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李小璐剛坐在屋脊上的那一晚,今晚的月光可算不上皎潔明亮。
月亮又缺了一些,而影響它光輝的,並不是這個原因,而是有點暗的天氣。
豐子銳吃了晚飯,到惜得居里看了還在昏睡的李小璐,從後房門裡出來,找到夏侯。
他剛給那個死人餵了藥,正在擦手。
豐子銳瞄了一眼那個依然一臉慘白的死人,淡道:“救得活嗎?”一個已死的人。李小璐的確救活過死人,不過在他們看來,那不是因爲她的醫術有多高,而是她恰巧知道那種病怎麼治。
“難說!”夏侯將毛巾扔進水盆裡。人是有心脈了,不過頭部受傷,還在昏睡中。
接着雙方無話。
豐子銳本就是不多話的人,而夏侯依然如同他們所認識的那樣,見面時誰都能體會到雙方交情淡的如水。豐子銳問了,夏侯都未必願意回答,何況他不問,那兩人就更沒什麼好說的了。
“你到底想做什麼?”豐子銳問,看着夏侯拿出針袋打開,準備扎針。
夏侯纖長有力的手指抽出一根如發細的銀針,捏在手裡,動作頓了幾秒,繼續。他發現了嗎?呵,真了不起。
“夏侯,”豐子銳有點不滿,繞到牀的另一邊,站在他對面,看着他,“你到底在攪什麼局?”剛開始,他一見李小璐,他就覺得他變了。到豐家三年,也沒見他對誰笑過,對她卻是個例外。
再加上中午,他那露骨挑釁的話,不止讓他驚訝,更讓他深思。
夏侯,似乎對李小璐動了心。
下午時就更加明顯了,將凳子一腳成末。那樣的力氣,宣示着他心中的怒氣。他不是對她動心,還能是什麼。在同時,他又不禁懷疑起來。夏侯,會愛上李小璐那樣的女人嗎?他一直不去肯定他動心,是因爲以他的性格不會愛上那樣的女子,但他激烈的行動表明了一切。可是,卻太過激烈了。他的行爲讓他在肯定他動心之後又馬上懷疑起來。
以他的性格無論如何也做不出那種事來。
夏侯即便生氣,也不會將怒氣形於外,哪怕是因爲感情。
他的那一腳看起來的確踢的氣憤,卻感覺不到半點情緒的變化。
既然這樣,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呢?就算真的動心,要和哥哥爭,也用不着這樣。
“我攪局了嗎?什麼局?”夏侯低着頭,一貫的清淡無波,不冷不熱,不急不躁。
的確不能說夏侯在攪局,因爲他大哥與李小璐之間,什麼都算不上,只是大哥喜歡她。也不能因爲大哥喜歡她,就阻止任何人去喜歡她。不過,他明知道大哥很難動心,也知道他自己可以輕易放手,毫無牽念,卻還是要插進一腳。
“你喜歡她?”
夏侯抽出另一根針的手並沒有停住,動作連貫的扎進病人的身體裡。沒有回答,因爲他也不知道。說喜歡,根本就算不上,卻起了興趣。一種,介於陌生與朋友之間的感情。
“你對她感興趣?”沒有得到回答,豐子銳沒有覺得有絲毫不妥。夏侯的不回答,從來不會代表無禮。
“眼光挺準。”送他一句誇獎。
這是什麼回答?平常,他只會點頭或說是。而他的變化,怕是連子嫺也看得出來。這點小事,也用得着如此被“誇獎”嗎?於是豐子銳決定認爲自己被揶揄了。
“對她動心了?”這纔是他最想問的一句話。
“沒有。”她的確值得很多男人爲她動心,不過卻不是他要的。
果真,是在攪局。
不過豐子銳一時想不出他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
該不會……
豐子銳想開口問,卻又覺得不可能,盯着夏侯面紗下的那張臉尋思着。
儘管夏侯的全副心思都放在病人身上,要感受到豐子銳的疑問卻一點都不難。
“我當食客,也夠久。”
豐子銳明瞭,果真是他猜的那個樣子。
“如此捨己爲大哥?”夏侯突然道。
一句話,問的豐子銳儒雅的面容閃過一絲尷尬,側頭避過。
該問的都問了,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沒了留在這裡的必要,豐子銳乾脆回他的院子。
夏侯連目送都沒有,只注意着病人的情況,任他來去,一概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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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子銳出了明院。
他仰頭看了眼夜空,心底有欣慰、有放鬆、也有失落。
對夏侯的感覺,又有了些微的轉變。
舉步回夜院,管家應該在等他。
人畢竟都有感情。
沒有誰生下來便是冷血無情。
在豐家三年,從來沒有對夏侯不薄過,這一點他當然看在眼裡,沒想到以他的性格,竟還放在了心上一點點。
夏侯沒有動心,卻把一切看得明明白白。這樣看來,他在第一次見李小璐的時候,就注意到哥哥的變化。他也注意到,只是裡邊攙雜了私人感情,以爲大哥的變化有因弟弟而起的原因。
大哥的性格,就算動了心,也很難表現出來。夏侯的舉動,是爲了讓大哥有壓迫感,必得時時注意起來,刻刻防備着他。
原以爲,他不會插手這種小事,好心的爲了大哥做出什麼幫助。雖然他知道他的行爲超出了他性格的範圍外,卻把他的舉動解釋爲動心,而忘記了一個人的本性不會轉移多少。
那一腳踢的真好,在門外的大哥絕不會感受到他臉上沒有任何氣憤的表情,卻能由聲音中猜想出生氣的程度。
以大哥的聰明,應該早就猜到夏侯所有舉動中的目的沒有一項是代表動心。夏侯在做之前,也能想到哥哥會想到這點。但他的行爲並沒有浪費。就算大哥猜到了,感情的事情說不上來,他也不敢掉以輕心。
夏侯他就是夏侯,不會因什麼而改變。
下午李小璐昏倒,他雖攔腰接住了她的身體,卻不見有半分着急。那樣清淡不關己的神情,纔是夏侯會有的。
就如同依他的性格,在知道李小璐從身體裡抽出很多血液之後,依然去告訴她他找了個現在仍不知死活的失血過多的屍體來。
夏侯的頭腦,必能想到李小璐在知道那死人失血過多後會不管自己的身體,去救一個沒有希望被救活的人。
這麼做,故意的。原因有一部分是想讓哥哥着急,主要的,還是他想從中觀察李小璐怎樣醫治病人。急切到,立刻到戰場上找了一個活死人回來,纔不會管她如果再次抽血會不會有生命危險。也難怪下午他一進暖閣,大哥就讓他出去了。他也知道他一進來準沒好事,卻沒大哥那般直接。
這樣薄情冷血的人,纔是真正的夏侯。
外人都道大哥冷血無情,怎知大哥是因爲有情才無情,而夏侯卻是真的沒有情才無情。
李小璐的出現,恐怕會改變大哥。這樣,他就放心了……
而他,只能祝福……
“二少爺。”一到自己的院子,就見管家等在門口。
豐子銳進了房間,韋均跟着進去,閉了門,先倒了杯熱茶放着。
豐子銳端起茶,望着杯口上的熱氣,手指在茶杯上磨搓着。
二少爺,這輩子,即使他當了家,稱呼永遠只能是二少爺。他從來不在意稱呼的問題,更不在意能不能當家,他只在意大哥。他只是,感到無力,爲他們身世的無力……
“想問就問。”他果然只能等到今晚。
“大少爺他……”是不是對李小姐動心了?
豐子銳坐在桌邊,以肘支桌,端着茶杯在脣邊,抿了一口。
中午發生的那一件小事,怕是被管家當作大事來謹慎處理。
“你覺得她不值得?”
“李小姐人很少見。”韋均只能如此小心的回答。他可猜不透二少爺是在問她不值得大少爺那樣還是在問不值得他們兩那樣,甚至是問大少爺不值得那樣對她。貿然回答是與不是都不行。
“你看見了她的犧牲。”怎麼說,都要管家肯定她。將來很有可能是一家人,怎能對女主人有偏見。
“是的。”他們都看見了她的犧牲。
她爲救莊廉,付出的,不止是自己的血液,還有從此以後自身的安危。
豐家的資料裡邊,可沒有她抽血給誰的事情!從中午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那女子有多聰明謹慎。
他早在心裡,已偏向她是善良的女子。
她善良,卻從沒有爲救人抽自己的血液給過誰。一旦有人知道她給失血過多的人補血後救活了人,那她的血液就成了難得的珍寶。人心醜陋,心懷叵測者太多,難保沒有人不會貪念大起。從此後,她就是人人爭逐的對象,都以得到她爲目的。再加上成迷的身世,偶現的特別,已有的謠言,她也許會被人謠傳爲可醫治百病的藥材。那她的麻煩可就大了!
平靜安寧的日子被打破,整天在躲避被人捉拿的日子中逃亡。
她怕是早猜到了這一點,所以從不用自己的血液。
被她用過血液的人,並沒有陷入半點危險中,足見她把事情處理的多麼好。
豐家,是打算把這件事保密到底,卻有點困難。夏侯已經知道。
他看見她所做的,卻不能不爲少爺擔心。
李小璐的傳說中,有一個說凡是認識她的男人,無論好壞,被她吸引的特別多,有好下場的一個都沒。
中午時,他竟然看到兩個少爺都爲她着急。
才幾天,來了不就四天,少爺竟然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爲一個女人着急,不是以着哥哥的身份,而是以着一個男人的身份。
他如何能不着急?感情太過危險,他怕任何一人受傷。當年,老爺的事情就是一個例子。
豐子銳知道韋均在擔心什麼。
“不用擔心。”他深思的說。該擔心的,怕是李小璐會不會喜歡上大哥!
一方有情一方無情,大哥已經在這樣的情況下傷過一次,可不能傷第二次!
絕對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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