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何下定決心,十分平靜的說道:“諸卿都來說說吧,接下來,大趙應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局面?”
大臣們顯然都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紛紛開口獻計獻策:“大王,爲今之計,應當要穩住韓魏燕等國家,否則的話一旦這些諸侯們都加入到秦楚一邊,那麼大趙就真的被動了。”
“大王,還要注意秦國可能會發兵襲擾上郡、晉陽等地!”
“大王,還要注意正面戰場上的局勢!”
一時間,大殿之中充斥着各種聲音。
趙何微微點頭,雖然眼下的局勢有些變化,但是看得出來,趙國的大臣們並沒有因此而慌了陣腳。
趙何擡起手,示意衆臣安靜,然後道:“諸卿所說的,都相當的有道理。這樣吧,楚國就不必理會了,讓晉陽、上郡那邊加強防備,準備應對秦國接下來可能的攻擊,不要因爲冬天就有任何的鬆懈,秦國人隨時都有可能出兵!肥相,你立刻從中山、上黨郡等地動員一批人員,至少再給前線湊出五萬部隊,實在不行的話,就讓邊騎軍團的人也南下!然後,讓蘇代走一趟燕國,大行人你再去一趟韓國和魏國,條件可以給他們高一些,只要把他們先穩住,讓大趙滅了齊國,那就一切好說。”
趙何心中計較已定,一條條一件件的說出來,衆臣各自領命。
趙何微微猶豫了一下,沉聲道:“還有,再傳令齊地所有郡縣當地大趙將士官員,凡發現有打算重投齊國者,無論有無證據,一律先斬後奏!再讓人去即墨告訴樂毅,寡人不管他用什麼樣的手段,也不管他付出多大的傷亡,一定要在最快的時間內,給寡人把即墨城拿下來!”
趙何想得很清楚,由於十萬楚軍的突然插手,莒城方面的情況已經變了。
趙軍戰鬥力雖然很強,但連續作戰半年轉戰千里早就已經疲憊不堪,而楚軍卻是以逸待勞,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指望主父那邊有所作爲,無疑是強人所難。
趙何只能夠將希望寄託在樂毅身上。
一旦即墨拿下,趙國就能夠在短時間內橫掃剩餘的山東半島最東部的那一塊地方,實現對齊國幾乎所有土地的佔領,讓齊國只剩下莒城一座孤島。
那樣一來的話,眼下因爲秦國和楚國突然出手而有些反轉的局面,就會再一次的回到趙國的掌控之下。
趙何說到這裡,袖子之中的拳頭也情不自禁的握緊了。
樂毅啊樂毅,你可絕對不能讓寡人失望纔是啊!
……
即墨,西城頭。
秋風起,鼓聲震天際,紅旗展,殺氣衝雲霄。
一場激烈的攻城戰正在進行。
一名趙國勇士自雲梯上一躍而入,跳下城垛,臉色猙獰如魔神,手中長劍連出三記,先是一劍刺死最靠近自己的一名齊軍,隨後又是一腳將另外一名齊軍踹落城下,瞬殺兩人。
“他只有一個人,不用怕!”齊國將士們一擁而上。
話音剛落,又是兩名趙軍士兵躍上城頭。
三名趙軍士兵奮力抵擋身邊的無數刀劍矛戈,但卻寡不敵衆,只不過短短數招便被殺死了兩人。
然而這些趙軍士兵並未白死,因爲就在這短短時間裡,城頭上的趙軍士兵已經變成了六人。
城牆上的空間極其有限,三個人便足以應對一整個平面,每一人都只需要專心的和麪前的齊軍交手,不用再顧慮其他方向上的偷襲。
所以很快的,城頭上的趙軍士兵越來越多,而齊軍卻從一開始的圍攻到被殺得步步後退,甚至有了崩潰的跡象。
他們畢竟只是一批剛剛組織起來的青壯郡兵罷了,和麪前這羣來自趙國、跟隨着主父南征北戰並且攻破了臨淄的殺胚相比,戰鬥力差得實在太遠。
這一幕,被不遠處城樓之中的齊國即墨大夫田展看在眼裡,急在心中。
田展一咬牙,對着身邊的侍衛長道:“快,你速速帶着吾的親衛隊上前,一定不要讓趙人突破!”
侍衛長猶豫了一下,道:“可是這樣的話,大夫的安全豈不是……”
田展一聲怒吼,吹鬍子瞪眼睛:“快去,要不然即墨就完了!”
片刻之後,兩百親衛涌上城頭和趙軍展開了交戰。
讓田展大跌眼鏡的事情發生了。
自己手中最有戰鬥力的親衛隊都壓上去了,但是城牆之上的趙軍士兵只是被拖延住了,根本就沒有被打退下去的跡象。
“這……”田展臉色大變,他身邊的幾名齊國官員和將軍同樣失色。
作爲即墨大夫,齊威王的孫子,齊國副都的最高領導人,當今齊王的堂兄弟,田展的身份尊貴度無須質疑,他身邊護衛的精銳程度也同樣如此,那都是來自於齊國技擊之士中的精銳。
可現在,就連技擊之士都已經抵擋不住趙國人的攻擊了嗎?
又是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雲梯之上一躍而起,隨後一聲粗豪的吼聲在一片喧囂的城頭中遠遠傳開。
“廉頗在此,齊人誰來一戰!”
在狂吼聲中,廉頗高大的身形轟然落地,明明城牆之上還有齊趙兩軍衆多,但卻給人一種如山嶽墜地般的錯覺,好似大地都隨之震動了一下。
今日的廉頗並未穿着龍驤軍的制式鋼甲,而是穿着一套趙國最新研發出來的七屬甲。
七屬甲,屬於重步兵的甲冑。
在當年趙國滅中山之時,中山力士們就是穿着這樣的鐵幕七屬甲,給趙軍正面推進的步卒造成了極大的殺傷。
在步卒戰鬥力上一直是短板的趙國在苦心孤詣蒐集並嘗試了幾年之後終於將配方重新還原了出來,並且在胸口等關鍵部位以鋼材代替鐵進行了加強,如今廉頗身上的就是這麼一個加強版的“鋼鐵七屬甲”。
這種甲冑雖然由於需要考慮重量和步行作戰的緣故導致防護力比不上龍驤軍的全鋼式騎兵重甲,但是以步卒的標準而言絕對是堪稱當世頂級了。
廉頗剛一落地,三名齊軍將士就一擁而上,從前左右三個不同的方向朝着廉頗出劍。
廉頗哈哈大笑,不閃不避直接上前。
“噹噹噹!”連續三聲短促的金鐵相交之聲,三把齊軍長劍同時刺擊在廉頗的左右胸口和小腹處,但是無一例外都被廉頗身上的七屬甲完全擋住,無法造成任何傷害。
廉頗手持長刀直接一個橫掃,將兩名齊軍士兵攔腰斬斷,唯有最左邊一名齊軍士兵見機得快,一個懶驢打滾躲到一旁。
“砰!”這名齊軍士兵的腦袋撞到了一旁的城垛上,頓時整個人一陣頭暈眼花,又被廉頗一刀收走性命。
“都閃開,讓本將軍來!”廉頗一聲吼,十分粗暴的推開了身前的趙軍士兵,衝在了城牆的最前線。
無數齊軍的刀槍矛戈砍、刺、戳在了廉頗的身上,然而憑藉着身上七屬甲堪稱怪物一般的防護,廉頗卻完全無視了這些齊軍的攻擊,反手就是一刀刀將面前的齊軍士兵劈得身首異處。
只不過短短片刻時間,廉頗就已經連殺十幾名齊軍,率領着趙軍將士們再度將原先被壓縮的城頭空間奪回,甚至開始有擴大的趨勢。
這就是爲什麼在古代私藏甲冑是重罪,而私藏兵器卻往往不會入罪的原因。
一套擁有足夠防護力的甲冑,足以讓一名正常的成年人一挑五,甚至是一挑十而不落下風。
你砍人家一刀人家無事發生,人家反手一刀就讓你腦袋上天,這怎麼玩?
尤其是在廉頗這般身材高大又久經戰陣武力驚人的將軍身上,更是將這種步兵重甲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
倒也不是說這種步兵重甲沒有缺點,但就眼下這樣的情況,廉頗的左右兩邊卻被趙國同袍護住,他只需要不停的正面推進砍殺,狹窄的城頭又不可能出現什麼重武器來針對他,因此現在的廉頗就是無敵的!
長刀落下,無數血雨腥風,齊軍雖然英勇作戰,但依舊被廉頗帶人殺得步步後撤,而且已經有了要潰散的趨勢。
“該死!”田展看着這一幕,整個人的心頓時涼了一半。
這纔是趙軍圍城的第三天啊,難道即墨城真的就要這麼在自己的手上失守嗎?
周圍的幾名齊國將軍官員們也是相顧失色。
趙軍之威,竟至於斯!
該怎麼辦?
所有人一時間都沒了主意。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又是一支齊軍隊伍支援上了城頭。
這支齊軍隊伍人數在一百左右,身上穿着頗爲散亂,一看就像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遊俠,有些人身上穿着皮甲,有些人乾脆一套緊身衣裳就上來了。
然而下一刻,讓衆人驚訝的事情又一次的發生了。
“趙賊休得猖狂!”田單一聲怒吼,整個人撲入了戰團之中,手中長劍如毒蛇般長驅直入,直接洞穿了一名趙軍甲士的喉嚨。
在田單的身邊,近百名田單的族人們蜂擁而上。
這些人雖然早就已經落魄都不能算得上是正式的貴族,但是他們的家中多少都有一些資產,平日裡習武極爲勤快,身體也屬於十分健壯的類型。
這一類人,也就是後世所謂的“良家子”,在春秋和更早一些的西周時代,他們的名字則被叫做“戰士”。
能戰之士人!
論起戰鬥力而言,他們要比即墨城之中絕大部分的鄉勇郡兵們更強。
而一路上的逃亡以及多次和趙軍小股追兵交手,則讓他們在壓力之下迅速的成長起來。
因此,原先齊軍搖搖欲墜的防線,居然再一次的被田單和他的族人們拼了命的戰鬥之下,給撐住了。
即便廉頗再如何奮勇,然而他畢竟只有孤身一人,在周圍趙軍士兵紛紛被殺退的情況下,廉頗也不能孤身向前。
否則的話,一旦落單,那他這個大殺器就要變成被別人玩弄至死的鐵烏龜了。
“好!”田展見狀十分振奮的一揮手臂,向着左右詢問道:“誰知道這批勇士從何而來?”
別說,還真有人知道,一名官員答道:“大夫,此人下官有印象,昨日正是下官接待的他們,據稱他們乃是來自於臨淄,爲首的一人名叫田單,原先是臨淄市場的小吏。”
“田單?”田展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讚道:“不錯,爾等看看,這小吏又如何?危難之時,我田氏公族亦不是無人可用!來人啊,繼續加派援軍,務必要幫助田單勇士守住城頭,將趙軍打下去!”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城外的趙軍本陣之中,樂毅剛剛舒展不久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
“廉頗都已經上城將近一刻鐘了,居然還沒有攻破嗎?”
雖然隔着遙遠的距離,但是樂毅還是能夠感覺得到,在那一段的城牆之上,正爆發着一場你死我活的大戰。
樂毅稍微遲疑了一下,十分果斷的一揮手:“來人啊,立刻調集中山力士,從西城牆廉頗一側的突破口上城!不惜任何代價,一定要把這即墨城給攻破!”
城外城內,上萬名兩軍士兵正在激戰,然而雙方的統帥卻都不約而同的將目光聚焦到了這一段城牆之上。
“死!”廉頗一聲吼,一刀朝着面前的一名穿着皮甲的“齊國遊俠”斬落。
經過剛纔短暫而又激烈的一番纏鬥之後廉頗已經看了出來,面前這個素未謀面的傢伙正是讓齊軍突然回魂並且死死頂住己方的關鍵。
只要殺了此人,齊軍就不足爲慮!
田單見到廉頗的大刀斬落,心中頓時凜然,要知道他的身上只是穿了一套普通的皮甲,論起正面交戰而言根本就不是廉頗的對手。
田單一閃身,險之又險的躲過了廉頗的攻擊。
廉頗一聲怒吼:“畏畏縮縮算甚男人!”
田單還以冷笑:“你行便脫甲來過!”
話不投機半句多,刀光劍芒再起。
廉頗猶如虎入羊羣,左衝右突,一心盯着田單就殺。
田單似狡兔出洞,東躲西閃,在衆多齊軍士卒們的護衛下,硬是一次次在廉頗的刀下逃得性命。
遠處城樓,即墨大夫田展依舊皺眉。
戰局只是焦灼,但卻沒有絲毫改觀。
突然,有人道:“大夫,若是再這樣下去,我軍還是難以支撐啊!”
田展心中一跳,也看出了不妙。
雖然田單等人的確是堵住了趙國人,但是能打的也就田單和他的百來個族人能打,然而眼下田單雖然還沒死,但是他的族人們卻已經傷亡慘重。
一旦等到這些族人們都在戰鬥中消耗殆盡,那麼剩下來的齊軍依舊無法阻擋趙軍的攻勢,破城的結局還是無法避免。
除非……
這一刻,齊國僅剩不多的重臣,即墨大夫田展一咬牙,做出了一個極爲冒險的決定。
嗆啷一聲,田展拔劍出鞘,環顧左右齊國官員,厲聲道:“二三子,如今國難當頭,城破在即,我等如何能夠在此坐視?都隨本大夫一起上城頭殺敵!”
話音落下,田展身邊衆人頓時大驚。
“大夫乃是一城之主,如何能輕涉險地?”
“大夫,不可啊!”
“大夫,趙賊兵盛,貿然上前恐有性命之危啊……”
“夠了!”田展鬚髮皆張,吼道:“今日破城亦死,戰亦死,吾欲爲國赴死,可乎?”
一時間,城樓中一片寂靜。
下一刻,一名齊國官員突然也抽出了腰間長劍,吼道:“下官不才,亦願隨大夫爲國死戰!”
“下官亦是願往!”
“死國矣!”
田展放聲大笑,慨然而行。
“擂鼓升旗,隨老夫殺趙賊去!”
下一刻,即墨城中金鼓齊鳴,聲震天際。
一杆紫色大旗突然在城頭之上出現,一個大大的“齊”字無論城上城下都極爲顯眼。
城外,樂毅大吃一驚:“這是……齊軍帥旗?”
要知道這並非野戰,齊軍爲何突然在城上升旗?
下一刻,樂毅心中突然有所明悟。
“齊國人,已經要拼命了嗎?”
然而時間太短,樂毅剛剛佈置下去的中山力士們,甚至都還沒有來得及衝上城頭去支援廉頗。
樂毅微微猶豫了一下,隨後做出了決定。
“趙奢,你立刻給本將軍傳令下去,調集所有投石機,轟擊齊軍帥旗所在之地!”
就在樂毅身邊的趙奢大吃一驚,道:“將軍,廉頗將軍還在上面!”
樂毅盯着趙奢,一字一頓的說道:“這是命令!”
趙奢一咬牙,策馬絕塵而去。
樂毅冷聲道:“再擂鼓,命三軍全力攻城,不惜任何代價!”
片刻之後,有人回報:“趙奢將軍傳令完畢之後,朝着城牆去了!”
樂毅臉色冷峻:“隨他去!”
城內城外,同時鼓聲震天。
廉頗有點累了。
雖然身上的七屬甲並沒有龍驤軍的重騎兵甲那般沉重,但長時間的激烈作戰畢竟還是極大的消耗了廉頗的體力。
讓廉頗有些無奈的是,面前的這支齊軍卻依舊死死的擋在自己的身前,讓自己和身邊的趙軍戰友們無法及時擴大戰果。
突然,廉頗心有所感,猛然擡頭。
就在數十步的城牆之外,一面紫色的大旗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而來。
“這是……帥旗?”
廉頗先是一愣,隨後大喜過望,口中一聲怒吼。
“二三子,隨本將軍……斬將奪旗!”
什麼城頭陣地,什麼擴大戰果,這一刻對廉頗來說已經不再重要。
只要殺了面前的齊軍主將,一切自然就都解決了!
廉頗不再顧及身邊趙軍士兵們的防線和整體推進,也不再去管什麼追殺田單,下一刻他邁開大步,蹬蹬蹬的衝了起來,瞬間就衝入了齊軍的陣型之中。
砰的一聲,一名擋在廉頗面前的齊軍士兵被撞得骨斷筋折,廉頗揮刀斬落,又將兩顆頭顱和一條手臂砍飛。
“擋我者死!”
一時間,廉頗居然憑藉着一人之力,直接就在城牆上齊軍的陣地之中硬生生的犁出了一條將近二十步長的死亡之路。
田單被廉頗甩在身後,慢了一步纔看見這面紫色旗幟,隨後臉色大變:“攔住他!!!”
即墨大夫田展位高權重又是有名的能臣,這些年治理即墨井井有條極得城中百姓愛戴,即便田單遠在臨淄都聽過田展的大名。
如果田展被廉頗格殺在此,田單簡直無法想象這會對即墨城中的軍民造成怎樣的打擊!
田單瘋狂的奔跑起來,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廉頗衝去。
必須要攔住他!
廉頗雙眼赤紅,整個人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朝着田展狂衝而去。
還有二十步!
廉頗手中長刀不停,將所有擋在自己身前的齊軍士兵斬殺。
一步殺一人!
對面,剛剛迎上來的田展先是臉色一變,爲廉頗所震懾,但隨後這位即墨大夫的臉龐之上就換成了無比的堅定。
“本大夫在此,衆將士勿要驚慌,能殺此人者,賞金十萬,官升三級!”
田展不但沒有後退,反而持劍迎上。
這一刻,這位即墨大夫也是豁出了一切!
廉頗聞言不由放聲大笑:“才值區區十萬金?那位大夫,卻是小覷了我廉頗!”
田展昂然不懼,高聲道:“殺廉頗者,賞金五十萬!”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無數齊軍士兵們被這個驚人的數字給激勵到了,爭先恐後的朝着廉頗衝來。
廉頗重重的哼了一聲,心中頓感麻煩。
自己一個人衝出來,身後完全沒有任何的戰友跟上,而對面這些齊人雖然毫無一合之兵,但卻勝在人多把自己纏住。
再這樣下去,那就是螞蟻多了也能咬死象了。
廉頗一咬牙,依舊奮力向前,長刀落下不停收割。
都到了此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何還能後退,又有何處能夠後退!
田單此刻已經衝到距離廉頗不足十步,看着廉頗面前那密密麻麻的齊軍士兵,心中大定。
“廉頗趙賊,今日即墨便是你葬身之處!”田單一聲吼,拔出長劍朝着廉頗後心刺落。
突然,一陣呼嘯破空之聲傳來,田單轉頭一看,臉色大變。
“不好!!!”
半空中,十幾顆巨石正在快速朝着這一段城牆落下。
田單一聲大叫,整個人滾到了城垛之下。
“轟轟轟!”連續幾聲爆響,十幾塊巨石落下,一部分越過城牆落在城內,大部分卻都準確無誤的砸在了城牆之上。
一時間,城頭上大地接連震動,無數塵煙瀰漫。
幸運躲過一劫的田單幾乎沒有任何的遲疑,瞬間就再度站了起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田單看到了讓他永世難忘的一幕。
那個名叫廉頗的男人,趁着因爲投石機投射的巨石而造成的短暫混亂,不知何時從一名齊國士兵的手中奪過一根夷矛,整個人伸手將矛高高舉起越過腦後,隨後吐氣開聲。
“死啊啊啊啊啊!”
在這一聲怒吼中,廉頗奮力擲出手中夷矛,夷矛猶如流星般在城頭的空中劃過,穿過重重煙塵,瞬間貫穿了十幾步站在帥旗之下的齊軍主將、即墨大夫田展的胸膛。
“不!!!!”田單雙眼頓時赤紅一片。
這一刻,田單的怒意被激發到了最高點,一股瘋狂的力量從他的身體之中爆發開來,他的臉色猙獰無比,猶如一隻擇人而噬的瘋狼,兇橫無比的朝着廉頗衝來!
然而下一刻,廉頗只是轉頭看了田單一眼,確定身後確實沒有任何趙軍士兵跟上之後,就直接抱起了身邊的一名齊軍士兵,一躍跳出城頭,落向城外的大地!
田單衝到城垛處,伸頭往下望去,正好看到廉頗以那名齊軍士兵的身體作爲緩衝,砰的一聲落在了地面之上。
足足過了好幾息之間後,在田單不敢置信的目光之中,廉頗搖搖晃晃、狼狽不堪的站了起來。
被廉頗壓在身下當做沙包的齊軍士兵則七竅流血,被巨大的力道當場震死,死狀悽慘。
一匹戰馬疾馳而至,馬上傳來趙奢的聲音:“廉頗將軍!”
田單看着廉頗在趙奢的護衛下揚長而去,恨得咬碎鋼牙:“廉頗,我田單必取你項上人頭!!!”
回過頭來,城牆上已經是一片狼藉,即墨大夫田展的屍體倒在不遠處的地上,他的雙眼瞳孔之中,正是一抹依舊飄揚在空中的紫色。
而在更遠一些的地方,由於投石機的誤傷和廉頗的離開,方纔在城頭之上的趙軍士兵們已經被屠殺殆盡,齊軍再度收復了城頭,組成了完整的防線。
夕陽如血,趙軍刺耳的鳴金聲傳來,無數趙軍開始如潮水般撤退。
一陣秋風吹過,帶起煙塵瀰漫,迷了田單的眼睛,幾滴淚水從眼眶滴落,在被鮮血沾染的土地上打出一個小小的溼痕。
戰爭,還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