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咱們就這麼南下鄴城,是否有些太過示弱?”
途中,張新悄悄地問過張遼這個問題,這也是很多人心中共有的問題。而且在那些政治智慧沒有達到一定程度的知情人心中,他們根本就看不到張遼南下鄴城背後的學問。
“示弱?呵呵!傻子,我與主公誰強誰弱還用得着比嗎?下屬恭迎上司本就是應有之事,那裡就談得上示弱二字。記住,此次你須得多看多聽,一言不發。休要因爲你的胡言亂語懷了咱的大事。”張遼笑着罵了一聲,卻還是很嚴肅的叮嚀了張新一番。
張遼此言一出,張新無語了。人家老曹本來就是上司,自然沒有示弱一說。撇開公職不談,老曹不但比張遼年長,更是張遼的大舅哥,便是論私,張遼提前到鄴城迎接老曹也毫無不妥之處。反之,倒是會引來一些不必要的責備。
但張新是屬於那種被張遼訓痞了的傢伙,哪裡會在乎張遼的訓斥,雖然他完全將張遼的叮囑聽進去了,可臉上依舊是一副混不吝的樣子,似乎剛纔張遼訓斥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樣,笑眯眯的湊到張遼身邊說道:“主公,聽說南邊讓甘興霸那傢伙吃了個大虧,雖說沒有太大的損失,不過三十艘鉅艦有二十九艘被鑿通了船底,僅剩一艘也不過是差一點鑿通。這一下甘興霸的苦頭可是吃大了!”
張遼瞪了張新一眼道:“都是一家人,你哪來的這麼多怪話?甘寧也是順風順水慣了,將我提醒他千萬小心的話拋在腦後。殊不知孫權、劉備經營江東多年,論起水戰,他們還真沒怕過誰!我軍我不是佔據了裝備的優勢,但人家卻能夠從其他方面着手,抵消你的優勢。此次用水鬼鑿船便是江東的反擊。幸好我軍戰艦爲了能在大海上長時間航行早就使用了水密隔艙,否則這三十艘鉅艦一旦損失,我軍在水面上的優勢便蕩然無存啊!子初,你一定要記住,任何時候,面對任何敵人都不能大意,猛虎搏兔亦要用盡全力,打虎不死反受其害啊!”
張新這次沒有嬉皮笑臉,反而肅容回答道:“屬下謹遵主公教誨。絕不會忘記死人才是最安全的敵人!”
張遼眉梢一揚,露出了微笑。他沒必要一個個關照他的部下,但是他的親信卻是不能疏忽的。
雖然張遼提前趕到鄴城,但也沒有等多久,曹操從譙縣出發後便直接順着陳留渡過黃河,直接北上鄴城。巡視地方不過是個藉口,和張遼交流完了在走平原,繞青州回去就是。
“遼恭迎主公大駕!”張遼在鄴城南門外恭候着曹操的車架。
“呵呵!文遠啊,你我乃是郎舅之親,無須如此多禮。進城,進城再說!”曹操從馬車上探出頭來。
“參見主公!”張遼立刻向曹操拱手行禮。不過一個在馬背上,一個在馬車上,意思到了也就成了,也不會真的長揖做禮。
“文遠,你我又是大半年未見,今日可得好好聊聊纔是!”曹操笑眯眯的說道。
“主公有命,遼豈敢不從。不過鄴城官紳百姓皆已經在城外恭候主公大駕,還請主公給闔城百姓一個面子纔是!”張遼這廝極不厚道的將鄴城令的活兒給搶了。
“哈哈哈!好!孤自北伐烏桓回師後便少來鄴城,如今這河北百姓卻還記得操,操心中感激啊!走!進城!”曹操大聲命令道。
曹操並沒有交卸冀州牧的官職,到了冀州就算是他老人家的地盤,如今他又以鄴城爲治所,鄴城百姓也就是他的子民。雖然袁紹在鄴城經營了不少年,可是隨着曹操軟硬兼施、恩威並著的手段,鄴城內除了那極個別隱藏極深的死硬份子之外,全都已經成爲了曹操忠實的擁護者。所以張遼並沒有誇大其詞,在鄴城外恭迎曹操的鄴城官民可是不下數萬人。雖然比不上張遼返鄉時馬邑城的傾城而出,可是馬邑城的規模哪裡能和鄴城相比!
張遼此時不會去煞風景的搶曹操的風頭,他正在隊伍中和郭嘉小聲的交談着。雖然張遼誠心和解,但也不能太過於軟弱,曹操的疑心病日漸濃重,張遼絕不能讓曹操誤會。
“文遠,如今的情形主公心裡也有數,你們不管有什麼分歧,最終還是郎舅至親。不過有一條,你說話的時候婉轉些,如今的主公不似以往那樣寬容,太沖的話你可千萬別出口!”郭嘉和張遼的交情沒的說,否則此時也不會如此關照。
張遼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但是張遼看着曹操背影的眼神有點無奈,都說權力是最大的腐蝕劑,此話倒是一點不虛。曹操的驕傲自大已經溢於言表,否則甘寧那點損失也不至於發生,至少曹操希望會不斷地督促麾下衆將一定要嚴加小心。
“文遠,南方的軍情你蓋已經知曉了吧?”回到城中的冀州牧府,曹操將許褚、典韋這兩大保鏢撒開後,帶着張遼、郭嘉走進防衛嚴密的書房。
“知道了,軍報上倒是一點沒隱瞞。興霸此次也算得了個教訓,也省得他這些年順風順水慣了,忘記了頂風行船的艱難!”張遼毫不在意的輕輕說道。
郭嘉聽了兩人的話,雙眼不禁朝上一翻,露出兩大眼白。他沒想到這兩人竟然一進門就開始打起了機鋒,個個都是話中有話,毫不相讓。最讓郭嘉頭大的就是張遼,完全不將一路上的關照當回事。難道你就不知道尊老嗎?即便不算你們的關係,好歹曹公也比你年長啊!郭嘉差點就想用手捂着額頭長嘆了。
但是郭嘉忘記了,曹操早年起兵時也是很喜歡與別人如此對話的,這對於曹操而言有一種分外刺激的感覺。如今隨着曹操地位的提高,權勢的加重,能夠並敢於和曹操如此說話的人卻幾乎沒有了。就連郭嘉本人也漸漸額習慣了一本正經的向曹操彙報,全然忘記了他當年和曹操互不相讓的展示學識的場景。
張遼這樣的舉動也是早有打算,張遼要藉着和曹操比鬥心眼的小遊戲,喚起曹操心底深處的感情,這樣更容易讓今日的對話導向一種親戚朋友間的相互交流而不是上司和下屬的工作彙報。這樣的態勢對於張遼顯然纔是真正的有利。
曹操的頭腦也不是白長的,立刻從張遼的反應中察覺到了張遼的動機。不過張遼的動機對於曹操卻並沒有壞處,營造出親戚朋友間的那種和諧氛圍,對於曹操向達到緩和與張遼關係的目的也算是一個不小的幫助。
“文遠,操此次北上所爲何事文遠當心中有數吧?”曹操突然有換了一種手法,雖然臉上依舊笑容不變,但是言辭間卻直指實質。
“呵呵!若是不爲此事,遼又怎會到鄴城恭候主公大駕呢?”張遼本想說“撇下北疆一灘子事”的,可是話到嘴邊卻改了口。曹操的脾氣可是不小,用後世的話說這丫是屬順毛驢的,得順着毛摸。張遼也不像正式談話尚未開始便因爲觸動了曹操的那點小自尊而功虧一簣。
“哈哈哈!”張遼的低姿態果然讓曹操滿意,曹操比別人更瞭解張遼。看着隨和,實質上骨子裡驕傲無比,最是桀驁不馴。否則也不至於在北疆將領剛被調動,張遼就整出一套以限制各方權利,平衡各方勢力爲主的政治制度。但此時面對曹操,張遼卻一反常態的微微作出了退讓,雖然只是一小步,卻讓曹操的心中獲得了偌大的滿足。天下間除了已經去世的鄭玄和張遼的老母親,還有誰能讓張遼退讓?唯孤而已!
郭嘉也暗中長舒一口氣,張遼畢竟沒有“頑抗到底”,這樣一來,此事成功的把握也就大增。郭嘉心中開始盤算起一會兒如何不經意的幫助張遼。
……
就在曹操離開譙縣北上與張遼相會之時,孫權、劉備也各自在自己的地盤上慶祝着難得的勝利。雖然曹軍的戰艦沒有沉默,但是巨大的戰艦被拖入港口進行修理卻是無法徹底隱瞞的,而且孫劉兩軍中都有人開始關注曹軍戰艦的獨特構造,在自行研究曹軍戰艦爲何被鑿穿之後還能夠浮在水面上的原因。
雖然他們還沒有研製出實用性的水密隔艙,可是水密倉的雛形已經在他們手中誕生,而且戰船的模型分別出現在孫權與劉備的面前。
“主公,我們的工匠認爲曹軍戰艦必然是有着雙層的底部船板,外層即便破損,內層也能保證船隻的安全。畢竟曹軍的戰艦是可以出海遠航的,據聞最遠已經能夠越過東面的東瀛島。這種思路應該就是爲了保證戰艦在海上的安全,只不過咱們事先並不知情,以至於此戰未能盡全功啊!”周瑜捧着戰船的模型,對孫權仔細的解說着。
周瑜正是此次戰鬥的主將,同時也是策劃這次戰鬥的主要人員。對於曹軍戰艦的情況和此戰的結果,周瑜心中是並不滿意的。這不單是因爲事前的情報並未察覺曹軍戰艦的奧妙,同時也是對孫劉聯軍在戰鬥中並未表現出比曹軍更高一籌的戰鬥意志和戰術水準而不滿。在周瑜心中,武器裝備並非關鍵因素,而戰士的能力和意志纔是真正能夠決定勝負的原因。在曹軍鉅艦已經無法追擊時,周瑜並沒有看到自己的將士英勇無畏的戰鬥,相反卻在他們的臉上看到了一種死裡逃生的僥倖之情,這讓周瑜實在不能接受。
但是此時並非整軍的最佳時刻,曹軍的巨型戰艦雖然不能出戰,但是曹軍的艨艟鬥艦和樓船依然多於孫劉聯軍,周瑜也要防備着曹軍憤怒之下的報復性攻擊,只能時刻命令戰船警戒待命,隨時準備出動作戰。
“那我放的戰船是否也可以進行這樣的改造呢?”孫權一聽到能夠提高戰船的生存機會,立刻想到了自家的戰船。
“可以是可以,但效果絕對無法與打造的新船相比。後改裝的這種隔層在木板的契合度上肯定是無法達到最好的效果的。”周瑜微微的搖了搖頭。
“主公,公瑾兄言之有理。況且改造舊船的費用同樣不低,再加上時間,還不如趁機打造一批新型戰船。同時我軍的新船也可以吸收曹軍的優點,改變船首外形,甚至投石機和牀弩搬上戰船。”魯肅在一旁附和着周瑜的意見。
“哦?我軍的投石機已經能夠縮小到搬上戰船的地步了嗎?”孫權一聽露宿的話不禁大喜。當初曹軍南征之前他們從荊州獲得了大型的投石機,但無論是射程還是威力都無法與曹軍相比。而且在尺寸大小上面,曹軍的投石機也顯得要比他們的更加輕巧。一開始孫吳上下還對此不以爲意,可是當曹軍的巨型戰艦出現在長江之上後,他們才明白了投石機小型化之後的好處。隨即孫權便命令手下工匠集中精力改造投石機,即便不能達到曹軍那種每艘戰艦上四架投石機、十架牀弩的程度,也至少要能讓自家的戰艦裝備上投石機。在將來的水面戰鬥時,不至於面對曹軍戰艦而毫無還手之力。
“投石機的縮小已經成功,雖然不能與曹軍相比,但是在我軍最大的樓船上也能夠在前甲板並列放置兩臺。但是這樣一來卻會因爲投石機和石彈的重量而影響樓船的速度,除非水面上的大型戰鬥,我軍依然無法出動裝備了投石機的樓船。”魯肅卻並沒有興奮之色,進度實在是和曹軍的實例相差太遠。
孫權聽完之後也沒有了一開始的興奮,他收起笑容,悶悶的坐了回去。
周瑜和魯肅看着悶悶不樂的孫權,又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後,周瑜開口說道:“主公,不知主公與子敬及諸位是否發現,曹軍中的投石機、長弓、戰艦,還有我手中這柄設計精巧,利於劈砍的馬刀,再加上曹軍的作戰方式,軍隊編制和訓練方法,還有曹操治下出現的那些效果極佳的耕作方式,這一切全都和一個人有關吶!”
“誰?”孫權猛的擡起頭。
“張遼!”周瑜看着孫權,緩緩地從口中吐出兩個字。
孫權的臉色立刻變得鐵青,他可忘不了張遼給他帶來的恥辱,荊南戰役被張遼破壞,韓當、孫翊、徐盛被張遼俘虜,以孫翊分化孫家也是張遼的主意,勸降徐盛也少不了張遼的身影。最關鍵的還有張遼不但收留了逃婚的孫尚香,更是在年初將孫尚香娶進了張家大門。這一切都讓孫權的心中對張遼充滿了忿恨。
“主公,瑜提起張遼卻不是因爲張遼爲曹操做出了什麼,而是希望主公能夠關注一下張遼那份議會內閣制度的草稿。其實此時與中原世家聯絡並非壞事,這也是讓我方擺脫困境的一條生路。”周瑜語氣懇切的對孫權說道。
“公瑾此言何意?”孫權是知道周瑜對孫吳的忠誠,所以他沒有懷疑周瑜話中有勸降之意。
“主公,周督所言極是。原本我等還能與劉璋、士燮、韓遂共同對抗曹操,可是張遼的這份東西卻被中原世家利用起來,並派出使者遊說我等。相信除了我們和劉備之外,其他諸侯也一定會接到同樣的消息。原本大家都沒有生路,只有拼死一搏,聯手抗曹才能生存。可是如今卻出現了一條生路……主公,你覺得士燮他們是否還會傾盡全力幫助我們呢?”一旁沉默至今的諸葛瑾突然開口說道。
“子瑜兄言之有理啊!主公確要三思啊!”魯肅也附和着諸葛瑾的話。
“望主公三思而後行!”衆文官在武將們的張口結舌中齊聲說道。
“你們這是投降!”呂蒙跳了出來。
“我等皆願爲主公而戰,寧死也絕不向曹賊屈膝!”蔣欽也站出來對呂蒙表示了支持。
陳武、周泰兩人雖然沒有說話,可是他們的看着文官的眼神已經有些不對,眼睛裡充滿着厲色和殺意。周瑜或許是因爲他的身份,而使得武將們刻意忽略了。
“子明、公奕,你們給老夫閉嘴!此地乃是軍機要地,容不得你的鞥隨意放肆!”程普厲聲喝道。
雖然因爲韓當的原因,孫吳軍中的老將系和新人系的矛盾漸漸分明,但是面對威望極高的老將軍程普,新人們還是不敢隨便頂撞。
“是戰?是和?皆有主公定奪。文官爲主出謀劃策,我等只要安守本分,遵照主公軍令,帶兵打仗就是。沒必要插手文官之事。”程普雖然因爲韓當的敘述而早就贊同周瑜等人的意見,可是此時他依舊錶現出了一個老將軍的嚴守本分。
孫權的內心倒是並沒有太多的憤怒,此時文官們雖然意見一致,可是相比曹軍尚未南下荊州之前那種態度,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意見。那時候是真的勸孫權投降,而這一次卻是勸孫權利用中原世家與曹操的權力鬥爭而保存孫吳的實力。
“此事事關重大,孤一時也無法決斷。諸位先退下吧,容孤好好思量一番。”孫權緩緩的說道。
就在衆人依次退出議事大廳,準備各自散去時,孫權卻派遣近侍悄悄的將周瑜、魯肅、諸葛瑾、步騭、程普、黃蓋、孫靜、朱治、呂範這些老臣、心腹叫到了自己的內堂……
……
與此同時,劉備、劉璋、士燮、韓遂、公孫康這些諸侯們也先後關上大門與自家的心腹秘密的商議起別人遞給他們的橄欖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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