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趙國國君趙何有一個先祖名爲趙衰,當年是輔佐晉文公姬重耳的“五賢士”之一。
趙衰的幼子名爲趙嬰,由於被封在樓邑,因此又得氏爲樓嬰。
樓嬰就是如今趙國內史樓緩的先祖。
所以,樓緩所在的樓氏屬於趙國公族的分支,和公族趙氏算是“自家人”。
“只不過,樓氏把趙氏當做自家人,但是這趙氏對樓氏嘛……唉!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如今的樓氏家主樓緩。
樓緩是在一次私人晚宴上說出這句話的。
他宴請的不是別人,正是如今的趙國御史——信期。
信期聞言,眉頭不由一皺,片刻之後才道:“樓卿此言,未免有些言過其實了吧?”
樓緩眯着眼睛注視着信期,笑道:“何處言過其實?”
信期道:“主父之前讓樓卿前往秦國爲相,在樓卿迴歸大趙之後又將樓卿任命爲內史,這些難道不是主父對樓卿的信任嗎?”
信期說話的時候並沒有多少顧忌,因爲他和樓緩都有同一個身份——他們都是主父的心腹。
在當年胡服騎射的時候,他們都選擇了站在主父這一邊,並最終成爲了勝利者。
樓緩嘆了一口氣:“御史說的確實不假,主父對樓緩的信任,樓緩自認爲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但是……主父畢竟已經老了,現在的趙國已經屬於大王了,不是嗎?”
信期的心微微跳了一下,道:“樓卿的意思是……”
樓緩哼了一聲,道:“御史還看不出來嗎?大王如今已經忍不住,想要把老夫從這個內史之位趕下來了!否則的話,那個藺相如年紀輕輕,又何德何能出任中府丞,並協理老夫處理內史事務?”
內史,主要負責的是財政,即趙國官府的府庫和國君私人的內庫,而中府丞便是國君內庫的直接執掌者。
由於國君內庫的特殊性,出任中府丞的往往都是國君的親信人物。
之前的中府丞屬於主父的親信,去年剛剛老死,職位空缺了幾個月,正好給了藺相如機會。
信期臉色微微一變,道:“這個……內史德高望重,又得主父信任,大王想必不會這麼快就對內史動手吧?”
樓緩搖了搖頭,道:“御史啊,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大王如今搶班奪權之心是越發的明顯了。別的不說,那樂毅剛剛升爲官帥將,主掌大趙諸軍的軍事訓練。廉頗是龍驤軍將軍,樂乘升爲郎中令,這些難道不都是大王的人?一個個的升遷又是何其的迅速!若是未來一兩年內老夫被那藺相如取代,也是完全不讓人意外的事情。”
信期同樣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樓緩注視着信期,緩緩說道:“御史莫非以爲只有老夫和樓氏面臨危機不成?別怪老夫說話不中聽,恐怕在老夫被大王解職之前,御史……便已經是自身難保了吧?”
信期臉色一變,隨後立刻恢復正常,道:“樓卿說笑了。”
樓緩嘿了一聲,道:“老夫有沒有說笑,御史心知肚明。怎麼,御史兩次三番的忤逆大王,難道真的以爲大王是那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之人不成?”
信期臉色再變,過了好一會纔有些艱難的說道:“我乃御史,只要有主父的信任,大王又能將我如何?”
樓緩敲了敲桌子,正色道:“主父的信任?御史不要自欺欺人了,在趙國之中,主父如今最爲信任和信重的,難道不是大王嗎?難道御史竟然覺得自己在主父心中的地位能夠超越大王不成?”
信期臉色再變,這一次是說不出話來了。
樓緩注視着信期,一字一頓的說道:“御史,你我二人如今都是要即將大禍臨頭的人了,明白嗎?”
信期心亂如麻,突然腦海之中一道靈光閃過,猛的擡起頭來:“樓卿今日召老夫前來,想來不就是爲了說這些話而已吧?”
樓緩哈哈一笑,讚道:“御史果然聰明。不錯,今日之所以找御史前來,其實是爲了商量這自保之策!”
“自保之策?”信期愣了一下。
都這種情況了,還能怎麼自保?
樓緩眼中精光一閃,沉聲道:“當然,難道御史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大王一步步把我們趕盡殺絕?”
信期深吸了一口氣,道:“樓卿不必遮遮掩掩了,有話就直說吧。”
樓緩點了點頭,低聲道:“其實,老夫的意思很簡單……趙國如今說話算數的,終究還是主父,不是大王!”
信期有些疑惑的看了樓緩一眼,心道這樓卿怎麼來了這麼一句衆人皆知的廢話?
樓緩似乎看出了信期的疑惑,笑道:“我們都知道,將來的趙國是屬於大王的。但是……如果主父覺得,將來的趙國不應該屬於大王呢?”
信期這纔回過神來,整個人身體大震,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滿臉都是吃驚的神情:“你、你是想要行那安陽君趙章之事?”
樓緩嗤笑道:“御史說笑了,樓氏雖然是公族旁支,但終究不是趙氏公族!老夫又怎麼能夠成爲大王?老夫的意思其實是……平原君趙勝!”
信期咦了一聲,好像有些明白了:“你是說……讓平原君取代大王?”
樓緩眼中兇光一閃,道:“正是!平原君如今纔剛剛十歲出頭,若是你我二人能夠助平原君坐上王位,他必定十分信重你我。到那個時候,你我二人在這趙國之中豈不是予取予求,又何須像現在這般朝不保夕?”
信期神色複雜無比,看着樓緩的眼神也是十分震驚。
他萬萬沒有想到,樓緩竟然提出了這麼一個建議!
過了良久,信期才道:“可是……如今大王聲望如此之高,就算你我二人聯手,想要說服主父廢掉大王,又談何容易?”
樓緩陰陰一笑:“事在人爲啊,御史。難道,你真的想要等死不成?究竟幹還是不幹,就是你一句話的事情!”
信期沉默良久,一咬牙,道:“好,老夫這一次就豁出去,幹了!”
……
信期離去之後,樓緩一個人回到了書房之中。
片刻之後,書房的門被敲響,隨後一個穿着黑衣,帶着黑色罩帽的人走了進來。
“樓卿突然聯絡,可是有何要事?”
樓緩擡頭看了來人一眼,緩緩說道:“你去告訴候,他和老夫提過的事情老夫考慮過了,從今往後,就依照他的提議,開始合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