蒯越一直對蔡瑁的咄咄之態採取守勢。而如今蒯越的身體也不是太好,蒯越甚至能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不斷的流逝。而蒯家唯一的繼承人蒯祺卻暫時還無法在心智上和蔡瑁、龐德公等老狐狸相比,蒯家在不就得將來,勢必要進入一個相對長久的沉寂期,這就是蒯越遲遲不願表態的原因。
“德珪兄,越如今身體不適,早已不願理會外務。此事究竟該如何,還是由德珪兄以及德公等共同商議爲好。不過對於結果,蒯家既然身爲荊州人氏,自然遵從荊州的大局利益。這一點還請德珪兄放心。”
蒯越最終還是選擇了置身事外,在家族沒有強有力的繼承人時,置身事外雖然會使得家族發展停滯不前,說不定還有倒退的可能。但是卻能夠穩穩的保住家族的根基。有了捲土重來的可能。這也是蒯家在漢初便紮根荊州,家族延續四百年的保命之道。
“既如此,瑁便不打擾異度兄休養了。”蔡瑁見狀,也不再多說什麼。今日他雖然沒有得到最好的結果,卻也沒有得到最壞的結果。而且蒯越的表態也使得荊州世家能夠統一行動,這纔是蔡瑁此次登門所求的最佳結果。
涼州,漢陽郡冀城,涼州牧韓遂官邸。
“曹丞相大軍果然了得,南下荊州,不過三月不到,便將荊州南北統統收入囊中。自身卻不大。況且長安、漢中兩地大軍分毫未動,對我涼州和劉璋的益州防備甚嚴。幸好我等並未有所異動,否則那鍾元常也不是好惹的。”韓遂看着自家探子送回的荊州戰況,心中暗叫僥倖。
此時與韓遂在一起的還有侯選、程銀、楊秋、李堪、樑興、馬玩、成宜、張橫這依附韓遂的雍涼八部的將領和韓遂女婿閻行。此時荊州戰報也在他們的手中傳遞着,他們心中也各自打着算盤,算計着自己的未來和選擇。
“主公,如今我等應該如何選擇?”成宜在韓遂的部將之中頭腦算是最好的,也成爲了侯選等人的代言人,每每需要開口,都是成宜打頭。
“等!”韓遂沉默良久後只是吐出了這一個字。
“等?”衆人都有些奇怪韓遂的惜言如金,可是他們卻完全能夠理解韓遂的話中含義。
“主公既然決定,那咱們就等着。反正曹孟德的目標如今是江東孫、劉,不解決他們,曹軍是不會將壓力轉向北方的。咱們等等看也好,說不定江東那就是一塊硌牙的石頭。孫權也不會讓士燮、劉璋置身事外,倒是咱們這裡因爲距離南方太遠,卻可以安穩的再看一場戲。”
成宜代表韓遂麾下八部將表示了態度。
成都的劉璋府邸也同樣進行着諸如江東、西涼這樣的討論。但是在漢中試探失敗,巫縣攻擊失利之後,劉璋就似乎失去了向曹軍發動攻擊的勇氣。無論部下如何慷慨激昂的向他進言,劉璋都嚴令各地軍將務必嚴守關隘,不得擅自向曹軍挑釁。只要曹軍不動,益州軍也決不能動。
劉璋的這種態度顯然是不符合黃權、張任等人的心意。但是他們主戰,益州官員中同樣也有人主和,再加上一批和稀泥的中立派,主戰派也沒有絕對勸服劉璋的能力。
況且嚴顏這個益州軍中威望最高的將軍也用巴郡駐軍的失利向益州衆人證明了曹軍的實力,不過數千曹軍,不但擋住了十倍的益州軍的攻勢,還能夠尋機發動反擊,使得益州軍損兵折將,這就讓很大一批益州軍將領爲之心寒。益州缺少戰事,大批的士卒和將領並沒有得到慘烈戰事的鍛鍊,他們自然不願意和東征西討,常年經歷戰爭考驗的曹軍死磕。
還有張鬆,這位已經暗中投靠了曹操的益州人更是從保全益州的角度出發,站在中立派一邊,一面大聲疾呼要加強軍備,一面以嚴顏的失利爲由。建議在軍備完善之前不要惹怒曹軍。這種態度讓畏戰的益州軍將領得到了提示,他們符合着張鬆的意見,併成爲張鬆順利拉攏的軍方人士。
曹軍可是不管四周諸侯的動靜,情報工作自然有專業人士負責,軍中將領只管練兵,等待這軍令下達後,他們就要出兵作戰。
四徵將軍中除了張遼之外也全部到位。
徵東將軍夏侯惇和豫州刺史陳登出現在合肥,與虎威將軍于禁、驍果將軍樂進、虎牙將軍徐晃、振威中郎將李通一同巡視合肥防務。
徵南將軍曹仁則坐鎮江陵,麾下有破虜將軍李典、昭武將軍黃忠、折衝將軍文聘、宣威中郎將郝昭、揚威中郎將劉磐以及校尉魏延、曹泰等一批悍將。
徵西將軍夏侯淵坐鎮漢中,麾下有蕩寇將軍張頜、揚武將軍高覽、建武將軍劉若、奮威將軍鄧展,由漢中太守滿寵配合,劉曄、劉巴等謀士爲其謀劃。
鎮西將軍曹洪則坐鎮長安,麾下亦有平虜將軍龐德這位出身西涼的悍將。曹洪的職責並非進攻,有了鍾繇的配合,加上曹洪日漸穩重的性情,長安的防守亦是滴水不漏。
至於我們的主角,徵北將軍張遼,此時卻被張魯所纏,差一點就沒能從鄴城脫身。
這也怪張遼自己,張魯自從歸附曹操後便一心修道。而張遼卻偏偏因爲那閒極無聊搞出來的《洪荒封神演義》而成爲張魯急於與之詳談的對象。張魯最希望和張遼探討的就是盤古開天后的那些個劫難以及三清的發展史,同時也對書中涉及的玄門內鬥和氣運轉移以及西方教叛離玄門改立佛教這樣的佛教起源十分好奇。
但此書原就是張遼給家中兒女講故事而混合着後世網絡的洪荒文胡謅的,他哪裡能對這種東西進行探討?可是要張遼直言不諱的告訴張魯此乃信口胡言倒是沒有問題,可是讓張遼再解釋爲何事信口無言,然後還要解釋宇宙爆發、物種起源、甚至人種進化就更不可能了。
於是在張遼被張魯糾纏了兩天之後,張遼帶着人馬連夜離開鄴城,頗有些狼狽不堪之意。
但這樣也讓曹操派出的八百里加急得到了追趕張遼的時間,當張遼一行人剛剛越過信都,準備從武邑渡過漳水時,曹操的信使追了上來,並將曹操的命令轉交張遼。
“好大方啊!”張遼看着曹操的手令心中暗道:“徵北將軍假節鉞本就是應有之事,之前只不過沒有國戰而省略了這一說法。倒是總督軍務,監督政務有點意思。這倒是能讓我順理成章的介入地方事務兒不至於違背軍政分開的原則。可是如今幽州地方官員基本上還是原來那一批,沒有這道命令我也不擔心有人會在地方事務上給我搗亂。何況我若是真的插手地方,也免不了傳出囂張跋扈的流言,還會有損我的清譽。何況這份權利根本就是四徵將軍人手一份,這算什麼?道歉還是給我下套?”
曹昂向襄陽送信根本就瞞不住張遼,曹操此時派人也在張遼意料之中,可是這份內容卻讓張遼心中不快。
張遼面不改色的將曹操的手令交給司馬懿,轉身對疲憊不堪的信使問道:“你可知道子文何時出發?”
“回稟將軍,三公子是與小人同時接到丞相軍令的,但是三公子有數百隨從,速度不及小人。估計此時應該在陳留或者官渡附近。”
“原來如此。你且下去好好休息,回執到本將軍的主薄蔣幹或者鄧芝兩位先生處領取。”
張遼說完便對司馬懿、徐庶、徐盛說道:“子文已經正式被主公調到北疆,我準備放慢行程,等子文上來後一同趕赴幽州。”
徐盛對張遼的決定自然是毫無意見,不過徐庶、司馬懿卻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後,由司馬懿開口說道:“將軍,如今趙雲、陳到二位將軍正在幽州等候將軍交接,若是放慢行程,是否要派人北上與兩位將軍說明一下?”
張遼點點頭,說道:“可以。讓他們不用侷限在薊縣交接,可南下馬水,我與他們在易縣交接軍務。”
張遼如此決定不出司馬懿、徐庶所料,雖然趙雲、陳到皆是張遼舊部,可是幽州還有一個桀驁不馴的馬超,趙雲等人不願因分歧而鬧事,這才定下在原本張遼選擇的大本營薊縣交接。但張遼卻正好借曹彰的理由,讓他們南下易縣,也算是張遼重返北疆的立威之舉。
“屬下遵命!”司馬懿、徐庶心中皆知,好戲即將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