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
這座曾經楚國方城之地的首府、如今的秦國南陽郡的郡治所在地是一座不折不扣的“鐵城”,城中林立着各種各樣的冶鐵作坊,在這座城市的鼎盛時期,即便是站在幾十裡外都可以看到從宛城之中冒出的無數黑煙,蔚爲壯觀。
此刻,宛城之中也同樣冒着滾滾的濃煙,但這並不是因爲宛城之中的冶鐵作坊們又開張了,而是因爲——它被攻破了。
楚國主將、大司馬屈原立於戰車之上,在衆多楚軍將領和士兵的簇擁下通過洞開的城門,進入了宛城之中。
在屈原的身後,許多人悄悄的打量着這位大司馬,好像第一天認識他一樣。
無論這段時間有多少人暗中向陳郢之中的靠山們寫去信件希望能夠撤換屈原,也不管屈原上來就殺人立威的手段讓這些傢伙感受到多麼的兔死狐悲,但有一點是不可否認的——在屈原來到之後,宛城確實在一個月之內被拿下了。
僅僅是這一點,就足夠讓所有人都閉上嘴巴了。
屈原看着面前的街道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和幾乎已經被拆除完畢的衆多房屋,臉上並沒有多少勝利的愉悅表情,心中反而還有些沉重。
這裡曾經、現在都是楚國的土地,如果可以的話,他更希望自己看到的是記憶之中那座無比繁忙的宛城。
屈原問道:“羋戎呢?”
秦國新城君羋戎,這位在四貴之中居於魏冉之下的二號人物一直以來都被外界輕視,認爲此人完全只是魏冉的提線木偶。
但在這一次的宛城保衛戰之中,羋戎卻做出了出乎絕大部分人意料之外的成績。
僅僅憑藉着手中的兩三萬戰鬥力低下的守軍,羋戎竟然守住了宛城將近半年的時間,甚至如果屈原不來的話這個時間還要繼續延長一些。
因此,在攻破了城池之後,屈原第一個開口就詢問此人下落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屈原真的很想要當面見一見羋戎,問一問這些人在得知大楚歷代先王墳陵被白起盡數燒燬的時候是一個什麼樣的心情。
魏冉和羋戎可都是土生土長的楚國人,身爲秦國的臣子爲秦國盡忠其實也算是正常操作,但是屈原搞不明白他們究竟和自己的祖國有何等的仇怨,才能夠縱容由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白起對祖國做出這般令人髮指的惡行!
更別提,還有鄢都之中數十萬軍民的無辜冤魂!
然而,得到的回覆卻讓屈原失望了:“回大司馬,並沒有發現羋戎。根據一些俘虜的口供,羋戎早在得知城破之後的第一時間就已經帶着所有的親衛逃走了。”
屈原撇了撇嘴:“算他跑得快。整座城池都被拿下了嗎?工匠和冶鐵作坊的損毀如何,鐵礦那邊由讓人去接手嗎?”
屈原一連串的問題拋出來,幾乎都是圍繞着鐵這一個字。
沒辦法,鐵在當代實在是太重要了。
青銅兵器在戰爭之中的落後已經開始明顯的顯現了出來,尤其是在後來居上實現了軍隊全鐵製裝備的趙國接連擴張獲勝之後就更是如此。
而楚國原先最大的鐵礦和冶鐵基地就是宛城。
對於屈原的提問,屬下們自然是不敢怠慢,答道:“回大司馬,整座城池已經拿下,工匠和作坊的情況正在統計之中,鐵礦也已經在安排了。”
屈原微微點頭,叮囑道:“不得放鬆,尤其是有警惕某些別有用心之人插手其中,一切都要等到大王的命令下來之後再做處置,明白了嗎?”
屈原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特意放高了音調,讓周圍不少的楚國將領聽到之後臉色都有些怪異。
楚國可以說是如今存世的五大戰國之中集權程度最低的國家,之所以出現這種現象,就和諸多原本該屬於王室公族的資源卻被掌控在大貴族們手裡有着很大的關係,而這些將領幾乎都是來自於這些家族,都屬於屈原所說的“別有用心之人。”
又有人問道:“大司馬,城池之中還有上萬名秦軍俘虜,應該如何處置?”
屈原淡淡的說道:“全都殺了吧,找一個地方弄個京觀,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大楚有仇必報!”
對於屈原的話,沒有任何人有異議。
在攻克了宛城三天之後,屈原繼續率軍出發。
在許多楚國將軍看來,竟然攻克了宛城,那麼下一個目標顯然就應該是鄧城了。
宛城和鄧城是南陽郡之中最大的兩座城池,只要拿下這兩座城池就收復了超過七成以上的南陽郡土地,然後還可以從鄧城順勢南下,去收復如今依舊在秦國手中的郢都和江漢平原。
然而屈原的選擇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鄧城?不。這一次,我們去武關!”
武關,又稱少習關,位於南陽郡的西北部,秦嶺山脈的東南部,據傳乃是兩百多年之前的春秋時代由楚國所建。
這座關隘同樣也是一座天下有名的雄關,曾被譽爲“重關天塞控神洲”,“關門不鎖敵難犯”,“武關一掌閉秦中,襄鄖江淮路不通”,這裡是除了函谷關之外另外一條通往關中的道路,是不折不扣的兵家必爭之地。
就在二十多年,楚國就是沿着武關朝西北進軍,和秦國打了一場極爲有名的丹陽、藍田之戰,在戰役之中當時還是真正戰國南天霸的楚國被秦國聯合韓魏兩國所擊敗,隨後又在垂沙之戰中被齊國擊敗,從此國勢傾頹,再無翻身的機會。
而屈原正是想要通過收復武關來告訴這整個天下,大楚還沒有徹底倒下,那個強盛的大楚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屈原一聲令下,十萬楚軍浩浩蕩蕩從宛城出發,用了七天時間趕到了武關之下。
和屈原意料之中的一樣,武關之中已經集結了上萬名秦國守軍。
對此屈原並不在意,而是命人加緊製作攻城武器,力求將武關給儘速拿下。
但就在屈原準備發動前面進攻的前一天,一名秦國使者從武關之中沿着吊籃而出,給屈原帶來了一個十分讓又驚訝又疑惑的消息。
“秦國打算向大楚求和,前提是大楚北上去函谷關支援秦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