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儒原本還打算說什麼的,現在被葉風回這些話一梗,倒是半天說不出什麼來了。
場面有些僵硬,葉龍眉頭皺了皺,雖然知道這事兒,葉風回沒有太多過錯,但是他也最怕和這些文臣打交道,所以只能說道,“李大學士先請回吧,還請不要太過責備令公子,讓他好好養傷。這件事情小女也有過錯,歉禮會讓人送至府上的。”
李成儒臉上掛着僵硬的笑容點了點頭,“那就先行告退了。”
語畢,側目狠狠看了葉風回一眼,這才匆匆走了出去,只覺得丟人至極。
李成儒一離開,葉風回就能感覺到前廳裡頭氣氛馬上就不對了。
葉龍渾身的氣勢瞬間蔓延,似乎整個空間都變得有些冰冷下來。
她的心,也跟着冰冷下來。
她原本覺得,有母親就夠了。
能讓她體驗到從未體驗過的親情,就夠了。
可是在面對這樣冰冷的父親時,還是忍不住心冷。
她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覺得心冷,還是原本這個身子的主人真正的葉風回,還有那麼一縷殘念留在這身上,以至於面對父親的冰冷時,會不由自主的覺得心冷。
“你這逆女!當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竟是敢擅自出府!還敢鬧事兒得罪了李大學士家的公子,成何體統?!”
葉龍沉聲當下就低斥了一句,慍怒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葉風回。
她臉上的表情很平靜,像是一潭死水一般死寂,甚至讀不出什麼情緒來。
葉風回並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站在那裡。
有哪個父親,會是這個樣子的?明明自己的女兒沒有錯,明明是自己的女兒受了委屈,而他卻是這般是非不分地指責一通?
葉風回一片死寂的臉上,終於是有了表情。
是笑容,冷冷的笑容就這麼在她脣角綻放。
她面容精緻漂亮,此刻綻放出這般冰冷的笑容,好似綻放在隆冬的雪梅一般。
“大姐二姐三姐,以往擅自出府的時候,父親總是寵溺的責備,擔心她們擅自出府會不安全,還囑咐侍衛,以後若是她們要出府,一定得跟着,女孩子家的,在外面若是受了什麼欺負可不好。”
她語速不急不緩,說話字正腔圓,就這麼一句一句的將這些話緩緩說了出來,就連目光都是冰冷的,“而我擅自出府,受了欺負,父親似乎又是完全另一種態度。原來,母親那日的話說得沒錯,父親心中的規矩,竟是因人而異的。”
“你放肆!”
葉龍當下就怒從心起,眉毛都豎了,聲音自然也是大了幾分。
銀月原本就跟在葉風回後頭,聽着葉龍發脾氣了,她有些嚇到,趕緊就扯了扯葉風回,竟是就這麼擋在了葉風回的前頭。
素來就膽小怯懦的她,此刻卻是那麼勇敢,就擋在葉風回面前,“將軍大人息怒!小姐是受了欺負,委屈了纔會這般口不擇言的,將軍大人息怒啊!”
反倒是葉風回臉上表情一臉平靜,她將銀月拉了回來,淡淡說道,“我不是口不擇言,我句句出自內心發自肺腑。”
葉龍原本就已經怒極,聽了這話,巴掌幾乎是不受控制的一下子就朝着葉風回揮了過去。
就那一瞬間,他清清楚楚地看見,自己這素來資質愚鈍,不受寵愛的嫡女。
就這麼陡然渾身爆發出一陣氣勢來,微亮的光暈就這麼在她身上籠成一個罩子,她的目光冷得可怕。
她的氣場也冷得可怕,鬥氣就這麼在渾身流淌着。
而他這一巴掌,就這麼被這鬥氣氣場抵擋住了,根本碰不到她分毫。
葉龍是武將出身,自然修爲也是不差的,只是,他這一巴掌,只是爲了給葉風回教訓罷了,倒是沒有帶任何鬥氣成分在裡頭。
自然而然,被她輕鬆抵擋了。
而下一秒,一道黑影已經迅速出現在葉龍身旁,制止了他的動作,力道很大,捏得他的手腕一陣生疼。
“將軍請自重。”漠聲音冷淡,他匆忙去送信匆忙回來,就眼見了這一幕。
他自然馬上就做出了反應,心中也是一陣反感,葉龍怎麼說也是個將軍,竟是對才十五歲的女兒動手?!
“屬下奉王爺之命保護小姐安全,保護她不受傷害,還請將軍不要讓屬下爲難。”
葉龍沒有繼續動手的念頭,甚至對漠的出現,都來不及去驚訝。
他目光定定地落在葉風回身上,看着她身上陡然爆發開的鬥氣護罩,已經完全驚呆了。
她才習武多久……?一天?
竟是就學會了鬥氣,並且就連鬥氣防禦都懂得如何使用了?
看到漠的出現,葉風回才緩緩收掉了自己身上的鬥氣防禦護罩,聲音依舊冷淡,表情更加漠然,“父親既然這般不喜我,爲何要將二姐發配去別院?將我發配去別院不是更好麼?正好如了父親的願,反正,我不是也已經被髮配過一次了?”
葉龍渾身一震,她知道?她是不是都知道?
她這樣模棱兩可的話語,讓葉龍揣摩不明她心裡頭對於這些事情究竟是知曉還是不知曉。
他心中震驚,更是目不轉睛地看着葉風回,“你的箭術,你的文采,你的習武天賦,你……究竟還隱瞞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你究竟還有沒有把我當成你的父親?”
“作爲一個棄子,我有才華沒有才華,有天賦沒有天賦,於你而言,有意義嗎?沒什麼事情,我先走了,今天還要習武訓練。”
葉風回聲音冷淡,似乎,心中那絲屬於這身體原本主人的最後一點點殘念,也隨着葉龍是非不分的態度,而漸漸消失乾淨。
她不想再在葉龍面前委曲求全,不想再做小伏低,不想再繼續卑微了,那樣卑微地隱藏,小心的僞裝,她覺得已經受夠了。
她是阿回,不是什麼膽小怯懦的將門嫡女。
走到葉龍身邊的時候,她壓低了聲音,就這麼冷冷地低聲對葉龍說了一句,“不過有一件事情,我不妨讓你知道。”
頓了頓,終於是冷聲吐出一句來,“葉恆,是我殺的。”
說完這句,終於是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漠已經匆匆跟了出來,沉聲問了一句,“四小姐,您沒受傷吧?”
葉風回搖了搖頭。
漠看到她如此冷淡的情緒,忍不住皺了眉頭,想到先前她對葉龍說的那些話,忍不住問道,“四小姐,您……”
“我什麼都知道。”葉龍想讓她知道的,不想讓她知道的,她都知道,原本,她很想一直裝作不知道的,畢竟……
“所有人都以爲我是個傻子,懦弱無知又廢物,漠,或許,真正當個傻子會比較幸福吧?哪怕死的時候都不知道爲什麼,不知道爲什麼,自然也就不會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