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六看看玉瑤,又看看彌上,所以說,今天晚上這是雬璃的所有“前任”都出現了?
好在她有粗大的神經,最終選擇看向雬璃:“咱們要留在這裡?”
雬璃盯着她看了兩眼,見她能忍住好奇沒有當場鬧着問明白,眉眼忍不住帶了笑意,一隻大手輕輕握住了她藕節一般結識的手臂。
“走,我帶你去找侯七匯合。”
章小六默默地點頭,雬璃能指揮天上飛的鳥兒們,打探到侯七的下落,真是再便利不過。
彌上看着兩人交握的手,眼底居然有了幾絲真真切切的嫉妒,忽然伸手又拉住了章小六的另外一隻手臂,不容置疑地說:“喂,小美人兒,你看……雬璃反正也不會喜歡你這種妞兒,不過,你這女人的野蠻倒是很合我的胃口,我看上你了!你先告訴我,我以後要去哪裡才能找到你?”
章小六長大了嘴巴。看着彌上:“哈?”
人生第一遭被表白,居然……
是這麼的讓她驚悚。
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又起滿了。
“姑娘,我是在問你,你家在住在哪裡?”
章小六有些暈頭漲腦的,下意識地答:“我,我家被官府抄了,我沒家。”
彌上:“……”
他有些失笑地低頭瞪着章小六:“你好歹也編一個好一點的藉口來搪塞我啊……”
章小六一說起這個。只覺得嘴裡發苦。
“我沒有編藉口,我真的已經無家可歸了。”
彌上眸光一亮,立即說道:“也好!那你願意跟我回北冥妖界嗎?”
她的回答是,立即倒退了三步,見鬼似的瞪着彌上。
這麼好看的男人,居然,也是個妖怪麼?!
而就在這時。亭子裡的永安郡王和玉瑤不知道何時已經朝這邊走來了,章小六一轉頭,就看到了永安郡王臉上溫潤的笑意。
一瞬間,居然覺得四周像是有春風迭起。
原來,寨子裡說書的王秀才常說有些人笑起來會讓人“如沐春風”,就是這個意思。
永安郡王坐在一個精緻的輪椅上,雖然看上去比所有人都矮,但是神態自若,看上去,倒像是站在所有人仰視的地方。
他看着雬璃。
雬璃也低頭看着他。
良久,還是雬璃當先開口,朝他淡淡地說:“我們必須離開,能勞煩郡王您安排一下嗎?”
永安郡王眸光微沉地看着他,似乎想看清楚。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是被生生取下渾身羽毛的那一隻倒黴鳳凰。
玉瑤卻笑了一聲,說:“當然可以,你們不是要去京都嗎?王府這邊還可以安排你們和護送秀女的隊伍一起去京都,雬璃,這安排可好?”
雬璃眉頭一皺,她就這麼着急送他上路去找尋他的肢體?
他低頭看着永安郡王,眼中火光一閃,隨即毫不遲疑地拉過章小六,轉身就走。
玉瑤被他這態度弄得很不高興,看着雬璃的背影,忽然清喝一聲:“雬璃。”
雬璃已經拉着章小六走出一小段距離了,彌上也不自覺地跟在他們身後往外走,聽到玉瑤這聲疾呼,忍不住回頭笑嘻嘻地看一眼玉瑤,又朝章小六擠眉弄眼了。
“嘖嘖,新歡舊愛齊聚一堂,精彩!精彩!”
章小六無語地看他一眼,你不也是舊愛嗎?
雬璃冷冷地回頭看玉瑤一眼,眼神再也沒有當年的癡狂,只有冷漠:“怎麼?你就這麼着急?”
玉瑤清冷秀美的臉上滿是不耐:“雬璃,無論如何,我還是你師父,你就這麼跟你的師父說話?”
雬璃忽然冷笑一聲:“師父,你將我宰割的時候,就說過,咱們之間的師徒情分已盡!如今再來擺師父的架子,是不是晚了點?”
他說完,轉頭看向永安郡王:“郡王,我的內丹,和我的羽毛做成的錦衣,您用得還順手嗎?”
說完,也無暇去欣賞永安和玉瑤齊齊大變的臉色,轉身便走。
三人一路無阻地到了郡王府的後門外。
旁邊的高家大宅裡,高元儀帶着府衛衝進婚房裡才發現高大少爺被塞了嘴巴五花大綁扔在婚牀的一堆被子裡,差點被悶死。
而新娘子。已經被那個紅髮男人劫走了。
全府大亂!
高元儀立即扯掉自己身上的大紅色喜服,換上戰袍,立即拿着令牌縱馬奔到燕州城守軍大營,帶着三百名守軍迅速地封鎖了燕州城的城門。
高家作爲燕州城的百年氏族,族中在朝爲官的數不勝數,燕州城知州哪怕是個正四品的大員,也不敢輕易得罪了高元儀。
他順利地拿到了官府許可。在四處城門設置了路障,等到天亮的時候,出城進城的百姓,都要接受盤查。
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章小六的下落。
而他親自帶着人,找到媒人,一路順藤摸瓜找到了章媛的家,破開小院的門衝進去時,院子裡哪裡還有人?
章媛母女拿了彩禮錢,已經連夜跑路了。
燕州城因爲高家大少爺的新娘子被劫走,鬧得整座城池風聲鶴唳。
而被劫走的當事人,卻被雬璃帶到城西的一處小院子裡,心滿意足地睡了個大大的懶覺,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哼哼唧唧地醒過來。
雬璃和彌上一左一右地在院子裡坐着,誰也不理誰。
她走出門的時候,雬璃正在看書,見她走出來,不等彌上開口,立即朝她招招手:“來,漱漱口,吃點東西。”
章小六走過來,看了一眼木桌上的東西,稀奇地拿過來,擺弄了半天,問:“這是什麼?”
“揩齒。”【沒錯,就是牙刷!】
“揩齒是什麼?”
雬璃還沒說話,彌上就忍不住嗤笑着開口:“你居然……從來都不揩齒的嗎?”
章小六眨眨眼:“爲什麼要揩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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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上不淡定了:他就算是沒有修得神識的時候,吃完了肉也是要剔剔牙的,這個凡人女子,居然從來都不揩齒?
就衝這一點,還要不要繼續和雬璃搶這個女人,就已經成爲一件糾結的事情了。
“過來,我教你怎麼用。”
他拉過她的手臂帶着她去了小院的水井邊打了水,蘸着用來揩齒的牙粉。
“來。張開嘴巴。”
章小六乖乖地張嘴,眉角含春帶笑地任由他動手幫她刷了牙,本以爲會動作粗魯的,沒想到他竟是別樣的耐心溫柔,一點點地替她刷完了牙,才淡淡地看一眼她潔白整齊的牙齒。
“原來這就是揩齒?我在山寨裡吃完了飯都是拿米醋水漱漱口。”
彌上在一邊嗤笑一聲,很不願意看到這種場景,雬璃和章小六和樂融融,他又是一個沒人願意理會的局外人。
他不高興了。
於是他笑眯眯地朝章小六招手:“章小六,你是叫章小六是嗎?你想知道雬璃以前的故事嗎?”
雬璃冷冷地瞪他一眼:“你怎麼還不滾?”
彌上是三人中武力值最強大的,有他在這裡,烏毅連化成人形都不敢,縮在屋子裡都不敢出來了。
他纔不會怕一點妖力都不剩的雬璃呢。
“天下之大,我想留在哪裡就留在哪裡。你要是看我不順眼,就來打我呀!”
章小六看他一眼:這人這麼厚臉皮的話都說得出來,真不要臉,她喜歡。
於是她樂滋滋地走過來,點頭不已:“當然想知道啦。”
“來,坐下,我跟你講講……”
章小六還沒落座,就被雬璃從後拉住了手臂。
他帶着她不由分說地出門去了。
“哎哎,咱們這是去哪裡啊?”
“你不是想知道嗎,我來告訴你。”
章小六立即老實了,任由他拉着離開了小院,一路走街串巷不知道走了多久,面前豁然開朗起來。
這裡居然是一處城中湖,湖邊有一大片草地。沒有種樹種花,就是平坦蔥綠的草地,有幾個孩童正在草地上嘻嘻笑鬧着放風箏玩。
雬璃帶着她到了湖邊,那裡有一大叢的草,兩人在草叢邊坐下,雬璃才指了指湖對面的街道:“看到那些人了嗎?”
章小六看過去:“嗯,這些人怎麼了?”
“這些是負責護送這一批秀女入京的人。最近正在招收沿途的護衛,咱們可以去應徵。”
章小六一聽,不樂意了:“你根本不是帶我來聽故事的。”
雬璃低頭瞪她:“我的右眼在京都皇宮裡,你要不要幫我一起拿回來?”
章小六也瞪他:“誰說過我要幫你了?我還想回鳳鳴寨呢。”
“侯七已經帶着你的那幾個剩下的兄弟回老家種地去了,你回鳳鳴寨做什麼?”
章小六一愣:“什麼?”
“他們沒有回鳳鳴寨,而是回了各自的老家。”
“他們回老家怎麼生活,他們身上都沒有錢……”她忽然雙眸一亮,“你給他們盤纏和回鄉生活的錢了?”
他低着頭看着她的表情,這一刻,她的安心和高興,是實實在在的。
“是。做山賊畢竟是無奈之舉,他們要是能各自找到落腳生根的地方,也不是壞事。”
章小六眨眨眼看他,半晌沒說話。
而就在雬璃以爲她愣神半天會說出什麼感謝的話語時。
她捏着拳頭,朝雬璃舉了舉:“別轉移話題,我要聽故事!”
雬璃:“……”
往常不是很容易就被轉移注意力嗎?
章小六心裡是這樣想的,她之前雖然吵着鬧着要睡他,可畢竟兩人一直沒有什麼實質的進展,可是如今不一樣了啊,他都已經主動親了她了!
還是親的嘴巴。
這在她的認知裡,就是和成親沒區別了啊。
他的過往。她當然有必要知道。
雬璃無奈地扶額,半晌,才輕聲說:“我是妖怪,這事兒你是知道的。”
章小六默不作聲地狂點頭。
她又不嫌棄他是妖怪。
“我的真身,是丹鳳。”
章小六眨眨眼,哇了一聲。
她沒見過鳳凰是什麼樣子,但是打小就在孃親的嫁妝,那個梧桐木的衣櫃上見過一幅畫,丹鳳朝陽,那上面的鳳凰,真是華美極了。
“我自小吸收天地靈氣而孵化,幼時藏身玉華山,在山中棲梧桐,食竹籽。沐浴日月精華,過得好不自在。在我兩百歲不到的時候,我遇到了……你昨天見到的那個人。”
“彌上說,她是玉瑤仙子?”
“是。”雬璃神色止不住還是有些憤恨浮現出來,“那時她也只是個修仙沒幾年的小道姑,因爲玉華山靈氣充沛,她的師父就將修煉場所建在了玉華山的前山上。取名玉絕樓!”
章小六張大了嘴巴。
玉絕樓啊,那可是武林中人人嚮往的三大聖地之一呢。
她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會遇到雬璃這麼個見證玉絕樓成長的主兒!
“後來呢,到底發生了什麼?”
雬璃在她身邊坐定,折斷身邊的一根草,一下又一下地折成碎片,一邊折。一邊回憶:“後來麼,很簡單。她以爲撿到了一隻再普通不過的鳥兒,將我帶回玉絕樓餵養,還給我取了名字,我那時剛剛修行出了神識,第一眼看到這個世界,就看到了她……”
他忽然冷冷一笑,隨即言簡意賅地繼續說道:“她成了我的師父。然後就是五年前,她愛上了永安郡王,可是永安郡王自幼病弱,眼看着陽壽已盡。她爲了留住他,設下擒妖大陣,將我打回原形,然後。一根一根地拔下我渾身的羽毛織成了錦衣,又生剖我的內丹給永安郡王入藥,再挖出我的雙眼,斬斷雙翅,砍掉雙腿,剝皮抽筋,分別煉製成法器,散落於各地。最後,以五行大陣,囚禁我的鳳骨和精魂,讓我永世不得超生!”
章小六聽得脣齒生寒!
每一個字眼,光是聽一聽,就覺得疼,難忍的疼。
而他。是怎麼熬下來的?
她忍不住牙齒打顫,伸出手,輕輕拉住了他溫熱的手,定定地看着他:“昨晚那女人見了你,爲什麼沒有再次殺了你?難道不怕你報復嗎?”
如果換做是她,既然做壞事,一定會整日裡睡得不安穩,要麼不做,要麼就做得徹底,何必放任雬璃繼續活着,還幫着他去找自己的原身?
雬璃笑得蒼涼不已,帶着諷刺。
“因爲,她在等着我恢復妖力,到那時,再殺我一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