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原本應當有人站着的廊下,此刻就只剩下個虎背熊腰的年輕衙役,正也同宋保二人一樣,四處張望着。
宋保立刻皺起眉頭來:“人呢?”
幾人互相對視一眼,面面相覷,竟是誰也不知道那車伕去了哪裡。
方纔一人來同宋保稟報,一人看着那車伕,其餘人則守在那花魁門外,照理,不該叫車伕不見了纔是。可看着車伕的衙役道,他只是聽見有奇怪的響聲,轉了個頭而已,一轉回來再看,這人便不見了。
宋保聽着,沉吟道:“速速去找!”
這宅子裡的車伕,爲何主動引路?他既是這宅中的人,那當然也就應該是段承宗的人。他爲什麼,要背叛主子?
有太多值得深究的事在,宋保覺得不論如何,都得將那車伕給找出來。
先前被人遞到衙門的信,雖然裡頭內容詳實,極其細緻,但署名落款一概沒有,是封匿名之信。
無人知曉,信是何時送來的,又是誰送來的。
宋保拆開看後,亦覺這是無稽之談,京城裡裡外外誰不知道永定伯世子是個連妾也沒有納過的人,他可不像是個會貪戀女色的人。饒是宋保打從心眼裡不喜歡段承宗此人,也沒有將信中所言當真。
但是他思來想去,見信中內容實在是寫得太過詳盡,連那女子叫什麼,出自哪裡,宅子在何處,段承宗平素幾時去,都寫得清清楚楚。
他到底還是起了疑心。派人私下裡悄悄地去打聽了那花魁的事。
結果,真叫他給打聽着了。
這人還不是一般的人,是名角妓,名喚琴娘子。
角妓者。風流美貌,才藝出衆,的確稱得上是那家的花魁。
他登時大喜,對那信中所言信了十之八九。
能抓段承宗的小辮子。他怎麼會不抓?
這會,他同衙役說着話,段承宗便從屋子裡衝了出來,面色十分難看。
他站定後,四下一看,宅中走動的人,都是宋保帶來的,他的人仍舊一個也不見。大抵離得最近的就是趕車送他前來的車伕了。可他的車伕這會,應當還守在馬車旁。
但他方纔的確聽見了宋保同人在說什麼“車伕”,當即問道:“什麼車伕?”
宋保古怪地笑了笑,“自然是世子爺指給那一位使喚的車伕了。”
段承宗面若金紙,什麼這一位那一位,他何時給旁人指派過車伕?
再看看宋保臉上的笑,他終於明白過來。自己這是遭人陷害了。
他以爲是宋保,當下面色鐵青:“宋大人好本事!”
一出鬧劇,竟然還真叫他栽進去了。
他忍着氣,同宋保道:“宋大人可考慮清楚了?”
宋保道:“考慮?本官不明白世子爺的話。”
“好,甚好!”段承宗丟下冷冷兩句話,拂袖而去。
宋保愣了愣,卻也懶得攔他,任由他走。
衙役傻眼問:“大人,就這麼算了?”
宋保譏笑:“怎麼能算了,他自走他的。這件事不管怎麼都得報到皇上那。如今也輪不到我發話。”
永定伯還活着呢。
他只讓人將琴娘子帶下去問話,一一記錄。
琴娘子何時見過這樣的陣仗,唬得一張俏臉煞白,跪地求饒直哭得梨花帶雨。道:“小女子雖是倚門賣笑人,可也是清吟小班出身……”
宋保知道段承宗雖然花了大筆銀子請琴娘子住家來。卻是並未替她贖身,所以琴娘子仍是娼人,段承宗狎妓的事,板上釘釘,就套琴娘子的話:“可知是誰花的銀子?”
琴娘子搖搖頭:“奴家不知。”
宋保便也不問,那麼多雙眼睛都瞧見了,這琴娘子跟段承宗出現在一座宅子裡,賴不掉的。
只是那車伕,卻是真的找不着了。
而段承宗惱怒而去,認定是宋保在其中搞的鬼,回頭便命人細查那宅子裡究竟出了什麼事,一面暗恨起自己手中沒有能拿捏住宋保的東西。宋保張狂,可爲官清廉,要找他的茬,並不容易。
然而,事未查清,他老子永定伯卻突然間被嘉隆帝召進了宮裡。
永定伯半點消息不知,匆匆去了。
段承宗過了好一會,才聽說這事,氣得臉色鐵青。
宋保好大的膽子,竟然還真敢將這事捅到皇上那去。
然則便是父親眼下還在,他也不知究竟該如何同父親說明,他雖然沒有狎妓,卻在那宅子裡藏了個有東夷血統的小丫頭。
於嘉隆帝而言,後者只怕更會叫他震怒。
段承宗終於慌了起來,再顧不得旁的,立刻便打發了人去宮門前等着父親出來,自己則心神不寧地去找了女兒。
前幾日,他原該出門,卻叫那丫頭給耽擱了。
如今回頭再想,便是越想越不對。
他匆匆而行,永定伯在宮裡頭卻也是走得匆忙着急。
內侍領着他,不管他如何問,都只是“您去了便知道了”,多一個字也沒。
結果好容易見着了嘉隆帝,永定伯還未站定呢,迎面就飛來了一本摺子,不偏不倚“啪嗒”一聲摔在了他肩上,又砸在地上。
他立刻跪倒:“皇上息怒!”
嘉隆帝冷笑連連:“息怒?你教的好兒子,讓朕如何息怒!”
永定伯一頭霧水,老臉上浮現出幾絲困惑來,但口中還是立即道:“臣惶恐——”
“撿起來看看!”嘉隆帝一把坐倒,用力揉起眉心來。
永定伯哆哆嗦嗦地將地上的摺子撿了起來,展開一看,雙目瞪大,“皇上,此乃污衊!”
嘉隆帝一把將書案上的鎮紙給掃了下去,“哐當”一聲巨響,永定伯連忙伏首磕頭。
他猶自冷笑不已,“人在宋保那,你自己去見吧,是不是污衊,你說了算!”
永定伯一聽這話不妙,什麼叫他說了算?當下恨不得將頭磕破,暈過去纔好。
可嘉隆帝焉會給他機會,說完這話就讓人趕了他下去。
內侍上前來奉茶,勸他消消氣。
嘉隆帝黑着臉:“消氣?朕都快要被那蠢東西給氣死了!爛泥扶不上牆,就是扶不上牆!”
他有意擡舉永定伯府,永定伯府倒好,不感恩戴德受着,竟然還來打他的臉。
嘉隆帝氣得連茶也喝不下去了。
堵得慌。
連家大宅裡,若生卻正在一邊逗貓一邊開開心心吃着點心。
她就知道,只要放點料給宋保,他便會死死咬住段承宗……(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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