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甲,此人真的已被你族人奪舍,還是依然保留本體意識?”
玄靈道祖靠近正在休整喘息、等待肉身癒合的藤甲,低聲問道。
“自然是我族人,否則怎能得到玉林前輩的骸體!”藤甲沒有任何遲疑的回道。
就在玉林前輩骸體現身的時候,他已經清晰感應到了獨屬於柔甲的神魂波動。
“神塔木族有此人族,九州的十三道資格,你們大有希望獲得其一!”
玄靈道祖點頭,望着重新破境的姜離,眸光閃爍不定,心中隱隱算計着什麼。
“剛纔那人名叫姜時戎,好似是九州世界這一世的最強者,柔甲尚未破境就可以將他迫走,所謂的資格還不是手到擒來!”
藤甲信心十足。
“你以爲那十三道資格是什麼,就算是姜時戎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認爲自己一定可以!”
玄靈道祖嗤笑:“九州的複雜遠超你這個木族的想象,佈局之人數都數不過來,真正的利害角色很多都還沒有現世,更有諸多變數隨時發生。”
他說話間,有一種超然於衆生的優越感。
似乎站在一種更高的位置,俯瞰衆生競爭算計。
藤甲點了點頭,只是聆聽,沒有再說什麼。
他對九州的認知近乎於無,若能在離開神塔前多知曉一些情況,也能讓他與柔甲更快適應。
“十三道資格中能留給今古之人的本就不多,我有些好奇他在九州的身份,該不會是安莽王姜離吧!”
綵衣少女不知什麼時候也來到了兩人身旁,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姜離。
這人自在第五層出現時起,就一直以面具遮面,身上似乎籠罩着一層神奇的力量,讓人很難探察到他的真實氣息。
“姜離體魄已廢,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玄靈道祖搖頭。
他也曾聽聞過安莽王的事蹟,於塵埃中突然崛起,耀星現世,鋒芒畢露。
但墜落的速度更快。
這等根本不曾在阿爺眼中出現過的人物,在歷史長河中不知出現過多少。
只能得一時之名,卻終歸不是世間真正的主角。
唯有姜時戎那般的人物,纔有資格競爭那些機會,縱然一時受挫,也會獲得奇遇機緣,再度崛起。
“你們都說他體魄被廢,我卻不信,怕不都是被他所騙!”
“不過這人是姜離的可能性,似乎也不大,我曾在姜離的真氣中感應到了極其深厚的氣運力量,他若真是姜離,斷不可能被木族奪舍的!”
綵衣少女撇了撇嘴,又打量了一會姜離,這纔將目光望向其他方位。
這裡已然是六層世界中心,卻並未看到通往神塔第七層世界的入口。
“不必找了,第七層以上的世界,唯有九鼎四器,或是與之相當的器物,才能召喚出傳送通道,我們之中顯然沒人擁有這樣的寶物。
“九州大世開啓,蟄伏人間的鼎器、聖器,很快就會因九州運勢的運轉,逐一現世,下一次神塔開啓前,我必能奪得一尊!”
玄靈道祖話落,飛向另外一個方向,招出渾身一根羽毛都沒有的白鶴,爲他護法,神念自頭頂飛出,接引陰陽雙行之氣,磨礪一枚枚念頭,以求在離開神塔後,儘快渡過五次雷劫。
“好煩啊,這裡也沒能找到姜離,心中的一口氣始終出不去!”
綵衣少女有些鬱悶的盤坐在了虛空中。
六層世界的陰陽運轉對四次雷劫、中階人仙以上的存在,裨益極大。
只可惜她自身境界不高,道脈只有二次雷劫的境界,肉身雖然得到木族老嫗的生命力灌注,堪比人仙,但畢竟不是苦修得到。
武脈境界無法匹配肉身實力,也不能在陰陽運轉變化中得到錘鍊。
倒是她腰間插着的那根小樹苗,根系舒展,像是扎入虛空一樣,不斷吸取虛空中飄蕩的陰陽雙氣,以及陰陽雙魚對撞中產生的一些五行氣息。
“你倒是自在!”
綵衣少女氣哼一聲,她望了望運轉不息的世界陰陽雙魚,浮在背後的太祖玉璧輕輕一顫,散出一種柔和的引力,就有磅礴的陰陽雙氣自大魚中飛出,不斷沒入。
藤甲也在距離姜離不遠的地方駐足,接引陰陽雙氣,注入一枚枚穴竅之中,開闢凝練。
時間緩緩流逝,不知過了多久,神塔世界忽然微微震顫了起來,輕微的悸動,讓所有人都從修煉狀態中甦醒。
“荒古神塔快要關閉了!”
玄靈道祖陰神歸殼,他睜開雙眼感受着神塔世界的力量將肉身覆蓋包裹,心中情緒異常複雜。
本以爲這一次的神塔之行,能夠收穫頗豐,完成阿爺叮囑他的諸多建議。
結果寶物沒尋多少,仙胚法寶縛神索卻被姜不離搶奪而去。
白鶴受損嚴重,符寶銅鐘也僅剩下唯一一次使用的機會。
若非得到一名木族的生命力灌注肉身,他的損失不可謂不大。
“姜時戎、姜不離,你們父子等着,咱們之間的血仇就算是結下了!”玄靈道祖咬牙切齒。
“終於能出去了,荒古神塔內尋不見姜離,我就去大周的營地裡尋,再尋不着,我就去盛京城等他!”
綵衣少女將太祖玉璧召回,手握玉樹苗,等待荒古神塔的傳送。
“柔甲,我們一同出去!”
藤甲停下修行,身形一縱來到姜離身旁,激動與興奮之色溢於言表。
誕生在神塔五層不知多少歲月,今日終於可以離開這裡,前往真正的大千世界了。
“也好!”
姜離自修行狀態中甦醒,輕輕點頭。
面具之下,卻隱隱有些惋惜之色。
早在數日之前,他就已經成功破境奪命五變,這種境界比肩中階人仙、五劫鬼仙,縱然在大世開啓的今日九州,也是最爲頂層的存在。
這幾日時間裡,他全力修行氣脈,不僅將剛剛破境的五變境界穩固,更藉着六層世界的陰陽兩氣,增長境界,逐漸修行至五變初階巔峰。
若能在這層世界多逗留幾個九州日,他大有可能修煉到陰陽變巔峰,向着第六變領域變發起衝擊。
隨着時間流逝,荒古神塔內波動越來越強烈,直到某一個時刻到來,籠罩衆人的力量波動一起,所有人的身影就全部消失不見。
同樣的變化,也在神塔其他幾層空間同時出現。
……
九州世界,瓊鯊海域。灰白色的荒古神塔懸浮海域上空,被層層琉璃多彩的光暈籠罩。
隨着光暈內景象不斷變幻,也爲神塔倒映出一些神秘的光影。
“八日時間已到,進入神塔試煉的人應該就快要返回了!”
“神塔開啓,各憑機緣,不知幾家歡喜、幾家憂愁!”
“危機與機緣並存,人仙、高階鬼仙也未必保證自己可以安然無恙的離開!”
神塔下方的遼闊海域上,浮着近千艘大小船舶。
一杆杆大旗在海面飄揚,每一面旗幟圖騰的背後,都是一座九州超級勢力。
大周、大羅、西域諸國、瓊鯊王族、修行聖地、諸多宗門,盡在其中。
十數裡外的雲空中,也有隱蔽的力量波動,悄然散發,又不知隱藏着哪一方的勢力,或是古族。
荒古神塔千年降臨一次,每一輪迴都會降臨九次,往往越到最後,競爭愈加慘烈兇險。
隨着鼎器、聖器應運而現,持有這些氣運重器的至高存在,都會進入神塔,衝向七層以上的世界。
那裡纔是荒古神塔的真正底蘊所在。
很多至高者都會隕落其中,氣運重器數易其主,每一次執掌者的更替,都會令九州世界格局發生天翻地覆的劇變。
嘭嘭嘭
忽然,神塔顫動,釋放出無數雪花一般的光華。
這些華光落在空中,落在海面,隨着光華散去,很快顯現出一道道氣息強弱不一的身影。
“終於出來了,九州八日,卻是神塔數十、上百日,每一日都擔驚受怕,遊走在命殞的邊緣!”
“神塔空間本源充盈,可到底不是真正的大千世界,若在裡面待上一年,真的會被憋瘋!”
“神塔五層就已經兇險萬分,不知第六層又會是怎樣的世界,我十數次嘗試衝擊五層中心法陣,卻一直未能成功!”
神塔九層遼闊宏大,即便是空間最小的前五層,也足有一州之地大。
但不是真正的大千世界,沒有日月星辰雷電,總有一種虛幻壓抑之感。
衆人迴歸九州,都覺得眼前一亮,有一種重歸天地、獲得解脫的輕鬆感。
而且
與進入神塔前相比,此刻的九州似乎變得更加遼闊高遠。
籠罩億萬九州生靈身上的無形壓力與封印,都寬鬆了很多。
一些武聖、鬼仙以下境界的武夫、道者,在荒古神塔中獲得不小機緣,境界已在晉升的邊緣。
此刻重歸九州,肉身、陰魂都產生蛻變,當場破境,再入一重。
甚至有人直接破境成聖、陰魂凝聚鬼仙之體。
驚喜之聲,不斷響起。
但這種喜悅的氛圍並沒有持續太久,隨着成功離開神塔的強者相互聚集,落下屬於己方勢力的船舶。
他們很快就發現,不少一同進入神塔的同伴,都沒能活着離開荒古神塔。
“司寇皓,你們在神塔內遭遇到了什麼,怎麼變成這麼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荒古神塔東南方向的海域上,有數十艘鐵皮軍艦停泊,最小的僅有十丈,最大的卻足有兩百丈,像是一座海中小島。
船艦上大旗飄揚,呈現出巨鯨、惡鯊、蠍龜的圖案。
兩百丈長的天舟鉅艦上,一名全身被海霧包裹、看不清容貌身影的高大身影,於天鯨旗下負手而立。
見到司寇皓、司寇有儀返回,泰山壓頂而色不變的他,也不由得驚異出聲:“吉連壁、冉宗之他們呢?”
“師尊,你出關了!”
司寇皓肉身生機萎靡,肌膚蠟黃,臉上愁雲密佈,行走間肉身在前,陰神一直遲了半個身位,遠遠看去,就像是兩道身影胸背相貼一般。
不過在見到旗下被海霧包裹的男子時,司寇皓的眼中迸發出一些希冀,連忙降到船艦甲板,躬身行禮:“師尊,我們在神塔五層的秘陣中走散了,吉連壁已經隕落,冉宗之、冉伯魚也與徒兒一樣,神魂特性全部被磨滅掉了,神魂無法歸殼……”
他低聲稟告,將一路遭遇全部述說。
“玉璧中的存在?”
海霧男子聞言,似在思索回憶,再未出聲。
司寇皓不敢打擾師尊沉思,縱然心中如何焦急,也只能強忍。
可他離開木行世界,肉殼失去了木行精源無時無刻的滋養,枯朽的速度越來越快,甚至已經有絲絲屍臭的氣息散發。
“師尊,請救救我們兄妹兩個!”
司寇有儀忍耐不住,低聲請求。
“非我不想救你們,實在是以我現在的境界無法施展更高層次的法術手段。”
海霧男子平靜搖頭:“九州大世降臨,大道限制解開,但畢竟是時間太短,我陰神剛剛渡過五重雷劫,至少需要沉澱一兩月時間,纔可去渡第六重雷劫。
“我們再等冉宗之一些時候,他們師尊剛剛復甦,因爲沉眠太久,需要一些時日適應今古的環境,你們既然已無存活的可能,回到天鯨國後,就將你們的神魂奉獻給師門吧!”
“什麼,師尊……”
司寇皓、司寇有儀原本蠟黃的面色,瞬間變得慘白。
師尊不僅不對他施以援手,更要壓榨掉他們最後的一點價值。
“師尊,看在我們兄妹四人數千載不斷轉生,守護師門上下封印沉眠之功,給我們一條活路吧!”
司寇皓撲倒在地,哀聲哭求。
“皓兒,你還知道自己是宗門的人麼?若非我對你們兄妹四人悉心教導,傳授玄妙功法,你們早就死在數千年前了,焉能享受如此之久的富貴奢靡生活?”
海霧男子冷聲道:“而且,爲師給你們的機會與好處難道還不夠多嗎?你們比其他同門提前進入神塔,也是一種天大的福緣,要怪就怪你們幾個不爭氣,氣運太差!”
“怎麼,你們難道想要違抗我的旨意麼?”
“師尊!”
司寇皓、司寇有儀都在瞬間,有一種如墜深淵的感覺,師尊所言並非沒有道理。
可他們兄妹四人數千年的苦功就一點都不念及了嗎。
縱然隕落已成必然,可一旦獻出自己的神魂,他們連轉世再入輪迴的渺茫希望,都被剝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