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輛越野車從海岸線公路的盡頭下來,一直開到了死神嶺的森林邊緣處。從車上跳下來幾名工兵,他們揹着不知名的儀器四下游走。很快,其中一名工兵叫道:“大人,找到了。”
萊因臉色凝重地從車上跳了下來,這趟他並沒有開自己那輛子彈機車,而是乘走了監察站的汽車。手虛按在單手劍“亞瑟”上,萊因沉聲問:“確定嗎?”。
“十分肯定,法魯中尉體內的定位儀反饋的信號就在附近。只是”這名工兵也十分疑惑地看了看四周,一看看去皆是密林,並無任何可疑之處。
萊因徑直前行,後面汽車上不斷跳下士兵,他們深恐這奧古都斯家的二公子有失連忙跟上,殊不知若真正有事起來,還不知道是誰照顧誰。萊因走沒幾步,腳突然一沉。他臉色微變,感覺腳下已經不再是實地,而是浮土。他蹲下身去,伸手插進了地面。
手掌穿過絕十公分左右的浮土層後,便傳來沙礫的感覺。萊因悶哼,手在沙裡遊走,不多時便碰到了冰涼的硬物。他抓實提起,竟拉出了一把機槍。機槍後,還有一具士兵的屍體緊緊握着。就這樣,半截屍身從地面中顯露了出來。萊因拍手站了起來,簡潔地喝道:“挖!”
身後二十來個士兵不敢怠慢,立刻背起機槍。沒有工具,便用他們自己的雙手挖開浮土,然後在沙坑裡找到了一具具屍體。爲防止意外發生,萊因又讓人拿來安全繩,用繩子綁住士兵的腰身再連接着外側的越野車,做好這簡單的保護措施後,十來個士兵深入沙子裡,最終找到了法魯的屍體。
當血騎中尉的屍體和幾十具普通士兵的遺體並列放在萊因腳下時,他低嘆一聲,知道自己終還是小看了那些外來者。法魯這個中尉在外頭雖然是一名長官,可在血騎的核心戰力裡他也只能算是炮灰。不過在這種荒野之上,能夠把一名中尉和百來名士兵吃個乾淨的,對手顯然很不簡單。
再看法魯的傷勢,在他的胸前出現一個貫穿性的傷口,但沒有直接命中要害。而作爲格鬥域的能力者,這樣的傷勢還不足以要法魯的命。萊因用修長的手指在法魯的臉孔上抹過,指尖傳來絲絲冰寒的感覺,再看屍體全身都有凍僵的痕跡,顯然法魯的致命傷是被元素域的冰系能力所致。
“查一下死神嶺附近有沒有存在流沙的地形?”萊因說道。
一名工兵立刻用手上的智腦檢索資料,片刻後答道:“報告大人,死神嶺還沒有出現過流沙地。”
“也就是說,這是人爲的。”萊因看着前面這片埋葬了法魯和一支百人隊的沙地若有所思:“能夠改變區域環境,應該是土系的高階。而殺死法魯的,即使不是冰系的高階能力者,最少也有六七階的造詣。換言之,外來者裡面至少有兩名能力位階不低的傢伙。這是他們的王牌?還是說只是其中一部分力量?”
萊因的問題沒人答得上來,第九騎士也沒指望士兵們能夠回答他的問題。他只是用自己慣用的方式在梳理整個事件的脈絡,萊因的父親常把“智者先行”這句話掛在嘴邊。意思是有智慧的人總能比其它人看到更遠的東西,因此事事先人一步。萊因自問雖沒有大哥哈特的將帥之才,卻也不是蠢貨。像哈特那樣事事領先個兩三着他無法做到,但估摸到對手的手段再領先個一步還可以辦到。
從之前一輛巡邏車失事,再到現在法魯和一支小隊殉職,已經表明了對手的實力不弱。而出動這種程度的力量,那麼他們的目的肯定也不簡單。萊因立刻讓工兵拿來一個平板智腦,並調出附近的地形圖。以死神嶺爲界,海岸線公路繼續向南便已經斷絕,而此地北上則是黑暗議會的勢力圈。基本可以確定,那些外來者若要離開,便只餘西去一途。當然,也不能排除他們冒險會取死神嶺,翻越大裂縫進入海岸線南端。可那樣做的後果,就只是給已經在鳳凰城重裝佈陣的哈特試兵而已。
這些外來者到現在仍末敗露痕跡,顯是計劃周密,且有海岸線附近的某些地方勢力作爲掩護才能瞞過議會的情報網。當然,外來者的數量不會很多,否則若給大量人馬穿透防線,那議會還不如早早關門算了。這樣就基本可以確定,這支外來的力量屬於人數少但精英多的隊伍。
像這樣的隊伍,最擅長的就是點的突破。
萊因用手指在死神嶺到風車鎮之間的荒野上不斷點下,每點一下便會產生一個標誌,每個標誌代表着一個隱匿哨點。每個哨點之間的距離是10公里左右,從地圖上看,這些哨點縱深有度,形如大網。哪怕突破了其中某個點,也無法完全逸出偵察範圍。反而哨點之間因爲距離適中,可彼此知照。其中一個被襲,其它哨點可立刻反應,起到牽制和拖延的作用。
把智腦交給工兵,萊因吩咐道:“以我的名義命令這附近監察站動員所有士兵,按照我的佈置安排人手佈防。就讓我們來看看,這條外來的魚究竟有多大?”
萊因倒也不敢託大,立刻聯繫了鳳凰城的總部,向哈特要了“墮天使”裡一些能力者過來,準備給外來者一個驚喜。
就在第九騎士忙着撒網捕魚的時候,遠在死神嶺西面大湖區附近的大魚還沒有察覺到這海岸線附近微妙的變化。
行軍帳篷裡,聽了金的要求後,零說道:“你的那個姐姐,基因已經出現崩潰的現象。用正常的辦法,基本上無法阻止這種現象繼續發展下去,至多也就是拖延崩潰的速度。”
金臉色一黯,對於艾麗絲,他的心情只能用複雜二字來形容。從最初得知艾麗絲毀滅了小鎮的憤恨與無奈,到之後被她追殺,再到現在提爾死了,不用再受任何束縛的她卻走到了生命的盡頭。這其間經歷了種種,只有金才明白其中滋味。
他有恨過,無奈過,到最後釋然,乃至現在希望留住這個女人的生命。畢竟,在那段黑暗的日子裡,她是唯一一個給自己帶來溫暖的人。在零沒有到來之前,金雖有這個想法,可總歸受到現實的限制,因此並不強烈。可零來到之後,這無疑給金帶來一個希望。
即使沒有法魯這件事,他也會找機會接近零。而血騎中尉不過給了金一個更好的理由而已,但現在,零給他的只是再一次失望。他沒有怪零,也沒有質疑零是不肯幫這個忙。因爲零肯定清楚,如果可以救回艾麗絲的話,那麼至少金會欠他一個大人情。這對零來說絕對是有利無弊的事,若非實情如此,零也不會這麼說。
可就在金感到失望的時候,零卻道:“不過我私人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試下,但成功與否我不敢肯定,因爲沒有過這種先例。”
零想到的自然是自己的DNA記憶組,按照記憶組可以生成任何生命基質的特性來看,或許讓它們進入艾麗絲的體內說不定可以修補這個女人已經開始崩潰的基因。當然,如果可以救回艾麗絲的命,零也會利用記憶組在艾麗絲身體裡留下一些可控的手段。
畢竟艾麗絲將來是敵是友還很難說,而他還沒有大方到隨便救回一個可能成爲大敵的人,哪怕因此金可能會聽命他一段時間。動盪的年代,再怎麼小心也不爲過。
聽到零口氣一轉,金頓時精神大振,喜顏於色道:“是嗎?不管能不能成功,這總是一個希望。”
“是這樣說沒錯,不過你也看到,現在我這裡還有事情要辦,無法立刻幫你這個忙。這樣吧,我們明天要回阿斯加特,你們和我一起走,回去後再說。”零又道:“而且,你似乎還得和她商量商量。老實說,我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求生的慾望。”
金苦笑,點頭道:“這纔是最大的難題。”
這時,帳篷外傳來起重機工作的聲音,接着嘩啦的水聲大作。零兩人從帳篷裡出來,剛好看到在午後的天光下,六翼飛船破水而出。那從船身往下流淌的道道水流映照着天光,拍打在湖面激起的水氣緩緩散開,水氣漫射着天光在湖面上形成了一道豔麗的虹橋,久久不散。
“天,原來你打撈的是這種東西”金看着湖面上這艘流線型的飛船,震驚得無以復加。
打撈工程至此進入了尾聲,六翼飛船給拉上岸後,便開始了清理工作。這最後的工作主要是把受損部分的船身排水,之後便開始安裝牽引構件,以便明日啓動運回阿斯加特。而整個計劃中,回程纔是重中之重的問題,零爲此在晚上把所有人都叫到了營帳裡研究回程的路線和防禦的工作,直到深夜才和衆人確定好了明天自己各自負責的工作。
夜色正濃,零看着已經安裝好牽引構件的六翼飛船。這艘曾經載着他脫離地縫深淵的飛船,在闊別兩年多之後再次出現在他眼前。而這一次,零希望它能夠帶自己探索更多末知的世界。彷彿在他和飛船第一次相遇於地底的時候,冥冥之中已經註定了這樣的宿命,所以零決定,從今天開始,這艘飛船就叫“命運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