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襲,似乎很順利,也似乎並不順利。
右騎與鷹騎都發動了雷霆一擊,脫離也很快,沒有遇到任何阻攔。讓李懷唐擔憂的是,不知何故,護都的左騎沒有如約發動襲擊。夜色茫茫,眼睛無論如何努力搜尋,也無法知道護都在哪,在幹什麼。
“將軍,也許護都他迷路了,說不定,他們已撤回城裡。”
六猴子說出心中的猜測。
“嗯,也許吧。撤!”
李懷唐不敢再做停留。既然尋找沒有任何效果,停留只有風險,沒有收益,還不如立刻回城。
李懷唐的絲絲擔憂還沒完結,身後就響起隆隆馬蹄聲,聲聲急,仿欲奪命。
“糟糕!”
李懷唐的一顆心頓時下沉,感覺不妙。黑夜中,策馬狂奔的只能是追兵。看來,惱羞成怒的突騎施人發飆了!
雖然李懷唐的膽生毛,可他還沒有狂妄自大到認爲,憑他目前的實力,就可以和兇悍的突騎施騎兵平等對決,就算追兵不多,可一旦陷入糾纏,等待他的就只有滅亡。
“該死,黑天瞎火的跑馬,不怕崴了馬腳麼?等老子我強大了,必定讓你嚐嚐被窮追的滋味。”
騎術糟糕的李懷唐惡狠狠地腹誹着。
草原上,百名血狼騎瘋狂地追逐着李懷唐和他的兩百騎。李懷唐未有預料到,氣急敗壞的莫賀達幹派出了他最精銳的騎兵,他要找回場子,把兇手的腦袋提回來,挽救深受打擊的士氣。
頑強與精銳在血狼騎的身上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他們憑着直覺,憑着細微的感觀,愣是在黑夜中找到了敢於襲擊他們的敵人,並且牢牢咬住不放,不斷地縮短雙方的距離。
幸虧是在夜間,侷限於視線,血狼騎的速度無法提到最高,在夜色的幫助下,右騎抵銷了與對手在騎術上的差距,延遲了被追上的時間。
乞史城城頭的火光越來越亮,城郭越來越清晰,安全近在咫尺,而危險也越來越接近,追兵卻沒有放棄的意思,緊追不捨。
“烏龜你個王八,他們難道想跟我們一起進城嗎?”
欺人太甚!李懷唐甚至有種返身搏殺的衝動。
血狼騎豈肯半途而廢,他們也是迫不得已。莫賀達乾的怒火告訴了他們,今天必須要有所收穫,回去纔好交代,鍥而不捨追逐是他們唯一能做的。
距離,在漸漸地縮短着。
終於,雙方都看到了乞史城。城頭上,燃點着數十把火把,黑影涌動着,號角聲響徹天地。
李懷唐率先向城頭髮射了響箭,告知他們是自己人。
吊橋緩緩放下,城門洞開張開歡迎的臂彎。上百名長弓手則緊張地站在城頭上,準備着給自己的騎兵斷後。
“快,快進城!”
李懷唐的汗血馬速度快,早早就過了吊橋,勒馬停在城門口處,着急地指揮着他右騎騎兵衝進城內。
入城的騎士無不長出一口氣,呼出心中的緊張,換上懈怠。
“終於安全了!”
世事難料,安全,還言時過早。血狼騎最後的殺招告訴光明右騎,要想從他們手中逃脫至少得掉一層皮!
數十支羽箭帶着疾風,破空而來,二十來名正在通過吊橋的光明騎兵紛紛中箭落馬,其中,超過一半的人很遺憾地倒在了最後時刻,倒在了城門前。
數支羽箭破空撲向目標明顯的李懷唐。
“哐!”“哐!”
兩支羽箭被斬飛。夜色,讓李懷唐無法看清來箭,只能憑感覺揮舞戰刀,一支羽箭透過刀幕,扎入李懷唐的肩膀……
城牆上的長弓手顧不得目標在哪,馬上盲射,試圖逼退突騎施追兵。血狼騎也並非泛泛之輩,整齊默契地來個急轉,與城牆平行呼嘯而去。
有時候,中箭並不一定就是壞事。李懷唐中了一箭,卻安然無恙,他驚奇地發現,穿在身上的絲綢裡衣居然奇蹟般將箭頭包住,沒有讓帶倒鉤的箭頭穿透與身體接觸,只要輕輕一拔,整支羽箭就脫離,傷口,只有一個口子,流一點血而已。絲綢的特殊作用從此啓發了李懷唐。
“護都他們呢?”
黑子稍後也回到了城裡,他們是從東門入城的。
而護都的左騎依然沒有蹤影,期待和焦慮寫滿了李懷唐的臉上。
如果護都他們在野外遇到這夥突騎施騎兵,恐怕得凶多吉少。
一直到天亮,護都他們依然杳無音訊。
抱着一絲僥倖,天剛一亮,黑子領命帶上兩百騎兵,挑選了好馬,一人雙馬出城去尋找護都。
突騎施人也沒有爽約,如期地出現在了城北,駐馬於距離城牆數百步之外,肅殺之氣直衝雲霄。
一個突騎施騎兵從大隊人馬中脫離出來,策馬奔向了城門前。
“史國國王殿下,我家王子傳話。”
說完,就把綁着一張小羊皮的羽箭射向了城頭。
士兵把羽箭取了,送到李懷唐面前。李懷唐拿下小羊皮,展開來,只見上面寫着許多奇怪的符號。李懷唐苦笑着把羊皮遞給了烏蒙,烏蒙接過後,唸了出來:
“蘇祿汗自碎葉川起兵,所向披靡,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好比天上翱翔的雄鷹。而大食人則如喪家之犬,莫敢攖其鋒。昭武九國,無不視我蘇祿汗爲拯救之英雄,簞食漿壺。何以史國例外?我蘇祿汗素有仁慈之善名,不忍生靈塗炭。貴國何不效其餘諸國,開城尊我蘇祿汗。如再冥頑不化,待大軍到達之日,當是屠城之時。”
李懷唐冷冷發笑,屠城,突騎施人已經把他們的目的透露得很明白了。無論降與否,只要突騎施人進城,等待乞史城的就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去你大爺的恐嚇,看誰怕誰!我李懷唐的彎刀也不是吃素的。李懷唐滿腔豪氣,奪過身旁長弓手的弓箭,引弓向着城下待復的突騎施騎兵放了一箭。羽箭擦過突騎施人的頭頂,釘入了他身後的泥土裡。嚇得這個突騎施人冷汗直冒。
“你要戰,那便戰!”
李懷唐吼出了一腔激情。
“你要戰,那便戰!”
激情,迅速渲染,響徹了整個城頭。
“唐,唐軍?”
莫賀達乾和骨朵祿王子吃驚地對望了一眼。
莫賀達幹搖了搖光禿禿的腦袋,彷彿想把腦袋中的疑惑給甩掉。不可能,難道唐軍會飛麼?數千的唐軍飛過蔥嶺來到這裡?而且,從昨天他們的表現來看,完全沒有顯示出唐軍應有的戰鬥力。雖然,自己連續吃了三次敗仗,但是,還是可以肯定對手不是唐軍。否則,今天就不可能站在這裡了。
“好,想死。莫賀達幹成全你。”
莫賀達幹惡狠狠道。
“王子殿下,今天有勞殿下正面佯攻,莫賀達幹側面襲擊。務必一舉而下。破城後,城裡的財富,願與殿下共享。”
莫賀達幹放下了驕傲的身份,用合作的語氣向骨咄祿示好。
“呵呵,正該如此。我們突騎施人需要精誠團結。”骨咄祿假惺惺迴應道。“莫賀達幹就請放心,骨咄祿必不負所望。”
骨咄祿昨晚很幸運,黑子的偷襲沒有給他造成任何的損失,死傷的都是莫賀達乾的人。所以,骨咄祿毫不懷疑是自己的領導才能,讓本部避免了不必要的損失。自信之下,也沒和莫賀達幹計較什麼。
其實,骨咄祿心裡所想的和莫賀達幹是一樣的。就是第一個破城,先取財富。什麼佯攻,那是糊弄傻子的話,佯攻隨時可以變成正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