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進入法陣斬殺吾族先祖魔頭,事關重大,不僅關乎我族族裔性命,也決定了所有九州生靈未來能否進入第六層世界!”
與姜不離簽訂契約的木族老者,似乎威望最高,他立於中心,蒼老暮遲的聲音,不疾不徐。
“先祖入魔,之前還有九州大道規則壓制,限制他魔化的程度,但而今的九州,大道壓制日趨減少,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放開一切限制。
在下一次神塔降臨前,必定會化爲真正的邪魔,擁有比擬甚至超越造物主的力量,屆時莫說我族將毫無抵抗之力,全部會淪爲他魔化下的爪牙,九州世界能夠與其抗衡者,也近乎沒有!”
老者面色凝重、愁雲密佈,“他未來是否會禍亂九州,尚未可知,但通往神塔六層的傳送通道,卻會完全被他封閉,諸位也再沒有可能前往神塔更高層了。
“今次行動只能成功,還望諸位暫且放下之前種種恩怨糾葛,一切都等此次行動後另行計較,畢竟無論是老祖本源,還是通往六層以上神塔空間的機緣,都對諸位意義非凡。”
“老頭子,我有些不解,既然此次行動如此重要,你們木族爲何不選擇實力更強的古族?”
太祖玉璧突然出聲:“我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的古族高手,其中不乏實力接近中階的人仙,還有度過五次雷劫的鬼仙!”
“先祖魔頭佈下的大陣有些特殊,對進入者的神魂本源要求很高,而此時現身在木行世界的古族,尸解轉生的次數太多,神魂本源幾乎都已消耗殆盡,經受不住法陣的考驗,實力再強也是無用!”
木族老者淡淡回道。
“這麼說,他們五個都是今古人族了?不愧是迎接大世降臨的一代人,能人輩出,與我阿爺預期的完全一樣!”太祖玉璧說道。
“可是……”
姜不離聞言,眸光忽的一閃,隱蔽的望了太祖玉璧一眼,欲言又止,似乎對其十分忌憚。
“哼,小東西,你不用懷疑我的神魂本源強度,我雖誕生在中古時代,可我阿爺的本領要比那些尸解轉世的古族利害多了,我只是被封印沉眠,可還從未尸解轉世呢!”
太祖玉璧冷冷一哼,道:“你須記得答應過我的事情,此間事了,你哪裡都不能去,要帶我去找你兄長姜離,有些事情,我要好好與他清算!”
“前輩放心,我應下的承諾,絕不會變!”姜不離應了一聲。
姜時戎擡眼,看了一眼太祖玉璧,卻並未說話。
“一會,我們會直接進入世界中心處的法陣,此法陣有內外兩層,外層部分迷霧籠罩,隔絕一切神念探知,會有很多被先祖魔頭魔化成傀儡的族裔守護,阻殺一切外來者!”
木族男子金柯則爲衆人講解進入法陣後的注意事項。
“而你們與我族簽訂生命共享契約,身上自然帶有我族氣息,卻能避免被木行傀儡攻擊。
“先祖魔頭因處於持續魔化的階段,多數時間都在沉眠,本體力量很難運行施展,唯有精神之力籠罩內層法陣,會凝聚出種種幻象幻言,干擾心神,摧毀道基。
“無論你們聽到了什麼見到了什麼,都不要相信,無論他提出怎樣的條件與獎勵,也不要心動,否則一念之差,就極有可能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
金柯一一講述,傳授衆人木族獨有的身形步法,可以避開外層法陣中的諸多陷阱。
“事不宜遲,請諸位立刻隨我們動身,越早解決先祖魔頭,神塔與九州纔會變得安全!”
宮裝婦人急聲道,卻是第一個掠動身形,向着木行世界最中心掠去。
姜不離見狀,也連忙緊隨其後。
中心法陣內兇機難料,唯有結成契約的木族、人族並肩而行,相互輔助,纔有可能順利通過。
木族老者、金柯等人,也紛紛結伴而走。
姜離跟在名爲柔甲的木族少女身後,一路上仔細觀察,默不出聲,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行人實力超然,不過片息已經來到中心法陣前,白色濃霧籠罩了前方數百里之地,目力所及至多不過身前七步。
有人嘗試以神念和感知探查濃霧內部,卻像是撞在了厚厚的金屬牆體一樣,無論神念還是感知,都受到了很大的阻力,難以深入。
“我們兩人一組,分散前行,切記不要走散,一旦與我族人失去聯繫,也不要四處亂走,只留在原地小心等候,我們察覺不對,會立時返回尋找,切記千萬不要出聲!”
金柯低聲叮囑,隨後便與姜時戎一起,走入濃霧消失不見。
玄靈道祖、姜不離、西域將軍、太祖玉璧等人,也分別在木族的引領下,選擇了不同的方向,進入濃霧。
“我們也走吧!”
柔甲輕聲說道,伸出柔荑般的小手,拉住姜離,一步步走入霧中。
濃若實質的霧氣,充斥視野,完全隔絕一切神念與感知的探查。
姜離覺得五官六識都被剝奪了九成,周身三四步內,尚有作用,超出這個範圍,一切感覺都變得茫然無存。
彷彿整座天地只剩下周身的丈餘之地一樣。
甚至隨着他步入法陣更深處,縱然是身旁的柔甲,也只能看到小半個身形。
到了最後,更只剩下一隻柔弱無骨的半截手臂,尚在視線之中。
“嗖嗖嗖”
身旁不時有黑影掠過,一閃而逝,最近的一次,距離他僅有數寸。
姜離只隱隱看到了這些黑影的部分身軀,身形接近人族,肌膚呈現出一種類似樹皮的紋理,粗糙堅硬。
應該就是木族所說,被先祖魔頭魔化爲傀儡的族人。
這些木行傀儡本是殺意森然的靠近,但在察覺到姜離身上的木族氣息後,殺意瞬消,轉身掠向其他方位。
但只是片息的交錯,傀儡身上散發的恐怖氣息以及驚人速度,依然讓姜離心中微稟。
他眉頭漸漸緊鎖,心中的危機感也越來越強。
不知走了多久,姜離身上壓力陡然一重,像是進入了另外一重空間,周圍的霧氣明顯稀薄了很多。
視線可以延伸到千米之外。
雖然依舊有些模糊,卻可以大體分辨出視線內各種景物的輪廓。只見前方千米之外,有一株巨大的參天古樹,高聳入雲,不知多少米高。
樹冠如華蓋,籠罩了方圓數裡的地面。
九道散發蘊蘊光華的漩渦之門,就嵌合在古樹的樹幹內,面朝不同的方向。
正是通往荒古神塔第六層的傳送通道。
除此以外,還有一道模糊的身影,正盤坐在古樹之下。
他面朝古樹而坐,不知模樣年齡,但身軀極爲高大,只是盤坐就有近十米的高度,一動不動,宛若枯木。
“他就是先祖魔頭,入魔後一直處於沉眠狀態,我們儘量不要驚擾他,否則一旦甦醒,我們都要死的!”
柔甲聲音輕柔,仿若一縷微風拂過雜草,她牽引着姜離走到一座玄色玉臺上站立,輕聲道:“這是你的位置,像這樣的玉臺,祖樹周圍共有十八座,原本需要九名同族與九名人族共同參與,可同族大部分都被先祖魔頭魔化,只剩下了我們六人,勉強可以驅動法陣,鎮壓先祖!”
“當其他人都到位後,我們木族會催動法陣,召喚祖樹之力承載在我們十二人的身上,屆時我們的力量還會暴漲,達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境界。
“在這個過程中,你們人族的神魂本源將會作爲祭品被祖樹收走,這是獲得祖樹力量的代價,不過你不必過於擔憂,祖樹不會吞噬神魂本源,然而會幫助你們修復神魂上的各種隱傷。
“當戰鬥結束後,你們的神魂本源會被祖樹送回體內,祖樹的一部分力量,也會根據你們的肉身潛力,留存下來,化爲你們的本體力量,好處無窮,甚至可以幫你們破境。”
柔甲說着,邁上了距離姜離九米外的另一座玄色玉臺。
此時,其他方位的濃霧中,也漸漸有一對對身影走出,正是其他木族及姜時戎、玄靈道祖等人。
他們來到內層法陣後,也分別站在了一座座相鄰的玄色玉臺上。
木族人低聲說着什麼,但因周圍的薄霧阻隔,姜離無法聽清,不過應該與柔甲所說,相差無幾。
姜離暗暗催動體內陰陽生死血脈,感應之力瞬間激發,衝破周圍薄霧的壓制阻隔,瞬間籠罩全場。
此處空間內,果然如柔甲所言,分佈着十八座玄色玉臺,兩兩一組,分立在木族祖樹周圍。
地面土層之下,更有一座超大的環形玉石,將祖樹套住,姜離等人所站立的玄色玉臺,其實就是這座環形玉石的部分凸起罷了。
玉石上刻畫着諸多繁奧玄妙的紋絡、古纂,組成了一座神秘莫測的陣形。
以姜離而今的境界造詣,一時間也難以參悟分辨。
但不知爲何,他第一眼看去,就隱隱覺得這陣法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一定是在什麼地方見過。
他又看向柔甲口中所說的先祖魔頭,其人周身被某種特殊的力量包裹,他的感應之力無法靠近,只能遠遠觀望。
先祖魔頭盤坐在地面,其身形看似爲人,但身下卻生長着很多的根系,像是樹木紮根在大地一樣。
這些根系延伸到地底極深的地方,一些根系更與祖樹根系纏繞在一起,難以分辨清楚。
隱隱可見一些未知的力量波動,在根系與根系之間,緩緩流轉。
先祖魔頭似乎已經與祖樹連接在了一起。
姜離心中暗暗一驚,剛想向柔甲詢問,不遠處已經站在玄色玉臺上的木族老者,卻忽然發出一聲輕喝:“伴生者既已入位,現在不激活祖陣更待何時?”
“柔甲入位!”
“金柯入位!”
“木犀入位!”
“落蘇入位!”
……
一聲聲輕喝也旋即響起,只見六名木族人雙手結印,口中輕吟,有奇異的力量自他們體內散發而出,沒入腳下的環形法陣之中。
如火燎原,墨綠色的力量沿着環形玉石上的紋絡蔓延而去,很快就填滿了所有的陣紋,並一同向着中央處的祖樹而去。
霎時間,一種力量從天而降,瞬間把姜離的肉身完全禁錮,便是真氣、神念也被鎮壓,無法動彈分毫,一種奇異的波動自腳下蔓延而來,伴隨的是巨大而極度充盈澎湃的生命之力。
姜離只感覺自己的肉身,像是雨水滋養下的種子,快速萌芽生長起來。
肉身之內,隱有天翻地覆的蛻變在瞬間產生,他腦海一片空明,似有無窮智慧開啓。
但還來不及感應,神念就已飄飄蕩蕩的飛起,沿着玄色玉臺進入到陣紋之中,一路前行,最終匯入祖樹之間。
在同一時刻,他能感應到自身的這種變化,也同時在另外五個方位上演,一團團神念自不同的玄色玉臺而來,一起向着祖樹匯聚。
姜離的意識也很快變得模糊了起來,他只覺得自己在瞬息之間,化爲了祖樹的一部分,亦或是成爲了祖樹。
意識遲鈍渾濁,很多記憶都在遠去,但視野卻變得出乎意料的遼闊,感知下,他的意識似乎可以與木行世界的所有樹木溝通。
似乎心中只要一動,意識就能出現在任何木行世界的任何一處。
附近的玄色玉臺上,無論是他的本體,還是姜時戎、玄靈道祖、姜不離、西域將軍等人的肉殼,都在以難以想象的速度進行提升。
而六名木族人的本體,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枯萎。
姜離以祖樹的視角觀察,可以清晰見到他們本軀上的力量,都在向着與他們簽訂契約的人族身上傳遞,所有的生機、力量、本源一同傳遞。
不僅僅是肉身,還有精神、神念!
“奪舍!”
姜離昏昏沉沉的意識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念頭,他想要掙扎,但神念卻在祖樹的一種精神力量包裹下,被分割爲千萬個部分,如同養料一樣輸送到祖樹的各個部位。
與此同時,千米之外的玄色玉臺上,他的本體卻在這一時刻首先睜開了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