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修的事需要循序漸進,沒可能一次性提升太多。
時間倒是慢慢推到了1616年的十一月份,遼東地區開始普降大雪。天寒地凍限制了人們的活動,就連‘革命軍’的大部分地盤都開始變得冷清,可在金州不少地方卻依舊熱火朝天。
穿越者到明末要爭霸天下,唯一的辦法就是發揮自己科技的優勢搞大發展,提前進行工業革命。可工業革命兩個重要資源不可或缺——煤和鐵。遼東半島啥都好,要田地有田地,要海運有海運,偏偏就是缺這兩種重要資源。
當年英國人爲了鍊鐵,把自己家的樹都砍光了。可人家煤礦鐵礦多,工業發展起來便一發不可收拾。可若是‘革命軍’不能獲得足夠的煤鐵,那可就麻煩了。
沒有煤,還能用木材代替一下,畢竟木材也可以當燃料嘛。可這鐵礦就真的是抓瞎了。原材料的約束讓‘革命軍’極其難受,他們只能加強對外進行礦產收購,尤其是從天津和山東購買。
袁輕影溝通鄭貴妃和‘革命軍’的關係後,天津港便開始向旅順運輸貨物。大量船隻往來於海面,每艘船都裝載個十幾噸幾十噸的貨物。每天都能有個上百噸物資運過來。大多都是周青峰點名需要的煤鐵。
同樣的,託東廠馬公公的福,給‘革命軍’送來了白蓮教首徐鴻儒。這位教首不但令‘革命軍’高層實力大幅增加,還把白蓮教盤踞山東上百年積累的產業全數送給了‘革命軍’。
徐鴻儒的利用價值完蛋後,範婉兒作爲安全部的副部長就前往山東接手白蓮教的各項產業。她是徐鴻儒八個弟子中碩果僅存的三個,原本留守山東的另外兩名師兄師弟只擅長經商,在她的‘勸說’下也乖乖的向‘革命軍’投效。
白蓮教向‘革命軍’提供了上百萬兩白銀,無數的店鋪和產業,以及一套完整的地下網絡。有這套網絡的存在,山東的煤鐵資源也就能爲‘革命軍’所用。雖然這年頭物流和開採水平極差,卻好歹讓‘革命軍’鋼鐵廠的鍊鐵爐不至於熄火。
可這樣大規模的進口貿易讓‘革命軍’的金融很是危險,白銀的流失非常嚴重。要不是白蓮教貢獻了一大筆款子,內政部的徐冰都要宣佈己方破產了。
爲了平衡貿易,‘革命軍’的幾個穿越者絞盡腦汁想辦法。他們第一想到的就是去查一查英國當年是怎麼搞對外貿易的——還用查嗎?歷史書和政治書上都寫着呢。‘圈地運動’和‘羊吃人’發展起來的紡織工業。
算了吧,我們上哪裡去弄羊毛啊。搞定羊毛也沒用,還得紡紗呢。那是不是還得弄出珍妮紡紗機?不過搞紡紗其實也不錯喲。
想來想去,周青峰只能在高層會議上定個主意道:“受限於原材料的供應,鋼鐵加工業的發展滯後了。不過千山山脈的木材資源不錯,我們也培訓了大量的木匠,完全可以搞木材加工業。工程部搞出了人力,畜力和水力驅動的木工車牀,刨牀,鋸牀。我們再對這方面投資一下是很有必要的。木材加工業搞得好,畢竟當前發展造船業是缺不了木材的。”
造船?
穿越者頓時議論起來了。
李樹偉首先肯定造船業是絕對要發展的,“我們現在偏安一隅,對外交通全靠船隻。可實際上不管海洋捕撈還是對外運輸,我們的船隻都不夠用。依靠外購船隻效率太慢,花費太高,還是需要我們自己有造船能力。”
史東要煤要鐵,恨不能把目前‘革命軍’掌控的運力提升十倍。他也舉雙手雙腳贊成造船,“我的第二套鍊鐵爐就要建成了,這次特意用了一臺蒸汽機帶動鼓風,爐溫將大幅升高,冶煉效率能提升好幾倍,唯一缺的就是原材料。”
工程部的趙澤也點頭同意,“我們目前的木匠確實多,尤其是把木工車牀等半機械化設備搞定後,加工木材的效率提升幾十上百倍。初級木工都能幹出非常漂亮的活來。只要搞定大型板材和龍骨的加工,我們就可以從一些簡單的船型開始造,逐步提升。”
徐冰也同意,“趁着白蓮教搜刮的白銀還在,造船就造船吧。初步可以投資個三萬兩,開挖船塢,搭建龍門吊,建設廠房,鋪設廠內運輸軌道,培訓員工。不過建好這個場子,只怕得三四個月以後了。”
衆人又看向周青峰,後者說道:“造船廠現在就開始規劃建設,在此之前先上個短平快的項目,弄個木材加工廠練練手吧。我們需要很多傢俱,營建房屋也少不了加工木料,哪怕造船也需要預先處理木材。”
衆人同意,先建木材加工廠。
這項決議下達後,工程部的趙澤立馬抽調二十名骨幹木匠,外加一百名木匠學徒把加工廠的架子搭起來。桑有深作爲老骨幹,這次直接成了加工廠的……首席技術員。
“不是說讓我去當廠長嗎?”桑有深接到這一紙任命後,氣的眉毛都要豎起來。組建工廠時,工程部內部的木匠們就在熱議,大夥都覺着這新工坊的頭肯定是桑有深。爲此老桑天天樂呵呵的謙虛,說是服從組織安排,其實心裡早就惦記着廠長的職位。
結果臨到頭成了首席技術員,可天差地別的可難受了。
工程部負責提供人員名單,行政部負責審覈撥款。審覈意見上明確寫着‘桑有深師傅技藝精湛,但文化程度不高,缺乏管理能力,擔任技術工作爲好’。
桑有深大字不識,看到審覈意見後都看不懂。等他回過味來心裡更難受了,這是說他是‘睜眼瞎’,只能幹苦力呢。一時間又傷心又氣惱,鼻頭酸酸的都想哭。
這木材加工廠建在金州以東的青雲河上,一支施工隊已經奉命在此修建水壩,儘可能的利用水力。‘革命軍’內部目前勞動力豐富,數千的農戶在這冬天出來幹活賺錢,還能混個一日三餐。
河道兩岸都在大興土木,從千山山脈砍伐的木頭用馬車拉到這裡,見過簡單修整後就可以用來搭建工棚。目前‘革命軍’建設四五米高的工棚已經是熟門熟路,只要簡單打幾根立柱,就可以把屋頂搭上去。一棟幾百平米的工棚三五天就足以建好。
心裡難受的桑有深就站在這河岸邊,他眼前便是一臺剛剛安裝好的水力鋸木機。幾個木工學徒將馬車運來的大塊木頭送到鋸木機的鋸條下。
鋸條由一塊飛輪蓄能帶動,來回拉扯。飛輪由河岸邊的水車提供動力。這已經是工程部製造的第二代水力鋸木機,有飛輪蓄能大幅提升了效率。
木工學徒們將胸徑三十釐米以上的樹木推到鋸條下,哼哧哼哧的鋸木聲聽來就叫人覺着輕鬆喜悅。過去需要好幾個粗壯漢子花上一天功夫才能鋸開的木頭,現在只要幾分鐘就成了非常平滑的厚木板。這效率在過去是叫人不敢想的。
桑有深第一次見這鋸木機時同樣大爲震撼,覺着有了這東西,木匠的好日子就來了。可僅僅不到一個星期,他又覺着木匠的好日子只怕到頭了。因爲鋸木機只是省力,後續出現的木工車牀連技巧都省了。
過去要打造一根固定尺寸的圓潤木棍,那都是需要一個木匠好幾年的鍛鍊,還得費上不斷時間才能做出來。可現在太簡單了,只要三個月學習的初級文憑,懂得測量,看得懂圖紙上的幾個數,直接就把粗加工的木料朝車牀上一夾。
車牀的送料軸一轉起來,木料就在刀具下嘩啦啦的被刨成一根光溜溜的木棍。再用砂紙對木棍稍加打磨,最後量測一下直徑,誤差很容易就可以控制在零點幾毫米以內——換在過去這都是大師傅乾的精細活,現在一個學徒只要半個小時就可以完成。
桑有深第一次見木工車牀的時候也挺震撼,可立馬就覺着害怕。
當年英國搞工業革命,大量替代人工的機械被髮明出來。失去工作的勞工們對此是極度的恐懼和憤怒,就連當時的英國政府都覺着事態嚴重。憤怒的失業勞工們搗毀機器,拆除工廠,要求獲得工作。
可這一切都沒能阻擋工業革命的發展。
“以後我們這些老木匠還能幹什麼?”桑有深有了濃濃的危機感,他之所以對廠長的職位如此熱衷,就是覺着自己當上領導才能安然無憂——現在可好,技術員?說明自己的危機尚在啊!
“桑師傅,我們這裡有個新的傢俱結構圖。有個卯榫的地方我們看不太懂,您能來給我們指點一下麼?”有個年輕的後生跑過來,手裡還抓着一份圖紙。
圖紙上一把椅子的零件三視圖。這東西是機械製造上用的,一般人還真看不懂。桑有深瞄了眼,心裡更是暗暗叫苦道:“這上面畫的是個啥?虛虛實實的,我也不明白啊。”
“圖紙你先放我着,我也要多看幾眼,待會給你講。”桑有深沒法說自己根本看不懂,只能先糊弄過去再說。他看這提問的年輕後生也就十七八歲,上過夜校,進過培訓班,白天干活,晚上識字,學東西特別的快。
年輕後生依言離開,桑有深再看圖紙便是深深嘆息。他揹着手離開廠區,沿着一條砂石路就到廠區附近的宿舍區。宿舍區裡草草蓋了一大排的屋子,他作爲首席技術員分了一套。這房子比他在撫順的宅院大爲不如,可在當下卻極爲難得。
桑有深的家眷都在金州城內,目前他一個人住。到了宿舍的單間,他藉着窗戶外的太陽看着桌面上放着的幾本書,不由得長嘆將其拿起來,“我這幹了一輩子活的老木匠,連個後生都不如,這臉往那擱呀。難道我這個年紀還真得學習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