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媽的是孬種!孬種!孬種!”
房間裡,年輕的上尉咆哮着,被定義爲孬種的上等兵埋頭收拾着行李,眼睛裡噙滿了淚水,死死咬着嘴脣。
“多少大風大雨都過來了,你他媽的卻在最關鍵的時刻選擇了退縮!”上尉激動地揮着手,“路邊!你太讓我失望了!你根本不配當短刀大隊的兵!”
他喘了口氣,“眼看錄取通知書都要下來了,你卻因爲可憐的自尊選擇離開!你還是當年的路邊嗎?你還是那個飲盡敵酋血的戰火嗎?”
上尉激動地衝上去揪住路邊的衣領,眼中含着恨鐵不成鋼的淚水,大吼着:“你還記得當年的誓言嗎?啊?告訴我!告訴我!”
然而,不管上尉如何咒罵,路邊眼中只是忽閃過的一絲光亮,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落寞,濃濃的悲哀。上尉忽然意識到,路邊不再是路邊,他失去了堅強的精神支撐,他再也不是之前的路邊了。
上尉慢慢放開路邊,呆呆地看着他背上行李包,消失在門口。他只覺渾身沒有一絲力量,扶着桌子勉強站穩,第一次對自己的信仰產生了疑問。
短刀特戰大隊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軍銜最低的分隊長上等兵路邊服滿了兩年的義務兵役,退出現役。這個傳奇人物猶如曇花一般,飛快地盛開飛快地凋零。
路邊也成爲了第一個拒絕軍校錄取的義務兵,只因他親眼目睹了考學過程的某些官員的權錢交易。
他出生軍人世家,爺爺是***第一代偵察兵部隊指揮官,外公是行內有名的武術高手,十六歲那年,他在私人場合擊敗了世界武術冠軍、世界散打冠軍,同年獲得首屆軍事知識大賽冠軍。十八歲特招入伍,第一年成了短刀第一狙擊手,第二年成爲應急分隊-戰火分隊的指揮員。曾帶領麾下歸情報部使用半年,參加了數十次各種類型的實戰任務。
二十歲的他絕對是一個傳奇人物。
然而,當某天他突然發現,他深愛的軍隊遠非他想象中的那樣神聖、純潔,他的精神世界崩塌了……
只是他沒能意識到,他看到的只是黑暗的一面,更多的官員是純潔的。
“你醒了?”
耳邊傳來女子的詢問聲,路邊微眯着眼睛適應外界的光亮,同時也知道自己身處何處——天花板的電燈和通風管道表明這裡是地表以下。
他再次閉上眼睛把回憶的片段收入腦後,幾顆淚水卻不易察覺地低落在枕頭上。調整好思緒,他順着聲音的來源看去,一個戴着叢林軍帽的小護士,還有更多的醫生護士在來回匆匆地忙碌着。
“我沒死。”這是路邊的第一個念頭。
“這裡是北流嗎?”路邊問,左臉頰傳來的撕裂感讓他倒抽一口涼氣。
小護士急忙道:“你別說話,你的左臉被彈片劃了一下還沒癒合呢!不過你不用擔心,傷口很淺,不會留下明顯疤痕的!”
路邊很快就感受到了身體的各個神經末梢傳來的信息,身體多處受傷,但不會致命。
“能告訴我,這裡哪嗎?”路邊含糊不清地問,這是他最想知道的。
“梧桐樹兵營,這裡很安全!”小護士安慰道,她以爲這個年輕的傷兵擔心的是自身安危。
路邊一聽,掙扎着起來,小護士嚇得連忙按住他,“你要幹什麼?你傷還沒好不能下牀的!”
路邊氣惱地推了她一把,小護士猝手不及摔在地上。
那邊的醫生急忙走過來,扶起小護士,“怎麼了小燕?”
“不小心滑倒了,沒事。”
醫生看了看小護士,又看了看已經坐起來的面無表情的路邊。
“士兵,你的傷還沒好,希望你配合醫護人員的工作。”
路邊沒有任何的反應,彷彿沒有聽見一般,卻忽然看見了小護士眼角的晶瑩,怔了怔,帶着內疚躺到了牀上。
慢慢閉上眼睛,記憶便如潮水般涌來。
離開部隊之後,他回到了農村老家,那個相對偏遠封閉的小村莊。父母遠在千里之外的山城工作,農村老家留下了古稀之年的爺爺。算起來路邊跟父母親在一起的時間遠沒有跟爺爺在一起的時間長,有時候百里之外的外公家也成了路邊的第二個家,而山城那棟繁華地帶的城中別墅僅僅是路邊腦中的一個印記。但對於專心事業的父母$淫蕩 親,路邊很懂事的很少有怨言。反而這種家庭環境促使他比同齡的孩子更加自立更快成熟。
爺爺的鼻子有一道顯眼的傷痕,那是當年越軍特工給他留下的紀念。滿身遍佈傷痕的爺爺曾是團級偵察部隊的指揮官,當年正值黃金時期的爺爺毅然申請專業,把位置讓給了更加年輕的軍官,此舉得到了部隊首長的高度讚揚。於是,爺爺就回到了老家的縣城當了武裝部長,退休後便搬回農村老家頤養天年。
山村很安靜,人們的生活總是顯得不緊不慢,有條不紊,時間如緩緩流淌而過的小溪,慢慢的劃過這裡。
老爺子發現了他的變化,通過仍在服役的老戰友,他很快了解到了實情。心中微嘆後,老爺子把路邊趕到了學校。於是,路邊便坐在了第二高級技術學院的教室裡,重回學生時代。
對於路邊來說,爺爺不僅是長輩,還是教員。爺爺當武裝部長時,路邊讀四年級,也從那年起,路邊就過上了與別人家孩子不一樣的生活。
永遠不會中斷的早操,讓人崩潰的耐力訓練,痛苦不堪的爆發力訓練,危險刺激的格鬥訓練,無情折磨的意志力訓練,特種作戰戰術指揮的系統訓練……不管母親如何的反對,爺爺和父親都堅定不移地開始了對他的鍛造。直到十六歲那年偶然的一次他擊敗了世界武術冠軍、世界散打冠軍,老爺子才長嘆着結束了路邊的地獄生活。然而一切早已養成習慣……
十八歲那年,路邊作爲從血火中走來的前偵察部隊指揮官親手訓練出來的老百姓,被特招入伍。在戰友們的驚歎聲中崛起般地成爲了最年輕的特種分隊指揮員。又在戰友們的嘆息聲和不解中猶如曇花般退出現役。
路邊進入第二高級技術學院的第三個月,爺爺與世長辭。除了遠在祖國腹地的父母親,路邊再沒有親人。爺爺的音容笑貌常常浮現眼前,朦朧的視線中是爺爺的滿身傷疤。
……
小護士叫小燕,第四軍醫大學衛生護理學院實習生。她驚訝地發現,那個年輕的士兵無緣無故地淚流滿面。
剛纔的無禮之舉她早已拋諸腦後,小燕輕輕地走過去,“你,你怎麼了?覺得哪裡不舒服嗎?”
路邊從回憶中醒來,輕輕地拉起被子,把自己覆蓋。
小燕心裡莫名其妙的一陣糾痛,低落地返回自己的工作崗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