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涅看着桌子上兩個盒子,每個盒子都有一個密碼鎖。如果按錯密碼,那就會激活點火裝置,然後整個盒子會連同他的房子一起炸成了灰。這兩個盒子都是今早給送過來的,一個來自索隆,另一個則是教皇保羅。送來盒子的侍者留下密碼後,也沒透露什麼信息就離開了。
猶豫着要先打開哪一個,西涅沉默着坐在椅子上看着它們。最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先把索隆的盒子拿過來,按下密碼開鎖。盒子打開後,裡面散發出一股冷氣,似在爲某些東西保溫。而事實上,躺在盒子裡的只有一支針劑。注射器裡,一股黑紅色的液體映進西涅的眼中,它像是血,可處於器皿中的它卻仍不時蠕動着,如同某種活物。
這恐怖是某種具備活性的液體,那盒中的低溫冷氣是爲了限制該物的活性而設置的。在針劑的旁邊有一張小巧的說明,上面的文字不多,卻看得西涅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他瞪大了眼睛,震驚道:“竟然有這種東西?”
說明書裡寫得很明白,這是一管晉階藥劑,將裡面的基因物質從靜脈注射,便能夠將能力整整提升一階。之後需要三天的適應期,然後位階就會被鞏固下來。
能夠提升力量位階,特別是適用於八階以上的能力者使用,這根針劑可謂萬金難求。然而現在它卻安靜地躺在盒子裡,說明書裡指明,當打開盒子後,需要在三個小時內注射藥劑,否則將會失去效果。
西涅不懷疑它所具備的功能,畢竟李奧和弗蘭克已經證實了,索隆手中的確掌握了能夠提升能力位階的技術或者其它什麼方法。可這兩名團長要出征前,西涅曾私下見過李奧,當時這位老團長給他的感覺很不妙。而且李奧曾隱晦地向西涅暗示過,如果索隆哪天同樣提供了升階的機會時,他希望西涅能夠慎重考慮。
從中不難看出,這種機會難得,可條件同樣苛刻,而且效果恐怕不是想像中那麼美好。這從李奧當時的情形可以看得出來,他的氣息雖然變得強大,可感覺卻十分粗糙,就像一個孩子拿着火箭炮般。而且李奧的眼神中不時掠過痛苦之色,彷彿體內囚禁着一隻惡魔,而他無時無刻都必須和惡魔對抗。
那隻惡魔,恐怕就是能力提升的源頭!
也是西涅眼前這根針劑中的事物,那如同血一般的基因物質。這牽涉到很多問題,諸如索隆如果早有這樣的技術,爲什麼不一早使用,這樣面對海神團也不會節節敗退。再有就是這裡面的物質是什麼,以西涅的見聞,還沒聽說過如今能夠合成出可以提升一個位階等級的基因物質出來。
問題很多,西涅卻沒有答案。無意間,他看到了另一個盒子。
保羅讓人送過來的盒子。
在幾天前,保羅就和索隆在集會上公然撕破了臉皮,兩人之間的關係由此轉入緊張階段。這段時間以來,保羅頻頻出場各種聚會,其間又拜訪了門德里薩和約瑟夫這兩個權貴。之後,這兩個底蘊深厚的豪門便開始向索隆施壓,他們的立場在哪一邊已經非常清楚。
羅馬城的局勢已經變得十分微妙,就像一個在高空走鋼絲的人,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局面。
內憂外患,用這個詞彙來形容羅馬城如今的狀況是再適當不過。現在,西涅反倒羨慕起雅菲迪來,這位摯友能夠脫離羅馬城的爭鬥漩渦,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打開保羅的盒子,裡面是一片小巧的晶片。西涅皺了皺眉頭,拿來一個平板智腦,將晶片插進智腦的凹槽中,很快智腦就讀取出了一個文件。打開文件,卻是段視頻。視頻的畫面呈暗紅色,看來是用夜視模式拍攝中。地點是某處宮殿,但隨着鏡頭的移動,西涅很快發現,這是教皇廳的內部。
最終,畫面來到索隆的行宮前。接着又繞到了另一邊側面牆壁的窗戶,有人打開了窗戶,跟着鏡頭晃動,卻是那人已經潛進了行宮裡。在夜視模式下,通過畫面西涅可以看到,索隆的行宮空曠而乾淨,所有可以移動的設施都給清理了出去,整個行宮如同被廢棄了一般。
在畫面裡,不時會有類似霧氣一般的東西飄過。宮殿裡自然不會有霧,那麼這些東西又是什麼。
鏡頭在這個時候突然劇烈晃動起來,跟着響起一陣急促的喘息聲。聲音有些像漏氣的風箱,西涅聽得臉色一變。他可以相信,拍攝這段畫面的人肯定被銳器洞穿的喉嚨,所以纔會發出這種聲響。最終拍攝器摔到了地上,畫面旋轉兩圈後定格在一張惶恐的臉孔上。
這個男人捂緊了自己的喉嚨,卻從指縫裡不斷有血流出來。他不時抽動一下,眼中的神采漸漸暗淡,正滑入死亡的深淵。西涅以爲畫面要就此結束時,卻有一隻腳在畫面中擴大,接着挑起拍攝器。畫面翻動一下,角度變成由下而上。於是在畫面裡,出現了一個銀色長髮的男人。
他淡淡朝鏡頭的方向看了眼,微微一笑,再用腳踩下。
視頻至此消失。
西涅坐在椅上一動不動。
索隆的行宮裡,竟然藏着一個陌生的男人。他究竟是誰?
這時,畫面又亮起來,接着保羅出現在鏡頭裡。他面對着西涅,彷彿正在視頻通話般說道:“相信西涅團長看到這裡時,和我一樣對視頻裡這個男人充滿了疑問。他是誰?爲什麼會在索隆的行宮裡?究竟是什麼時候就存在了?想想便叫人害怕,居然在我們的眼皮底下,索隆藏着一個可怕的人。”
“沒錯,可怕的人。”保羅強調道:“剛纔拍攝整段視頻的人,是我一名七階的手下。可以說是一個難得的人才,但相信團長也看到了,他在那個銀髮男人手中根本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爲什麼我會讓人潛進索隆的行宮?原因很簡單,因爲藍博尼斯!”
“昔日的血腥騎士,在進入索隆的行宮後就再也沒有出來。索隆雖然事後宣佈老騎士已經離開羅馬城,可我暗中查過,藍博尼斯根本就沒有回來。而他的家人多次向教皇廳遞交調查書,也通通給攔截了下來。甚至……在不久前,藍博尼斯的府邸突然發生了火災,包括他三個兒子在內的所有親人都已經葬送火場。”
“可是……”保羅臉色肅然地說:“我讓人檢查過屍體,均表明這些人在火災發生前便已經讓人殺死。西涅團長,這是一起骯髒的謀殺!正直如你,難道不希望發現答案嗎?”
視頻到了這裡才真正結束,唯有保羅的話仍在西涅腦海中不斷迴響着。
藍博尼斯和他那些老部下失蹤的事,西涅也有所耳聞。只是當時忙於對付海神團的威脅,他根本沒空去了解這事。而之後又發生了很多事,如果不是保羅現在提起的話,西涅恐怕還真會忘記了。
他相信保羅並非爲了打擊索隆而故意捏造出這些東西,哪怕索隆行宮裡的畫面可以捏造,但藍博尼斯府邸起火一事,只要略微調查便可得知,根本想捏造也捏造不出來。
最重要的是,藍博尼斯最後出現的地點就在教皇廳,而索隆也當着很多人邀請他前往行宮。之後,就再也沒人看到血腥騎士出來。
從當時藍博尼斯威脅索隆的情形來看,恐怕是惹惱了索隆,才爲被他借那銀髮男人之手殺掉了藍博尼斯。血腥騎士雖已老邁,可也是名八階的能力者,卻連一點動靜也沒有出現就給幹掉,顯然這個銀髮男人不簡單。
那麼……
西涅又看向了那管基因藥劑,心想這兩者間是否存在着某種關係。但不管怎麼說,一旦證實索隆借銀髮男人之手殺掉藍博尼斯,這個消息將會像一顆重磅炸彈般,將本來已經初呈亂勢的羅馬城炸得更加混亂不堪。索隆如此做,已經觸及了很多人的底線,包括西涅在內。
像門德里薩這樣的豪門,在十五年前可以對索隆殺害保羅四世之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不代表他們能夠容忍索隆借外人之手來殺害當年的同僚,這在性質上有決定性的區別。
西涅看着兩個盒子,最後把它們重新合上,再放進一個保險櫃裡。他閉着眼睛,認真思索着接下來要怎麼做。第四軍的團長就這麼坐着,從白天坐到了傍晚,如同一尊雕像,末見動彈。
傍晚的時候,兩輛汽車停在教皇廳的廣場上,從汽車裡陸續走下來十幾人。他們都是騎士團各個分團裡的副官又或擁有不錯能力的校級軍官,在索隆的命令下,這些人都給集中了起來。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別,那就是全部都是七階。
一隊索隆的近衛,白銀之手的士兵在威瑟爾的帶領下早在門口等候他們。事實上當索隆透露可以將七階的能力者提升到八階的時候,曾詢問過威瑟爾可有興趣。親衛隊長不知道行宮裡有什麼,但跟在索隆身邊,他也隱隱猜到那裡面有不得了的事物。
提升位階自然是件充滿誘惑的事,可觀之李奧和弗蘭克兩人提長位階後的情形,威瑟爾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他委婉地拒絕了索隆的詢問,難得的是,索隆並沒有爲難他。
看着這些個個實力與他相當的軍官,威瑟爾卻在心中暗歎。等這些人離開了教皇廳趕赴前線的時候,他們恐怕已經不再是自己了。
他乾咳了一聲,道:“諸位,旅途辛苦了。但索隆大人已經等候多時,還請諸位和我來。”
打了個手勢,白銀之手的士兵便散了開雲,分成兩邊形成一條通道,同時也把所有軍官包圍起來,以防他們逃走。威瑟爾走在前面,領着這十來名軍官向教皇廳裡面走去。等軍官們都跟上後,白銀之手的隊形才合攏,然後跟着上前。
這時,廣場附近傳來喧譁聲。一名士兵回頭,遠遠看到幾個平民似乎正在打架,他們扭打在一起。士兵皺眉,教皇廳附近的區域是不允許平民接近的,職責所在,這名士兵便離開了隊伍跑了過去。
幾個平民見他跑來,連忙逃走。士兵冷哼,追了上去。很快雙方跑進附近街區一條小巷子中,跟着裡面傳來一聲悶響。沒過多久,身着白銀之手製服的西涅走了出來,他拉低了頭盔,擋住自己大半面容。至於那名士兵,則讓人裝進了酒桶中運出城去。
西涅迅速跑回教皇廳,還好威瑟爾和其它人在會議廳外似在等候什麼。西涅不動聲色地走上去,並站到白銀之手的隊伍後頭。很快,會議廳的大門打開,教皇保羅、門德里薩還有老約瑟夫等幾位羅馬城的重要人物魚貫而出。在經過西涅的時候,保羅有意無意地朝他看了眼,卻沒說什麼掉頭就走。
這時威瑟爾才帶着衆人走進會議廳裡。
大廳中只有索隆一人,他看着底下的軍官大聲道:“歡迎你們的到來,我騎士團的勇士們。值此危難之際,你們響應號召站出來。在此,我爲你們感到驕傲!”
一個壯碩的大漢往前一步,擔着拳頭道:“索隆大人,保衛大陸是我們騎士團的責任。就請你下令吧,我們會把那羣南方來的鄉巴佬揍回咆哮海灣去的!”
大漢的話得到好些同僚的響應,但有幾位卻默不作聲。海神團的表現有目共睹,高階戰力上的巨大差距更不是僅憑意志和決心就可以彌補的。事實上,這幾人不認爲索隆召集了他們,就有把海神團趕回海上去的把握。
索隆伸手一壓,道:“你們的勇氣值得表彰,但我們也不能輕視咱們的對手。神說,傲慢亦是原罪。正視對手,我們才能夠打敗他們。現在,橫亙在我們面前最大的難題,是兩方之間高階戰力上的差距。儘管不願意承認,但不得不說,對方高階的數量實在太多了一些。僅憑我們的團長們會十分吃力,所以才召集了其它軍隊裡位列二席的各位。”
“我勇猛的戰士們,現在,我需要你們貢獻自己的力量!”
一名年長的校官上前道:“索隆大人,我們當然願意爲您效勞。可您也應該看到,我們這些人也不過都是七階的水準。恐怕距離對方的高階戰力還有一定差距。”
“沒錯。”索隆微微一笑,張開雙臂道:“現在,我就爲你們開啓通往高階的大門。你們會發現,其實一個階位間的差距,並沒有你們想像中來得遙遠。用不了幾天,你們也會成爲八階。”
“這……這怎麼可能?”校官疑惑道。
“怎麼不可能。”
一把冰冷的聲音響起,第八軍的團長羅恩從側門裡走了進來。他看着那名校官道:“拿巴,許久不見了。”
“羅恩團長。”名爲拿巴的軍官低頭恭敬道。
羅恩點頭,走到索隆的旁邊。在後者的眼神暗允下,羅恩上前道:“各位。我想你們也知道,代替瑪米羅那個叛徒成爲團長的我,在不久之前也和各位一樣都只是七階的水準。可現在,你們看看……”
“這是……八階的力量!”羅恩開始釋放自己的力量,能量水平不斷提升,很快便越過了七階的水準,進入八階的層次。他的體表散逸着黑紫色的光,從他身上游離四散的能量射流甚至擦過地面,颳起蓬蓬石粉。
在大廳後頭,西涅瞳孔略微收窄。他看得出來,羅恩果然已經晉級八階。這麼看來,那管晉階藥劑果然有用。只是羅恩現在的氣息比當初的李奧他們更不穩定,且有無法收束住力量之嫌,如果粗糙的運用技巧根本上不了檯面。西涅自問可輕易擊敗這樣的八階,但無可否認的是,索隆的確展現了他擁有提升力量的手段。
果然,看到羅恩的展示之後,底下的軍官都露出了狂熱的表情。哪一個不喜歡自己有所突破,七階和八階差的不是一個等階,差的是整整一個層次。只有步入八階,纔算勉強摸到高階強者的邊。看似一階之差,但很多人終其一生都徘徊在八階之下。
現在看到之前只是七階的羅恩,如今也成爲了高階,哪有不心動的道理?索隆看在眼裡,知道效果已經達到,對羅恩打了個眼色。羅恩才收束力量,不過看他的樣子,收束力量可比簡單的釋放要困難得多,還好底下的軍官都一臉興奮,沒人注意到羅恩在能量控制上的粗糙。
索隆拍了拍手,道:“好了各位,羅恩團長的力量已經說明一切。現在,是時候迎接你們的新生。跟我來吧。”
於是一行人離開了大廳,沿着教皇廳內部走廊而行,轉眼便到了索隆的行宮。索隆推開門,對軍官們說道:“都進去吧,在這裡面,你們會得到全新的力量。”
之前那叫拿巴的軍官猶豫道:“索隆大人,這不是您的行宮嗎?”
“沒錯,但現在已經改建成實驗室了。爲了防止機密泄露。”索隆故作神秘道。
“拿巴,你想太多了,難道大人還會騙我們?”那壯碩大漢哈哈一笑,當先朝行宮裡走了進去。
之後其它人也跟着進去,拿巴走在最後。當他進入後,大門便給關上。
外頭,索隆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回過頭對威瑟爾道:“你們退下吧,給我守在附近就行。另外,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得給我裝成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