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這一件事情之後, 衆人的興致都大減,就連一向最愛說話的李瑛鴻也沉默不語,而在沿路遇到難民,李牧都指點他們,到番吾大營去安居。
到了黃昏時分,大隊人馬己經到達了邯鄲的外圍地區,這裡離邯鄲城只有十幾裡的路程。邯鄲裡趙國的中心,大多數的趙國宗室、權貴、富足的商人都在邯鄲城外有自己的田產, 因此在馳道的兩側,幾乎都是一往無際的田野,同時在緊挨着馳道的兩邊,還開掘了兩道水渠。
在周朝建國以來,實行的是井田制,將田地分爲公田和私田,公田屬王室諸候所有,因爲田地是固定的尺寸按標準劃分爲許多方塊,周圍有經界,中間有水溝,阡陌縱橫,像一個井字,因此稱爲井田制。而除井田以外的小塊土地,還有後來新開墾的新田,都被稱爲私田。
而周朝將人口分爲國人、野人、奴隸,國人是指生活在城邑中的人,有一定的政治地位,並向國家交納稅賦,各國選拔官員,徵集軍隊,大多都是從國人中徵集,和古羅馬時代的公民頗爲相似;野人是指居住在城外的村落,沒有政治地位,但有人生自甴,是耕種井田的主要部份,各國在徵集軍隊時,也會徵集一部份野人,主要是在軍隊中擔任雜役。而奴隸是沒有zì you、沒有地位,等同於會說話的牲口。整個社會等級森嚴,涇渭分明。
公田由各王室諸候分配給自己的臣下經營耕種,由領主治下的國人監督野人集體耕種井田,並不得買賣和轉讓井田,還要交一定的貢賦,周朝和各諸候公室的主要收入都是來自於公田的稅賦。而私田歸個人私人所有,可以買賣轉讓,也不用交納稅賦,因此久而久之 ,領主都重視私田,而不重視公田。而且隨時農耕技術和農業工具的發展,私田被大量開墾,公田荒無,公室的收入也大量減少。
於是在公元前594年,魯國宣公十五年,魯國爲增加收入,首先進行稅制改革,無論公田、私田,一律按畝納稅,並允許土地買賣,稱爲初稅畝。後來各國也都紛紛仿校。
同時田地增加,也需要大量的人手耕種,僅靠野人己經不夠了,因此土地領主也將大量的奴隸投入到田地中,和野人一起耕種,久而久之,平民和奴隸之間的界限也逐漸消失,都成爲土地領主的僱農。另外有的野人因爲開墾荒地,積累了財富,超過了不少國人,而不少國人因爲經營不善,變買私田,反到成爲野人的僱勞。結果國人和野人也分得不那麼清了。
而國家爲了鼓勵耕種,對努力耕種,田產量大的僱農給於獎勵,可以正式免除他們的奴隸身份。而且國家徵集軍隊,也不限平民,同樣也把奴隸納於到徵兵的範圍中。而奴隸在戰場上立功,可以脫離自己的奴隸身份,因此真正的奴隸也大量減少,平民階層増加,中國也從奴隸社會進入到封建社會。
儘管魯國實行初稅畝之後,被儒家視爲改先王之法,禮崩樂壞,人心不古等等,因此大加批評,但初稅畝實際更接近於現代的稅收,也符合社會發展的需要,瓦解了奴隸制度,確立了封建制度的建立。並不是以人的主觀意願所能阻止,到了戰國的未期,井田制也徹底崩潰,就連絕大多數的儒家弟子也都絕口不提恢復井田了。
而由於井田廢除,僱勞大量増加,因此在田間道邊,也隨外可見村落和莊園,供在田野中勞作的僱農居住,有時邯鄲城裡的權貴出城來視查自己的田產,也會在莊園中居住,在一些莊園也修建得十分宏大豪華。
不過由於旱災,這時大部份的田地都已經荒無,在土地上出現了無數蛛網似的裂紋,而水渠也時斷時續,大部份的渠段也都己經乾涸了,而且在村落之中,也少見炊煙,不少的村孑似乎都沒有人居住了。李牧在車上見了,也嘆了一口氣,看來今年的旱情十分嚴重。
人馬又前行了一段路程,難民也越來越多,而在大道兩側,也有大量的趙軍駐守,禁止難民涌上馳道,在一個路口處,停着數十輛戰車,在馳道田野中橫列成一排,戰車上的士兵全身披掛,持弓握戈,嚴陣以待。而在戰車後面,還扎着百餘個帳蓬,將通向邯鄲的道路封死,不許難民再向前走一步。不過難民們也沒有和趙軍發生衝突, 就在趙軍的阻隔線前, 停止了下來。有人搭起了簡陋的草棚遮風擋雨,但大多數人都是幕天席地而居, 形成了一個災民集中營地。
見了李牧的隊伍過來,駐守趙軍的主將立刻趕上來,在李牧的戰車前施禮,道:“末將劉銳,參見君上。”
李牧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爲什麼駐守在這裡。”
劉銳道:“末將是奉大司馬的將令,在這裡駐守,以防饑民涌入邯鄲,撓亂邯鄲的秩序。”
李牧點了點頭,在名議上自己也是歸趙蔥調用,因此有趙蔥正式下令,自已也不能干涉,而且李牧也認爲,防止飢民涌入邯鄲,也是十分正確的措秩,也擾沒有異議,只是道:“那麼邯鄲決定是怎樣賑濟這些災民呢?”
劉銳道:“末將只是奉命駐守在這裡,防止災民進入邯鄲,而賑濟災民的事情,末將不知。”
李牧皺了皺眉,道:“你不知道?還是根本就沒有賑濟災民的計劃?”
劉銳低下頭去,不敢和李牧的目光對視,但顯然是默認了。
這時李牧也不禁有些變色,防止飢民涌入邯鄲到還是情有可原,但如果對這些災民不聞不問,那就不對了,但劉銳只是奉命行事,並不是主事者,李牧有火也不敢向他發,只好強行壓住了心裡火,道:“好吧,等我回到邯鄲再說,把道路讓開,讓我們過去。”
劉銳趕忙答應了一下,正要下令讓開道路,只見在趙軍的後面,一隊車隊向這一邊行駛了過來。
災民們見了,也是一陣sāo動,紛紛圍隴了過來,有人還叫道:“來了,來了,今晚不用捱餓了。”“這己經是第十天了,要不是有夫人,我早就活不到現在了。”“夫人的心腸真好,一定可以長命百歲的。”
而趙軍的士兵們則拉弓舉戈,厲聲道:“要幹什麼,都退回去,把場子讓開,老老實實的等喝粥,誰要是敢搗亂的話,就要他的命。”
李牧道:“劉銳,這是怎麼一回事。”
劉銳忙道:“回稟大將軍,這是文清夫人,毎天她都來這裡開粥棚賑濟災民,己經有十多天的時間了,毎天早晚兩次施粥。” 頓了一頓,道:“幸好是有文清夫人,才能穩住這些災民,要不然恐伯早就亂起來了,在文清夫人賑濟災民之前,毎天都會發生幾次和災民的衝突,我們都已經死了十幾名弟兄。”
李牧點了點頭,道:“原來是文清啊。”
劉銳又道:“君上要趕回邯鄲,我讓他們先等一等,讓君上先過去。”
李牧擺了擺手,道:“不必了,他們也沒有多少人,就讓他們先過吧,萬一災民們等得急了,鬧起事來可就不好收拾了。”
劉銳忙道:“多謝君上。” 又向李牧施了一禮,趕忙過去指揮士兵讓路。
高原、李瑛鴻等人就策馬駐立在李牧的戰車邊,因此李牧和劉銳的對話,他們也都聽得十分清楚,只是劉銳在這裡的時候不好開口說話,等劉銳離開之後,李瑛鴻才氣鼓鼓道:“大王和朝裡的那些大臣都在做些什麼,要不是有文清姐姐,恐怕還不等秦軍打過來,這樣災民就首先打進邯鄲了。”
趙軒也道:“幸好這次秦軍沒有打到邯鄲,否則邯鄲必會城破。”
高原道:“朝廷對災民不聞不問,其中必然是有原因,我想大王和朝中的大臣不會不知道災民的危險吧。難到是有人像大王隱瞞了災情嗎?”
李牧點了點頭,高原說的非常有可能,在各國的王候身邊,都會圍隴着一羣諂媚小人,欺下瞞上,報喜不報憂,如果遇到庸主,就很容易受得矇蔽蠱惑,因此趙王遷不知道災情的輕重,也是很有可能的,於是也點了點道:“好吧,等我們回到邯鄲之後,我會面見大王,向他進言,立刻開倉賑濟災民。”
幾個人正說着,這時賑濟災民的車隊己經通過了趙軍的關卡,而災民們也在馳道兩側的田地裡,讓出了一大塊地方,支架起了十幾口大鍋,生起柴火,倒入水米煮起粥來。
這時只見有幾個人向李牧這邊走了過來,爲首的一個女子,身被皮氅,氈帽蓋頭,但臉上蒙着一塊薄紗,只露出了一雙美眸,看不清她的面貌。
來到了李牧的戰車前,那女孑欠身施禮,輕聲細語道:“文清見過大將軍,恭喜大將軍這次又擊敗了秦軍,保全了大趙。”
李牧從戰車上跳下來,伸手虛託,道:“文清,不必多禮了,煥兒還好嗎?”
那女孑道:“有勞大將軍掛念,煥兒一切安好。”
這時李瑛鴻從馬背上跳了下來,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了那女孑的身邊,拉着那女孑的胳膊,笑眯眯道:“文清姐姐,沒想到會在這裡。”
那女子轉向李瑛鴻,道:“原來是瑛鴻妹妹。你們這是要返回邯鄲嗎?”
李瑛鴻點了點頭,道:“是啊,我們打敗了秦軍,所以父親被大王詔回邯鄲面君。”
那女子道:“原來是這樣,這裡離邯鄲還有十幾裡的路程,而且現在天色己晚,我家的莊園就在前方不遠,如果大將軍不嫌簡陋,就先到我家莊園休息一夜,等明天再進邯鄲吧。”
李牧看了看天色,確實是快天黑了,因此也點了點頭,道:“好吧,那就打擾文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