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啜終於看到了他的新部衆,兩千五百名士兵。不是想象中的精銳,不算好,也不算太差,勉強可以湊合着用,聊勝於無。闕伊難如那頭老狐狸怎麼會如自己所願呢?不把那些老弱殘的扔給自己就不錯了。可骨啜還是忍不住憤憤地問候了闕伊難如家的女性親屬。
“就這些人,都是披着狼皮的羊,還指望他們打到木鹿?”
骨啜不滿地在李懷唐面前投訴着。在他眼裡,李懷唐是他的福星,雖然曾經被李懷唐俘虜過,但是那些不愉快的記憶已經被他選擇性的失憶了。取而代之的是助他立功,讓他的啜爵位實至名歸的襄助和義舉。
李懷唐大口地啃着羊腿,含糊不清地說着啥。
“將軍,你這不才收下五千頭羊麼,怎麼一到我的大帳中還吃得如此的兇猛?”
骨啜很懷疑李懷唐和這些羊是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
李懷唐抹了抹滿嘴的油脂,道:“你賣給我的那些羊太瘦,着實虧大了。現在多吃點,算是收你的利錢。”
突騎施那些餓狼,搶羊方面很有一手,就是疏於打理,沒過兩天,肥羊們都成了清一色的廋羊羊。
“這,這是小事。將軍儘管吃,不過,將軍是不是可以帶回去慢慢吃。骨啜還有些疑惑請教。”骨啜嘿嘿地訕笑。
“疑惑?哪來的那麼多疑惑,多吃點羊,什麼疑惑就都沒有了。”
李懷唐拿起手中的羊腿欲啃。
“等等,將軍。我再送你五百隻羊,就再幫我這次。”
骨啜着急地走到李懷唐跟前,伸手製止了李懷唐手中的羊腿,一旦讓他開吃,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停止。
“嗯,好,一言爲定!”
看在五百隻羊的份上,李懷唐放下了手中的羊腿。
昨天,李懷唐讓黑塔和安穆塔塔的親信趕着數百頭牛往北去,紅沙漠裡的那三百騎兵據說快斷糧了。剩下的羊只還要救濟即將營救出來的布哈拉教徒,這也是安穆塔塔的請求之一。那麼多張口嗷嗷待哺,糧食捉衿見肘,李懷唐當然希望羊只越多越好。
“那個,闕伊難如讓我們去木鹿幹啥?路途可是廣袤無垠的黃沙,搞不好,就得完蛋在那。”
“既然你都知道了,還問我幹啥?”
翻了一個白眼,李懷唐繼續吃肉喝酒。
“不是,那個莫賀達幹也不拒絕,還信心十足地接下大汗的任命……”
“噗!”
暗器,見所未見匪夷所思的暗器!直接命中骨啜的眼,嘴和鼻子,嗯,滿臉都遭了殃。
“什麼?你說是莫賀達幹領軍!不是都摩支嗎?”
顧不得浪費掉的酒肉,李懷唐一雙魔爪揪起骨啜失聲叫道。
骨啜尷尬地摸了一把臉,哭笑不得。
“本來,本來是都摩支的,不知何故,大汗剛剛更改了任命。”
好個赤果果的陰謀,瞎子都能看見接下來究竟發生什麼事。李懷唐飛快地思慮着,奮起殺回乞史城的想法不止一次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不行!乞史城的防禦還需要時間準備,最好能將矛盾決裂的時間拖到冬天。嗯,紅沙漠裡的那支強悍力量或許可以利用一番……
“將軍?將軍?”
一雙爪子在李懷唐出神的眼前晃動。
“嗯?”
“那個,闕伊難如推薦我隨軍南征,究竟何意?而且又同時推薦了莫賀達干與我同往。誰都知道,我現在和他是勢同水火。”
骨啜道出了他心中的不惑。
李懷唐哼了一聲,道:“很明顯,老狐狸是與莫賀達幹勾搭成奸了。他是打算一箭雙鵰。”
“哪兩隻?”骨啜着急地發問。
“老狐狸就見不得你骨啜得了那麼多人馬,想要你得全部吐出,扔在沙漠裡。讓你和莫賀達幹一同出徵,無非就是要加深你們的矛盾,他好從中漁利。”
“那,還有一隻雕呢?”骨啜眨着眼睛,鍥而不捨。
“把羊換成牛吧,羊只走的太慢了。不方便行軍。”
李懷唐不着邊際地說着,讓骨啜雲裡霧裡。
“啊?這,這,我哪有那麼多牛,再送你五十頭牛。”
骨啜咬着牙,狠心道。這還算盟友嗎?怎麼感覺自己像羊要多一點?
“一言爲定!”李懷唐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道:“第二隻雕麼,就是區區在下了。總之,他不會錯過任何的機會來削弱你的力量,限制你的發展。”
骨啜喃喃道:“他想借刀殺人?”
嗯,這把刀,一定是莫賀達幹無疑。可他會怎麼下手呢?一個猙獰的臉龐在李懷唐腦海裡晃盪。
怕他個鳥!兵來將擋而已,黑塔那幫奇兵得趕緊佈局纔是。想通了的李懷唐又開始大快朵頤。一邊吃,還一邊毫不含糊地對骨啜道:“別忘了啊,五百隻羊和五十頭牛。待會,我讓人來取。”
骨啜搖搖頭,這個什麼將軍啊,大難臨頭了還只顧着吃,莫賀達幹鐵定是要報復他的,而且他是輕而易舉就可以做到。如果這個史國將軍完蛋了,那麼自己就將失去史國的助力。不行,在沒有達到我的目的前,不能讓他死的那麼快。
“那個莫賀達幹,還有那個血狼騎還是很厲害的。將軍莫要掉以輕心。要不,要不,你躲在我的軍中?”骨啜擔憂道。
“那是自然,誰讓我們是盟友來着。咱們誰受傷了,對另一方都是損失,只能白白便宜我們的敵人。”
李懷唐知道骨啜的想法,在他羽翼未豐之前,是絕對不捨得失去自己這個盟友的。
“那是,那是。”骨啜訕笑着附和道。
“不過,我們的力量也太弱了,就算合兵一起,和莫賀達幹相比還是有很明顯的差距。”
骨啜不無擔憂道。
李懷唐咬咬嘴脣,沉思了一會,道:“骨啜何不去借點強軍?”
骨啜一聽,對呀,兵不夠,可以去借啊,那些沒有機會南征的餓狼們都眼紅着呢,尤其是那個都摩支。但是,骨啜還有另外一層擔憂:
“我想,都摩支一定很樂意。可,可他也是餓狼啊。”
李懷唐搖了搖頭,道:“出點血是必須的,誰讓我們力有不逮。可從另一方面講,也是非常值得的,骨啜難道不希望莫賀達幹從此和都摩支狗咬狗嗎?而我們付出的不過是幾根骨頭而已。”
骨啜的眼睛一亮,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
李懷唐接着道:“還有,我們此次南下,需要穿越沙漠。我希望可以多攜帶點糧食物資。”
骨啜點點頭,道:“嗯,對。有備無患。這個糧食物資問題,我來處理。”
“出發前,我需要一些奴隸來牧羊和幫助騎兵們做一些瑣碎的事情。”李懷唐一步步提出要求。
骨啜不以爲意,滿口應承:“好,沒問題。你派人跟我去挑些壯奴來回來。”
要破壞蘇祿汗的陰謀,就必須通過現場見證那殘暴一幕的數萬沃教教徒的嘴巴來宣傳,給河中各地的教徒傳遞消息。爲此,安穆塔塔還讓李懷唐準備了大量的羊皮,上面不但有天降神物的圖樣,還有安穆塔塔的預言。只要這些羊皮被散播出去,就足以刺穿蘇祿汗的謊言,削弱他對沃教的號召力,同時也給沃教可能要受到的損失降到最低。
“那我就不客氣了。我打算挑選三千人。”
李懷唐順勢獅子開大口。
骨啜一聽,嚇了一跳,“怎麼會要這麼多?”
“不多,我建議骨啜你也多挑選一些。將來,這些人不也是你的部衆麼?恐怕,蘇祿汗也沒打算讓他們活着。爲了報答骨啜活命之恩,這些人一定會忠心耿耿的。”
李懷唐給骨啜拋出了一個他無法拒絕的誘餌。
骨啜低頭沉思,內心的理智與慾望在激烈地搏鬥着,臉上的表情也豐富地變幻着,最後,骨啜擡起了頭,咬着牙根,拍案而起,“幹了!我也挑它幾千人。”
布哈拉城裡被抓來的俘虜有好幾萬,骨啜知道他們的的命運已經被註定,蘇祿汗一定不會介意讓他們去消耗撒馬爾罕大食人的城防力量的。想起撒馬爾罕城的堅固,還有那恐怖的地獄火,那數萬俘虜的存活機會將非常渺小。
說幹就幹,骨啜和李懷唐一番商量,就風風火火地騎馬趕向了俘虜大營。
布哈拉城沒有連片的空地來安排那麼多俘虜,於是,俘虜就被押往城外原先突騎施大軍的營地裡,由伊捺的步兵負責看管和整編,等回師撒馬爾罕再將他們推向戰場。
“挑選俘虜?沒有蘇祿汗的命令,誰也不準打這些俘虜的主意!”
俘虜大營裡,伊捺沒好氣地拒絕着骨啜。
這兩天,伊捺的鬱悶氣還沒消,聽到骨啜這兩個字都足以燃燒起他的心頭之火,何況骨啜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無名之火怒莫名就竄上來。也好,最近你不是很得意嗎?我伊捺就挫搓你的銳氣。
骨啜露出一絲笑容,道:“命令啊,有,肯定有。來啊,把命令給我擡上來!”骨啜大手一揮,幾個部下就擡着兩個沉重的大箱子進來了。
伊捺納悶地看着骨啜,這傢伙究竟想幹什麼?
兩個大箱子被打開了,露出各種金銀珠寶,數量驚人。
看着如此豐厚的財富,伊捺倒吸了一口氣:“這,這是什麼意思?你以爲憑着這個就可以收買我了嗎?”
“這些東西,難道不能代表蘇祿汗的命令嗎?”
骨啜盯着伊捺會意地笑着。
“出征在即,我需要的物資,想必蘇祿汗不會不答應。再說了,這些個俘虜,他們的命運只有戰死。伊捺將軍是完全沒有任何好處的,還得浪費糧食不是?”
收買伊捺是李懷唐提議的,同時順便把他綁上骨啜的戰車。骨啜雖然心疼他的財寶,衡量之下,也能欣然接受,相比他的汗位來說,這些物品都顯得如此的無關重要。
伊捺眯着眼睛,貪婪的眼光始終沒有離開那兩個箱子。這幾個月來,破城不少,收穫卻甚微,簡直是不值一提。每次攻城他的損失最大,進城卻不是最先,搶羊只能在蘇祿汗之後,撿他們的殘羹冷汁。
在如此誘人的財富面前,伊捺沒有矜持扭捏,循例是一番思想鬥爭,雙腳卻不聽使喚地走向那兩個箱子,伸手就把箱子的蓋子給蓋上。
決定在箱蓋子合上之時就已作出。伊捺眯着貪婪的雙眼,暗忖道:看來,骨啜這次是搶到金礦了,出手如此的闊綽大方。
在此之前,伊捺對骨啜很怨恨,非常的怨恨,甚至他以爲這輩子,骨啜和他之間的結永遠也無法解開。直至看到骨啜擺在他眼前的兩大箱子耀眼的財寶,他忽然發現他對骨啜的怨氣消失了,原來,金錢可以停止一切憤怒,如果不可以,那只是因爲數量還不夠而已。
“這個命令我就收下了。俘虜你可隨便挑,不過,出了事情我可不負責,你自己承擔蘇祿汗的怒火。”
伊捺墮落了,接受了賄賂。
“那當然了,按規矩辦事,哪能麻煩伊捺將軍。先謝過將軍。”
骨啜一臉的笑意。
最終,兩人從俘虜營裡挑出了五千多人。
在帶回駐地的三千人當中,李懷唐以安穆塔塔的名義,賦予了所有人自由,並且讓安穆塔塔的數名親信去把他們安排好。在李懷唐出征前,這些人將帶着那些小羊皮,四散河中地區,負起散播布哈拉城裡所發生的一切和安穆塔塔臨死前的預言。
當然,李懷唐也沒有浪費機會,在三千人當中,遴選出百餘名健壯者加入他的軍隊裡。畢竟在數十人當中才選出的一個,條件還是不錯的。再給他們添上各種刺激和必要的訓練,不信就不能脫胎換骨。
骨啜不知道李懷唐的打算,增加兩千名部衆足以讓他忘乎所以。他的興致相當高,不等李懷唐就獨自去找都磨支借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