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如梭,祥瑞千條。
姜時戎血灑當場,滴滴仙血飛濺,晶瑩如鑽,散發絢爛瑞光,如一輪輪小太陽墜向宇宙深處。
落在地上,浸染大地土壤。
原本荒蕪的沙地,瞬間勃發旺盛生機,草木橫生、繁花綻放。
金角自背後刺入,直接破開姜時戎人仙肌膚、筋膜、血肉,刺入心臟,旋即貫穿,自姜時戎的胸前鑽出。
一滴滴鮮血自角尖落下,仙血光澤瑩瑩暈暈,觸目驚心。
霎時間,天地一片寂靜。
無數人遠遠望見這一幕駭人景象,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大周鎮武侯,豈止是一個普通的國候封號?
武鎮天下武脈氣運,名副其實!
大周朝上下,或有人看不慣姜時戎的品性行爲,卻無一人會質疑他在武脈一道的無上地位與恐怖實力。
九州第一武夫,他姜時戎絕對擔得起這個稱號。
但就在今日,這位九州第一人仙竟被一個不知名的存在一角刺穿心臟!
武者體魄強大,生機旺盛,神變境宗師心臟被利劍穿透,尚能控制心臟肌肉緊緊閉合自救,並不會立時隕落,更何況大周武侯!
可縱然如此,這種兇機與傷害,已經足夠威脅到姜時戎了。
“自我踏入聖階之日起,你是第一個能將我傷到如此地步之人!”
姜時戎的心臟肌肉猛的緊繃,將金角死死夾住,他驟然回身,一拳轟在姜離肉身之上,恐怖力量摧枯拉朽一般鑽入,直接把姜離打飛出數十里。
“九息服氣,護我體魄!”
姜離胸膛遭受重擊,氣血劇烈翻涌,好似隨時都要將血管、經脈衝破,爆炸離體。
他緊咬牙關,不讓一滴鮮血飛出,全力催動天罡神通修復體魄。與鑽入肉身的恐怖力量不斷抗爭。
當他飛落數十里外,砸碎一個小山之時,體內傷勢早已完全癒合。
只要不被天地熔爐困住,姜時戎已經不能威脅到他的性命了。
“亙古流金角?這是荒古神塔第二層的金庚至寶,怎麼會落在你手裡,你與神塔中的那個少年,是什麼關係!”
姜時戎的手臂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彎折,從背後將插入他胸膛的神秘金角一點一點的拔出,在這個過程中,不住有鮮血流淌出來。
金角似乎蘊含着神奇的力量,能夠阻止姜時戎傷口的閉合與生長。
姜時戎眸光閃過一抹詫色,將亙古流金角握在手中,仔細端詳,卻從中感應到不到任何可以被探查的氣機。
而仙血浸潤在金角上,卻滲透了進去,令金角蘊生出更爲璀璨的光華。
嗡!
忽然,亙古流金角光華陡然暴漲,猛的一顫,竟自姜時戎手中掙脫,化作流光瞬間遁入虛空。
幾乎是同一瞬息,數十里外的姜離身旁,虛空裂開一道縫隙,亙古流金角飛出,重新被他抓在手中。
只見姜離於金角上一抹,附着在上面的人仙之血,就被他全部收攏起來,彙集成三滴,送入腦海神臺內的金色書頁中。
“多謝武侯饋贈三滴人仙之血,來日方長,我們有緣再會!”
姜離朗聲大笑,手中光華一閃,收起金角,轉身走入夜幕之中,笑聲未落,身形已在數十里之外了。
“此人來歷神秘,更與我存在某種未知的宿命糾纏,若不能儘早除去,未來必是重患,可以我現在手段竟也難將他殺死,反而讓他收走了我的仙人真血,不知會用作何處!”
姜時戎緩緩落地,狹長眸子深深遠望,心中閃過無數念頭,卻沒有起身追趕,反而轉步向着盛京城方向走去。
“武侯就這麼讓他走了?”
“那人好像掌握了某種開闢空間手段,武侯的熔爐神拳尚未圓滿,困不住他的!”
“此人武脈境界與鎮武侯相比,尚有很大差距,怎麼能夠開啓空間?”
“擁有異寶神器也未可知!”
很多人目光注視姜時戎大步而行的背影,一時間甚至忘記去追已經逃走的西域神靈和瀚州鼎器。
直到姜時戎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盛京城門處,方纔猛的驚醒,再次向着遠方衝掠。
但今日所見大戰的種種驚心動魄景象,卻已深刻腦海、難以忘卻。
……
“聖上旨意,所有百姓緊閉房門院門,不得隨意出入,不得喧譁聚集,不得議論揣測!”
姜時戎步入盛京,因神靈撞碎皇宮而掀起的漫天塵煙,大半沉落大地,空氣中瀰漫着乾燥嗆人的氣息。
一隊隊披甲執刀的盛京守衛軍士縱馬疾馳在空曠街道上,宣喝宵禁之令。
鐵蹄落在地上,裹起的勁風又揚起一蓬蓬塵土翻滾。
盛京府的衙役們三三兩兩,帶着里長、郎中走家串戶,尋找和醫治不幸被飛濺碎石砸傷之人。
城內混亂驚恐的狀態,重歸寧靜,但姜時戎步行在城內,依然有幼兒驚嚇哭鬧聲,自一些院落中響起。
整座盛京城都被一層看不見的陰雲籠罩。
大周立國八十餘載,盛京城遭襲無數,但皇城被毀卻還是頭一次。
“末將拜見鎮武侯!”
姜時戎走到大周皇宮前,立時有守護在外的侍衛將領行禮。
由於皇宮前段並非西域衆神的搜尋目標,皇宮南門及附近的城牆保存完整,並未有任何損傷。
爲大周皇族遮掩了些許恥辱,維護住了不容細想的體面。
但整座皇宮後半部分,卻幾乎都被撞擊成了一片廢墟。
日月神廟衆神降臨的過於突兀,加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萬神殿的神靈吸引,負責掌管盛京城的欽天監正,根本來不及催動守護皇城的底蘊法陣。姜時戎通過南門進入皇宮,當來到金橋附近時,就見到欽天監正李北棠跪在大周皇主司馬屹面前,低頭不語,面色凝重。
“李北棠伱起來吧,西域兩大教廷聯手,這是千年未有之事,欽天監疏於防範,雖有罪責卻尚不至於讓你引咎辭官!”
司馬屹面朝北方、負手而立,高大的背影宛若山嶽,平淡出聲、古井不波,似是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聖上,欽天監觀察天象、推算節氣、制定曆法,爲聖上監視九州一切氣運氣象,更掌管監國之劍與皇都法陣,職責重大。
“監內匯聚大周爲傑出的道法高手,不僅沒能提前監察西域兩大教廷神靈異動,甚至教廷武脈、道法高手進入大周,也沒有絲毫覺察,此皆臣決策失誤,罪不可恕!”
李北棠低着頭,恭聲道:“聖上寬仁饒微臣不死,但臣深知罪責深重,已無顏面再爲聖上掌管欽天監了,懇請聖上撤去微臣監正之職,微臣會立時離京,不追回瀚州鼎器,誅殺所有兩教神靈,臣誓不歸京!”
“罷了,既然你執意如此,我也不便勉強,但你若離開,朕的欽天監又該交由何人執掌?”
景皇司馬屹默然站立,隔了許久,方纔開口問道。
“欽天監五官靈臺澹臺芷蘭雖然年紀尚輕,但道法造詣與洞察卜算之術,皆不遜於微臣,天賦至高,臣更是望塵莫及,若她執掌欽天監,斷不會出現今日之事!”李北棠說道。
“既是北棠推薦的人,自然是可靠的!”
司馬屹點了點頭:“朕便依你所言,擢升澹臺芷蘭爲下一任欽天監正,命她立時上任!”
“微臣多謝聖上體諒,北棠告退了!”
李北棠俯首磕頭,額頭重重撞在地面,鮮血流淌卻不自知,撫平衣袍起身,轉身走向宮外,身影漸漸消失。
“時戎,你受傷了?”
待李北棠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皇宮,一直背對兩人而立的大周皇主方纔轉身。
只是數個時辰不見,司馬屹的面容竟然蒼老了不少,原本烏黑濃密的頭髮,此刻也沾染了些許霜白。
“聖上保重,大周今日之恥,臣誓爲大周奪回,百倍千倍還於兩大教廷、西域諸國!”姜時戎見狀一驚。
“你不必擔心,不過是皇宮被毀,瀚州鼎器失竊罷了,區區挫折豈能動搖我的心志!”
司馬屹冷冷一笑,旋即關切道:“你與那人在城外的一戰,我也有所感應,他到底是何方神聖,竟能讓你在他手中吃虧!”
“聖上放心,此人並不足爲懼,只是臣一時疏忽大意,過於輕敵,令他鑽了空子罷了!”
姜時戎平聲道:“甚至,臣還要感謝他讓臣早早發現熔爐神拳的缺陷與不足,下次若是再遇到此人,臣有十成把握將他擊殺!”
“不過此人身份成謎,臣也推斷不出,很有可能是那些隱藏世間的古之遺族,而今亂世將至,各方勢力早已蠢蠢欲動,我大周也應早做準備纔是!”
“大道無情、歲月如梭,時代備有新人出,那些施展種種手段與算計的古之遺族,早就是一個時代的棄子,縱然心有不甘,存活到了現在,也只能是我們的墊腳石!”
司馬屹洪聲道:“我們都想建立一個亙古未有的萬年帝朝,一統九州四域,止戈一切紛爭,將帝權重立人間,主掌輪迴,一切鬼仙、人仙皆要臣服,以帝權法度約束一切,縱然什麼天外邪魔、域外天人,也要統統鎮壓!
“不過,你說的沒錯,我們的確應該對這些古之遺族早做防備,今日兩大教廷突然聯手,背後定有不爲人知的隱秘,若是與那些古之遺族有關,或許會有大事發生,這件事朕只信任你!”
“聖上放心,臣一定會查明一切!”
姜時戎領命,頓了頓道:“不過臣今日一戰,動用尚不完整的熔爐神拳,已經傷了心脈,又被那人以亙古流金角刺穿心臟,心頭血大失,需要一些時間修養!”
“此事不急,我已經派人先入西域打探消息,或能尋得一些蛛絲馬跡,你且安心養傷,一切以身體爲重,大周缺了誰都可以,卻唯獨不能沒有你鎮武侯姜時戎!”景皇司馬屹鄭重道。
“臣銘記聖上關切,一旦臣體魄痊癒,就會立時奔赴西域,重創兩大教廷,揚我大周國威!”姜時戎沉聲道。
“而今皇宮被毀,安莽王的冊封儀式,只怕要擱置很長一段時間了!”
景皇司馬屹忽的想起一事,道:“時戎,你覺得朕應不應該放姜離回北方?”
“臣認爲這是切斷姜離與安莽城聯繫的最好時機,這個孽子自幼性情乖張,常常會做出違反常理、出乎預料之事,雖然現在對大周忠心,但心中想些什麼誰也無法推測,讓他執掌安莽這般力量,始終是一個隱患與威脅!”
姜時戎眸光一閃,道:“聖上不若以冊封儀式推遲爲名,將他留在盛京,安莽城初立不久,對他能有幾分忠心?只要假以時日,慢慢分化,數年之後,他便再無統領與調度安莽城的力量了!”
“你是他的父親,此事便依你所言,不過他畢竟是北伐首功,我既封他爲親王,便要保他一生地位尊崇、榮華富貴,只要他安心留在盛京,你們父子之間的恩怨,便一筆揭過吧!”司馬屹道。
“臣遵旨!”
……
“瀚州鼎器應該就在這個方向!”
就在姜時戎進入盛京,走向大周皇宮之時,距離盛京城一千餘里的大地上,姜離步履匆匆,信步而行,每一步落下,身影都在數十里外。
重創姜時戎,並未讓姜離感到如何的振奮。
雖然今日之戰,姜時戎於他心中不可戰勝的印象,已經完全瓦解。
卻也讓他更加清楚兩人之間的巨大差距。
武聖與人仙之間的鴻溝,絕非肉身力量的接近便能彌補。
今日他之所以能夠一擊得手,除了天罡神通飛身託跡的威能以外,姜時戎的輕敵,以及熔爐神拳的並未圓滿的缺陷,纔是他僥倖成功的關鍵。
若兩人繼續再戰,姜時戎絕對不會再給自己這樣的機會。
而且施展飛身託跡的隱遊於天地之間的這種空間神通,對於現在的姜離來說,依然十分吃力。
以他現在境界實力以及體內元炁數量,施展一次已是勉強,且不能長時間隱於虛空之中。
就算動用九息服氣,也不可能立時彌補過來。
強者對決,生死存亡只在轉瞬之間,細微的差池,足以讓姜時戎抓住時機,將他鎮壓,甚至擊殺。
“姜時戎經過今日一戰,必會全力以赴完善熔爐神拳,但我得了他三滴人仙心頭血,卻也能激發更多的天罡神通,下一次再見之時,勝負猶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