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時刻,李懷唐以身作則,再次充當利好。
防守大權已賦予公孫遙武,李懷唐尷尬地發現,他倒顯得有點多餘。回頭望去,數名親兵的眼神躍躍欲試,李懷唐讀得懂那些目光,那是嚮往戰場的熱情。
“殺!”
李懷唐完全進入了小兵的角色,帶領着慫恿他的親兵加入戰團,
朝着戰場最激烈的地方殺奔過去。李懷唐以身作則的加入,對於守軍來說,無疑是一大利好,士氣爲之一振。
一名長相兇悍的突厥人,揮舞着兩把短斧,擋在了李懷唐的面前。他看見李懷唐左呼右擁的,就猜到來者必定是重要將領。他征戰沙場多年,悍勇無匹,殺人無數,自認爲完全有資格加入神秘無敵的血熊騎。每天的生活習慣無不效仿着傳說中的血熊騎,每天必生飲鮮血。在伊捺的步兵軍團中,頗有聲望,軍團裡幾乎所有的百夫長都被他挑戰打倒。說到這頭笨熊百夫長,無不聞者變色。
這名外號笨熊的突騎施人,自踏上城頭之後,已經有四名守軍倒在他的雙斧之下,所有被殺者都是斷成了兩截,身首異處。
笨熊的全身已經被鮮血沾溼了,皮甲上,還粘着小塊的碎肉,散發着濃重的血腥味。他那故意誇張地歪曲着的五官,和那殺氣騰騰的眼神,在渾身血腥的襯托下,更顯猙獰。
“殺!”
李懷唐冷冷地暴喝一聲,刀如閃電,霸道地劈向笨熊的胸前,只要命中,必定會開膛破肚。
笨熊大吃一驚,剛剛他看清楚了,對手就是駭人的屠夫,沒想到這屠夫比傳說更可怕,動作如此迅捷。慌亂中,他硬着頭皮舉起了兩把斧頭同時抵擋。
“哐當!”一聲,一股巨大的力量傳到了笨熊的雙臂上,其中的一把斧頭已經被削斷,幸虧還有另外一把斧頭繼續阻止着對手的彎刀,否則,鋒利的刀鋒一定會從他的胸膛劃過。
一股冷汗從笨熊的背部冒了出來,好鋒利的彎刀!好可怕的速度!好驚人的力量!
李懷唐手中的彎刀深深地嵌入對手的斧頭之中,沒等對手把自己手中的彎刀扯開,他就飛起了小腿,狠絕地踢在對手的小腹上。這是李懷唐慣用的技倆,所向披靡。
笨熊剛從驚慌中恢復過來,小腹就傳來了一股鑽心的痛疼,本能讓他彎腰跪地。劇烈的痛楚讓笨熊無法思考,可是突然,他就感覺到輕鬆多了,剛纔的痛疼也奇怪地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名親兵警惕地站在了李懷唐身邊,手中的一把彎刀還在滴着血,另外一名親兵意猶未盡地擡腳,將還跪在地上的笨熊無頭屍踹倒。
被截和了!李懷唐苦笑,奮力拔出他的那把崩口彎刀,繼續殺向下一名敵人……
闕伊難如滿意地看着城頭方向,步兵的攻擊進展如他所料,只要那龐大的衝車靠上去,把城門撞爛,那麼大局將定,勝利最終只能屬於突騎施人。
城門前的護城河頗讓突騎施人費力氣,好不容易纔填出一條適合衝車過去的泥路。此時,城頭上的激戰正酣,不時還有斷頭斷臂從城頭上掉落下來,有的恰巧落在沉重的車輪子前,被壓成肉醬。
“轟!”“轟!”
城門口,傳來了沉悶的撞擊聲,驚天動地。站在附近城頭上的人都感覺到了明顯的震動。
“不好,快,快放鉤子!”
公孫遙武站在城門正上方的城頭上,揮刀逼退一名敵人,回頭衝着那些新兵狂叫着。
新兵們手忙腳亂地放下了十多條帶彎鉤的繩子,不停地晃動着試圖勾住城頭下的那輛衝車。
城頭下的步兵發現了守軍的意圖,趕緊呼喚着要砍斷繩子。
這種防禦方法是大食人的專利,只要有數條繩子勾住衝車,守軍就會通過絞盤收緊繩子,把衝車給拉離地面,然後再放鬆。結構並不堅固的衝車哪裡經得起如此的折騰,數次之後,必然肢解破碎。
笨重的衝車無法躲避,很快就被數個鉤子給勾住,儘管有幾根繩子被砍斷了,可還是無法阻止守軍把衝車給吊起來,焦急無措的衝車兵徒勞地呼喚着,眼看着被拉離地面的衝車重重地掉落地上,粉塵飛揚,衝車搖晃着,發出咯吱咯吱聲,似乎在哭訴着這無情的折磨。
距離城門數百步之外,索率領着數千騎兵整裝待發,衝車每次撞擊城門都讓他無比的期待。城門處所發生的一幕,索都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在身邊士兵的提醒下,索趕緊帶領一百名騎兵馳援。
城頭上,人頭晃動。急馳而來的騎兵,也不管是否會誤傷到城頭上的自己人,紛紛引箭射向持繩者。笨重的衝車已經被再次提拉離地,數名拉扯着繩子的士兵,正要示意絞盤手鬆開繃緊的繩索,城下的利箭就準確地命中了他們,中箭倒地的守軍放開了手中的繩子,沉重的衝車又一次落地。破舊的衝車終於承受不住強大的衝擊力,散架完蛋。
破碎的不只是衝車,索的希望之心也跟隨着破碎。可是他的怒火卻無處發泄,城頭上,到處是混戰,敵我難分。
闕伊難如的樂觀情緒,隨着衝車被毀,突然就消失,轉而開始着急,戰局如此膠着,搞不好到時候便宜了莫賀達幹。他轉頭看向莫賀達幹部所在的位置,想了一下,下令道:“傳令兵,去,命令莫賀達幹繞城攻擊南門。告訴他,這也是蘇祿汗的命令!”
南門在凌晨剛剛受到襲擊,守軍必然有重兵防備,沒有攻城器械的幫助,莫賀達乾的攻擊不過徒勞無功。闕伊難如的如意算盤是支開莫賀達乾的同時,分散守軍的防禦力量。
沒過一會,傳令兵就黑着臉回來了,一臉的猶豫之色。
“什麼?病了!被我氣倒不起?”
闕伊難如簡直就是不敢相信,可那吞吞吐吐的傳令兵說的很清楚,莫賀達干連見面的機會都不給他,讓親兵隨便幾句就打發了回來。
“蠢驢,難道你不會讓他的副將接令嗎?”
闕伊難如將火氣撒在了傳令兵身上。
“副將說,除了莫賀達幹之外,那些士兵誰也不指揮不動。”
傳令兵就像一個受氣的小媳婦,滿臉的委屈。
更讓闕伊難如難堪的是,莫賀達幹部後撤了!
“我們又何必理會他呢?第二輛衝車已經上去了,我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可以阻擋勇士們前進的步伐。就讓他後悔去吧!”
骨啜很樂觀,沒有在意莫賀達乾的異動,在即將破城之時,少一個分肉的豈不是更好。
闕伊難如忍氣吞聲着看着又一輛衝車通過護城河,心裡盤算着以後如何向莫賀達幹報復。
乞史城城門再次傳來了猛烈的撞擊聲。“轟!”
索率領着一百名騎兵佇立在城牆下,羽箭在手,隨時滿弦射向城頭敢來搗亂的守軍。
終於,在索的急切盼望之下,城門被撞了個粉碎。
木屑粉塵漫天飛舞,伴隨着的還有突騎施人激動的歡呼。激動的騎兵已經開始策動座下的戰馬了,此刻,他們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衝進城去,大開殺戮,瘋狂搶掠,盡情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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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落定,突騎施人才赫然發現,城門之後,堵滿了無數的泥土石塊,騎兵根本就無法通過。
闕伊難如抓狂了,對着骨啜道:“讓你的那些雜兵去五百名,爲騎兵清掃出進城的道路,其餘的都壓上城頭。再加一把勁就可以破城了。”
骨啜雖然不喜歡這種命令式的口吻,可闕伊難如說的也有道理。破城的誘惑之下,他壓下了心中的一絲不情願,命令親兵去驅趕那些慄特雜兵上前。
城頭上,伏屍遍地,血流成河,整個城頭的泥石面上,都被鮮血染紅了,溼滑的地面上每時每刻都有人被滑倒,或被屍體絆倒。李懷唐已經殺紅了眼,敵人似乎無窮無盡,倒下一個,又爬上兩個。十二名與他形影不離的親兵已經倒下了一半,其餘的身上也都掛着傷痕。
在砍殺完第四名敵人的時候,李懷唐的寶刀就徹底報廢了。附近的敵人看到有機可趁,紛紛欺負過來。李懷唐正惋惜手中的斷刀,見到有揮刀砍來,也不躲避,一個前撲,欺身靠近來敵,伸出強壯有力的手臂,抓住敵人的手腕一擰,橫蠻地奪過對方的彎刀。另外一隻手則抓向來敵的喉嚨,一扣一捏,乾淨利索地將敵人幹掉。
李懷唐仍感意猶未盡,舉起了這名敵人的屍體,甩下城頭。那些想來撿便宜的伊捺步兵,被他表現出來的悍勇和瘋狂震懾住,屠夫面前,人人止步躊躇,有人甚至回頭尋找雲梯的位置。
漸漸地,城防的形勢有改觀的趨勢,微妙時刻,又聞牛角號!
突騎施人開始增兵了。李懷唐喘着粗氣望着遠處突騎施大軍又分離出一羣黑壓壓的士兵,朝着這邊移動。
剛剛從城下傳來消息說,城門已經被撞破,若非是通道里堆滿了石塊,阻擋敵騎入城,恐怕這會城防大軍就會崩潰。這增援過來的敵人,一定是來清除城門通道的石塊的。不行,再這樣僵持下去,城防很有可能不保。李懷唐果斷地叫過一名親兵:“快去,讓黑子將軍來增援城門,再帶上大殺器!”
接到命令,黑子帶領着騎兵匆匆趕來,隨他前來的騎兵每人都攜帶着一個羊皮水袋子。
“殺!”
黑子跳下戰馬,高舉着彎刀登上了城頭,一千多名嗜血精銳的加入,讓勝利的天平迅速移向守軍。黑子他們一邊砍殺,佔領着城門之上的城頭位置,一邊把手中的羊皮袋子甩向城牆外,羊皮袋子紛紛掉落在城門外,落地的袋子破裂了開來,流出一灘灘黑色濃稠的液體,刺鼻的硫磺味到處瀰漫……
骨啜那些磨蹭的雜兵也早已趕到了城門下,石塊已經被他們搬運了不少,忽然,黑油盛宴從天而降,落在頭頂上,灑在地上。有人見多識廣,認出了那是大食人放火的利器。傳說,那黑色液體裡隱藏着一個惡魔,一旦被點燃就會被釋放出來,吞噬一切物體。
附近的突騎施人也想起來了,撒馬爾罕城下,就是這些黑色的惡魔,跳起了恐怖的火焰舞,讓他們死傷慘重,至今仍心有餘悸。還有布哈拉城裡,那恐怖的焦屍,想想都不寒而慄。
烈火,如期地被點燃,證實了城牆下所有人的擔憂和猜測。
城門下,鬼叫着亂竄的士兵到處都是。
“地獄火!?”
闕伊難如和骨啜瞠目結舌,面面相覷。
儘管闕伊難如不甘心,可是失敗卻已經註定。
突上城頭的伊捺步兵已無心戀戰,一鼓作氣的悍勇在城下傳來驚恐慌亂聲,大叫地獄火之時,就消失殆盡。有先知先覺的,就順着雲梯趕緊逃走,留下那些呆頭呆腦的給他們撤退爭取機會。
“又敗了!”
莫賀達幹還沒撤回大營,前方失敗的消息就傳來了。
乞史城,就好像不知熊市爲何物的大牛票,牛哄哄地屹立於利空之前,嘲笑着一切空頭。
莫賀達幹帶着複雜的眼神,回首望向乞史城方向冒起的濃濃黑煙,驚喜怕怒憂,五味俱全,那滋味,也只有他自己才品味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